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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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的夏季，是美好的。云梦阁的前庭里有一湾清池，密密麻麻的种植了荷莲，七月骄阳，风来荷舞莲动，红白映绿，宛若淑女衣袂翩翩，阵阵幽香，不绝如缕，袅袅萦萦，索人魂魄。阿飞经常留恋往返，驻足观莲，一站就是一个时辰。还记得小时侯第一次见这满池的绝代风华时不禁回头望望母亲和舅舅——一白一红玉立婷婷，竟把这莲花比了下去。而如今，自己在江南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季，他恨不得将这一池的莲花装入行囊带走，但叫这美丽的花儿陪他游荡江湖。可他不能，就像他不能再留在小舅舅的身边一样就像他不能留住母亲的生命一样的无奈。是，母亲去世了，三年前，她微笑着说，阿飞，妈妈爱你，夏天的蝉鸣得厉害。纤若无骨的手一直拉着自己，然后舅舅进来，阿飞，出去，我和你娘有话说。母亲松开手指，阿飞让开了床畔的位置。最后一眼，他看见两只同样白皙修长的手交在一起，他听到那低沉柔缓的声音呢喃——姐姐……
小公子！小公子！仆人在叫，小公子，公子请你过去。
舅舅——阿飞走近云梦阁的顶楼室——自从白飞飞去世后王怜花便搬进了这间轩内。的确，高处的风是有利于病情的控制——妈妈曾经告诉他——我们，我，还有你舅舅，都是被鲜血诅咒的，我们，都会死于那种病，那是遗传于一个恶魔，罪恶的血！掀开帘子，阿飞看见纤瘦的男子临栏而倚，风削着他的双肩，轻轻抖动；如鸦羽的黑发，垂落榻上；他咳了咳，沙哑道，阿飞—
舅舅——阿飞赶忙上前——要不要歇会？
——不用，你什么时候走？
——这就，舅舅。
王怜花叹了口气——要万万小心……不可贸然行动，江湖，美好而又致命……不过啊，他笑了，好好游戏吧，再讨个武林美女做老婆，那才叫惬意呢！俗话好，人不风流枉少年……想当年你舅舅我——
阿飞笑而不语，舅舅神采飞扬真是好看。难怪丫鬟们都爱向他献媚，娇滴滴地嗔道：王公子，你又欺负奴家了——王公子——他是洛阳的王公子，裘马过市的王公子，一掷千金的王公子，留恋楚馆的王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姓名。但现在，他在江南，在深宅大院中，在云梦阁的保护下，病着，失去了往日的辉煌，蜷缩着，像不知所怙的小兽，无辜，无防。瘦得如柳的肢体在摇晃，强风要吹倒他，这样的舅舅，阿飞不知该怎么疼他，一如小时侯，选择陪着他，只因为初见时的一瞥——烟雨江南，唯红衣仙子徘徊天地，似在寻找什么，寂寞包裹，他逃避不出，雾霭沉沉。
你舅舅，一直一直，都在——寻爱。
寻爱？
寻找任何一种爱。
爱？
阿飞，好好的爱你舅舅，就像爱我一样。他是你的亲人，爱他，替我爱他，好么，阿飞？
妈妈——
恩？
为什么我要“替”妈妈爱舅舅呢？
接下来的那一刻，他永远记得，母亲的表情是那么悲伤，却又痛意的笑着，撕裂肺腑的凄惨——不能，儿子，我不能爱他，不能给他所要的爱，哪怕是不及其他姐姐十分之一的爱我也不能；我恨他，他是我母亲仇人的儿子，父债子偿，他理应落得这种下场！
妈妈——
妈妈不是这样的！阿飞急得大叫。妈妈，妈妈一定是爱舅舅的，不然不会嘱咐我要我爱舅舅了，妈妈只是不想让舅舅知道罢了，妈妈爱舅舅。
阿飞，白飞飞抱紧幼童，阿飞，即使你舅舅不是我的仇人，我也不能啊，阿飞——红润的朱唇吻吻孩子的发旋，因为我没有，爱。
——恶魔的子嗣，我们是无法拥有爱的，无论得或予，都没有。所以，你要完成我不能做到的事情，你是不同的，宝贝，因为你的父亲，你的血被净化过，你从小就得到爱——我和你舅舅那么疼你，娇养着你，有足够的爱使你将它们赠与他人。所以，代替我爱你舅舅，阿飞。
——您先把衣服披上。阿飞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裘衣走过去，弹墨靴子底和上好的驼绒毯相摩擦发出柔软的响声，不刺耳，更悦耳。王怜花笑了笑——还是我大外甥疼我，便接过裘衣披在身上。那是一件银狐裘，狡滑的银狐非等雪落了一尺高的时候才从□□中探出头来，稍一有动静又滋溜一声缩回去，东北的猎人，往往一守就是半把月，身上干粮没了还要等，因为一张银狐皮就足够全家人一年的粮钱了。经过不知多少人的手贩卖到这温暖的水乡，又岂是只靠砸金子便能买来的，定还需有权贵之人张口留货才能购得。舅舅呦，不出户门依然千金裘簇拥其身——想到这儿，阿飞不仅欢快且骄傲起来——舅舅就是舅舅，江湖上闻其名则惧见其人则慕的王公子，永远都是无事不晓无所不能的——他是我阿飞的舅舅。
——去吧，阿飞。王怜花望着远处的风景喃喃道——任何人都不要靠，靠你自己，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舅舅在江南的云梦阁上，望你，望着你的江湖你的天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章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