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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1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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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礼大太监把拂尘矜贵地甩到左袖上,高昂地宣布:“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泱泱,海浪一般涌动,全跪下了,封建皇朝的阶级森严在此刻尽显。
从文举考场那边过来,老皇帝带着八贤王、庞太师、王老丞相、包老府尹……等,大量文武官员,视察武举考场进展。
雍容美艳的庞贵妃挽着老皇帝的臂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万种风情。
仓促跪下之前,我依稀辨别出了几个熟人的面孔,曾任陈州州衙总教头,现任大理寺少卿的易牧之,老教头望不再掩饰女性身份的我,眼神相当复杂。他身边带着个拘谨的徒弟,林素洁,人不如其名,平行宇宙里,南乡嫁给了满嘴甜言蜜语的林,过得并不幸福。
安乐侯庞昱,这张可厌可憎的纨绔嘴脸,我无比地痛恨、熟悉,当年在他手下,没少干杀人放火洗黑|钱、欺良霸女祸商户的恶行。
死在他手上那么多无辜人命,若黄天有眼,他怎么还没被天收了呢?
果然世间无神明。
公道唯有自行拎起屠刀争夺。
飞星大将军庞统没在队伍中,远在边关,金戈铁马,镇守大宋国疆。
须发灰白的老皇帝握着贵妃的酥手,向近侍吩咐了句什么,近侍传话给小太监,小太监跑去传话给监考军官。
兵卒响亮地鸣锣,响彻广阔的竞赛场地,宣布武举科举继续进行。
石锁,硬拉,五百二十斤,我拉起了一寸高度,拎着走到指定距离,又原路返回,心肺近乎爆炸,石锁砰地沉重落地,溅起飞灰无数,面涨红赤,汗流浃背。
展昭过来给我递水囊,擦汗,种种悉心伺候。
我笑嘻嘻地对这个怪人摆手。
“保持距离,殿前都指挥副使,展大人,一切结束之前,考官与考生理应避嫌。”
“…………”
他显得温驯多了。
果然男人就得打,不打不听话,不打不贤惠。
…………
暗暗给自己估分,我深知自己的努力与优秀,笔试、口试成绩应该无人能超越,而在实操科目中,步兵静态射猎、骑兵动态射猎、骑兵长兵器挑杀作战、步射穿札……都相当完美,
唯有石锁硬拉,被一个三十七岁、兖州州衙出身的武举人,还有另一个二十九岁,夔州兵马司背景的武举人,超越了。
他们一个硬拉五百八十,一个硬拉近六百五,简直是气吞山河的怪兽。
决定武状元头魁的终局,落在最后一科目,冷兵器近战。
以抽签的方式决定每个竞争者的对手,两两对战,败者淘汰,胜者继续抽签。再从胜者中不断地淘汰稍弱点的败者,残酷程度不亚于苗疆养蛊。
擂台上不断地有负伤者倒下,人血飞溅,血肉横飞。我感到毛骨悚然的颤栗,心潮澎湃,兽|欲沸腾。
和我对垒的第一位武举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眼神纯洁嚣张得让我想起了那只锦毛鼠,人不轻狂枉少年,牛逼哄哄得不行,跳上来以后草草抱拳行礼,就开始耍花活儿,三节棍舞得虎虎生风,矫健地各种翻筋斗,跳来蹦去,蹦过来挑衅又翻走,张牙舞爪,眼花缭乱……外行看热闹,底下不识货的文官宦官,爆发出阵阵惊艳叫好声。
然后就被我捕捉到防守漏洞,一记大力出奇迹的超人拳,干成了婴儿般香甜的睡眠。
砰地倒地,老子连刀都没用。
“………………”
世界沉默了。
“拖下去。”我说。
立刻几个兵卒,外加两个医师冲上来,检查生命体征。
无语到极致,就很想发笑,忍不住自己唰唰唰比划了下,模仿他刚刚那串花里胡哨的漂亮动作。
“作战讲究个快准狠,您搁这儿跳舞呢,拜拜。”
哪儿来的小屁孩。
想了想,一国之主在上面看着,小屁孩大约是想给老皇帝留个深刻印象。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做到了。
…………
再后来的数场作战就没那么轻松了,应付得颇为耗费心力。
残酷淘汰遴选出来的胜者,或者使枪,或者使刀,或者使剑……每个举子都是浸淫修习多年的高手,不仅武功扎实,更是心态极稳,没有一个毛躁的,大家都在耐着性子周旋,找出对手的破绽。
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便是最巅峰的珠穆朗玛峰。
身上的蔷薇红武服淋透了人血,但没有一滴是我自己的,全是别人的。
我握着双弯刀在擂台边缘快速变换步伐,亢奋地蹦哒了几下,朝对面灿烂地咧开白牙,露出了个阴森森的嗜血笑容。
抓到了哦。
发现你的弱点了哦。
我有把握在十个回合内打残了他的腿。
御猫是这科的监考官之一,考官都不敌我,哪个考生挡得了我。
我即神明。
我即妖魔。
我即伟大。
对面青年脸色白了又白,捂着皮开肉绽的左胸,怕得抖若糠筛,努力支撑住防御架势。
猛兽延展肌肉蓬勃的躯体,左右喀嚓活动脖颈,笑嘻嘻变幻步法,快乐地挥刀,重开屠戮。
“在下认输!!!——”
撕心裂肺地投降,肝胆俱裂。
鸣锣声立刻响起,裁判处宣布:“贰柒局,展徐氏,胜!裴昌,败!——”
擂台已变成屠宰场。
……
包括我在内,最终仅剩下七人。
我们七人全部都有光明的前程。
我们七人不再互相淘汰,而是轮流接受考官的考校。
考官三位,左边座椅里的是禁军团练使吴大人,右边座椅里的是殿前都指挥副使,兼开封府武官的展大人,中间座椅上的那位核心考官有事耽搁了,一直还没来,不知道是哪位。
每个考官的考核标准、武学审美不同,有的重力量,有的重速度,有的重敏捷,还有的重协调,各有各的道理。
怎么才能统一他们所有人的认知呢?
答案是,打败他们全部。
没有考生敢如此痴心妄想,造反,倒反天罡。
但我就是一定要做到极致。
我是七位终局武举人中出身最差的,连寒门都算不上,西南端盘子的出身。世家的影响力在朝堂上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政治因素肯定会影响到监考官的决策。
出身最低贱的泥腿子,必然被摒弃。
唯有拼上生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