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崩乐坏》请别爱哥

2、第 2 章

　　是夜，充满水汽的潮暖浴室。

　　程昀将身体仔细清洗两遍，直到指腹开始发白，才从镜子中观察自己。

　　湿漉漉黑发全部向后捋去，露出光洁饱满额头，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堪称优越，嘴唇紧抿着，神情十分冷漠。

　　肩头锁骨胸口很多地方像被狗啃过，膝盖发软，腰间尚留有不知轻重的指痕，以及，难以启齿疼痛。可他态度游离在外，仿佛身体与灵魂切割开来，后者居高临下俯视，全无半点情绪起伏。

　　良久，回过神来，镜子里青年伸出手，抹去冰凉镜面的水珠，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走出浴室没多久，手机响起，传来聊天软件提示音——

　　【到家没有，还是在加班？】
　　【明明早上才分开...想你。】
　　【kisskiss~】

　　充满恶趣味几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头像，点开放大查看，程昀发现那是一只皮卡丘：上面的黄皮耗子戴顶小鸭舌帽，眼睛圆圆的，脸颊两片红晕，尾巴呈闪电形状，抬头看人时，可爱童趣至极。

　　嗤笑一声，刚想返回聊天界面，程昀打算无视发来的消息，却因指尖还湿润着，不小心‘戳了戳’对方。
　　再想撤回已来不及，新的骚扰接踵而至。

　　【还没睡嘛？】

　　失去装死机会的程昀擦干手，想了想，敷衍回复：【准备睡。】
　　知道对面还会调戏自己，他靠坐客厅桌沿，拿起没切的橙子，连皮啃了一口。
　　尔后叼着橙子，删删减减，速度不快打字：【你能不能忘了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几乎毫无间隔，一张忸怩的皮卡丘表情包跳出来，下面紧随揶揄反问。
　　犹嫌不够：【是喝醉后抱着我不放？还是之后咱俩去酒店...】

　　这一次，聊天界面彻底恢复死寂，再无任何新消息弹出——

　　哦豁，逗生气了。花花公子心想。

　　......

　　新的一天，更多的骚扰。

　　8:50
　　【亲爱的，起床没有？】

　　12:10
　　【被叫去训话，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13:40
　　【现在才出来，你也不理我，我好可怜！】

　　17:29
　　【快下班，想走但不敢，中午刚挨我小叔一顿训斥[撇嘴][撇嘴][撇嘴]】

　　面对手机里一堆来自黄皮耗子无意义的甜言蜜语，程昀白天未回复只言片语，但到了傍晚，他难得提早下班，纡尊降贵回了条消息：【在哪里，我接你吃饭。】

　　直至坐进迈巴赫副驾驶，时之晏仍不可谓不惊讶，他系好安全带，怀抱一束花送人，故作惊喜：【你竟然真来了，我还以为会被放鸽子。】

　　程昀笑了一下，看路的同时分出闲暇心思道：“你不是威胁过我么？有没有喜欢的餐厅，顺路或者不顺路都可以，只是最好打包，去我家吧。今天下班早，我还有点工作没收尾，需要回去处理，没法耽搁太久。”

　　副驾驶上的人求之不得，点头，赶紧应了，生怕他反悔：“我知道一家意大利餐厅很不错，而且顺路，不用绕远。”

　　在餐厅外带好食物，程昀开车回清和园林。清和位于高端住宅区，属大名鼎鼎的天泰集团开发项目，就连广告标语都是‘景观先行，建筑其中，让您在闹市繁华中发现时光静美。’

　　车内时之晏用玩笑语气打破安静：“阿昀好有钱哦。”

　　程昀：“怎么说？”

　　“廷江还有个很有名的清平水榭，跟清和园林是一个老板开发的，一前一后关系。”时之晏毫不害臊哭穷，【他们当初开盘时也叫我看过房子，可惜不靠家里根本买不起，我只好婉拒了他们销售部经理。】
　　说完用上吹捧语气：“所以年纪轻轻能住这里，阿昀真的很厉害。”

　　“多谢夸奖。”

　　回到家，投入工作之前，他一边等助理回复，一边示意客人先用餐，可后者坚持等他。

　　城市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溜走一小时，程昀再次走出书房时，看见沙发上客人果真还在等他。

　　不得不说，此人相当英俊，从头到脚都有做渣男本钱——瘦脸庞，眉压眼，高鼻梁，面部的线条如同夜色中山峦温柔起伏，五官折叠度很高。加之又生了张薄嘴唇，眼睛时常含笑，明明绝非善类，却能伪装出九分赤诚。

　　此刻正单手撑下巴，盯着桌上自己带来的花发呆，白玫瑰香气幽微，花语却浪漫，人和花都是一样的打动人心。

　　察觉书房门又一次打开，对方立马抬头，从第一反应到细微表情不见丝毫不耐烦。并且神情愉快若无其事向程昀建议：“肉酱千层面肯定凉了！你家有烤箱吗？我去加热一下。”

　　程昀家厨房一应俱全。

　　任何实用的不实用的准备齐全，但自入住几乎不怎么使用。刚进厨房客人便发现了，小声感叹一句‘真干净’，之后低头找起烤箱，并没有多说什么。

　　缺乏烟火气，自然干净。

　　将千层面放进烤箱，定好时间，两人各自靠着橱柜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你不是我的理想型，”程昀率先开口，“所以对我热情没有用，你的追求也没有用，不是我不近人情，也不是我想给别人难堪，只是有必要告知那天晚上的误会并不足以成为一段感情开始契机，无法打动我。”

　　“所以你觉得我在浪费时间，”另一方并未因此露出碰壁神情，反倒有所明悟，“你不需要我负责，甚至到现在也没问过我名字。”

　　“... ...”

　　得到沉默反馈，时之晏笑叹一口气，半真半假抱怨：“当真一点不委婉啊，好绝情。但还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时之晏，时间的‘时’，指示代词‘之’，河清海晏的‘晏’...作为棘手麻烦，阿昀准备怎么解决我呢？”

　　——心防坚固，软硬不吃。

　　——曲意卖乖，巧舌如簧。

　　整洁如样板间厨房内，经过短暂交锋，一时胜负未分。置身其间的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就对各自为人勾勒出一个清晰认知。

　　这时烤箱设置时间到，晚餐里只有千层面需要加热，收回目光的程昀翻找出隔热手套，端出食物，最后用白瓷盘盛装。

　　用餐区域隔桌而坐，一个食欲一般，慢慢掰着餐前面包。
　　另一个则真正饿了，饿一整天的结果是吃饭飞快，然良好家教养出的习惯使然，餐桌仪态跟吃相照旧得体，无可挑剔。

　　“为什么挨骂？”程昀放下面包，贴心倒杯水推过去，很随意打听。

　　“阿昀，想不想猜猜骂我的人是谁？”端起水杯，不负体贴，怡然自得消受着美人恩惠。

　　“... ...”程昀定定看他。

　　过了一会儿——

　　“虽然很不喜欢非工作时间别人考我，但...你说你叫时之晏，时这个姓氏很少见，至少我本人只见过两个，你是其中之一。”
　　“...其次，今天接你的地方就在时氏总部楼下，除非我是个傻子，否则不可能不做联系。”
　　“最后，你根本不像打工人，从第一眼跟我打交道便戏谑又傲慢，这也是我对你不感冒原因，少爷。”

　　“吃饱了吗？”他下逐客令，“要不改天聊？”

　　“阿昀，等等——阿昀！”时之晏一边吸气一边笑，知道玩大发了，“我没有试探你意思，我发誓——”

　　“别赶我走，”他坦白从宽，“是是是，我小叔时明宇。今天被骂已经够惨了，行行好，可怜我一下？”

　　忙于告饶，态度也是低声下气，带着讨好。

　　也因此，程昀冷然神色缓和一点，转换话题：“我很敬重时总为人，见过几次，时总是很好的人，怎么会骂你？”
　　算是给大少爷一个台阶下。

　　心道躲过一劫。为把话题展开下去，时之晏一面回想一面瞎编：“训我成天不着家也不结婚，以后势必打光棍儿...还说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得上我...”

　　“... ...”程昀挑眉，知道他在编瞎话了。

　　少爷‘妖魔化’自家长辈上瘾，滔滔不绝：“阿昀你不知道，我小叔其人，石头雕的，铁石心肠的老狐狸一个。他很少看重什么人，自我记事起，很少见他对谁青眼有加。”

　　“待人接物律己，也律人，平日对我很严苛。”

　　“我爷爷有两个儿子，当初让他们选，老大恋爱脑，只好送去联姻；次子没得选，只能为时家兢兢业业，打拼到现在；前者是家父，被耽误到至今尚未婚配那位是我小叔。”

　　程昀不打断他。

　　“...我爸妈中年得子，精力不济，为图省心，很早把我扔给小叔管教。以前在国外读书时还好，回国之后，生不如死，时不时就会被叫到总裁办公室耳提面命。”
　　“所以——”话讲完，留宿理由也编妥，“今晚夜色很好，我想和你一起看月亮，可以吗？”

　　完全一副死缠烂打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