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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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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铮爻的出现在唐秒心里砸下深深一道涡轮。
她找老板娘请了一天假,把自己关在屋里把电脑敲得啪啪响。
电脑屏幕透光,透到唐秒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汤尼不敢去打扰她,他只敢在她出门前偷偷注视她的背影,将手里的菜单折成一只千纸鹤,然后被老板娘揪着耳朵骂胆小鬼。
唐秒去了打印店。
打印了一百份寻人启事。
挪威大街上经常见不到人,道路长而空旷,唐秒祈求店老板允许她把寻人启事贴在门外。
有人同意,有人赶她走。
冰冷的柱子最欢迎她。
最后把一百份贴完,唐秒累得直接在高大的柱子边蹲下,从包里掏出早先准备好的法棍。
法棍很硬,嚼在嘴里硬邦邦的。
她的手习惯性往背包更里边伸,触到了一瓶牛奶。
牛奶瓶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用黑笔写着一句话:法棍要配牛奶才好吃。
没署名,但唐秒知道是汤尼偷偷塞进去的。她展颜笑,扭开牛奶瓶仰头猛灌一口。
接下来几天,唐秒一直在等知情人给她打电话。
电话倒是有人打过来,只是等她去了后发现对方连个中国人都不是,她忍住脾气:“你这样我不会给报酬的。”
小男孩,青年人,老年人,她都见过了,唐秒的精神逐渐被这些人搞崩溃。
她开始怀疑程铮爻还在不在挪威,毕竟这些天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直到某一天,一个女生打通了她的电话。
对方也是个中国人,还是个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她说自己是最近跟父母来挪威旅游的,在斯瓦尔巴群岛看到过程铮爻。
“你可以到一个挂着cure酒吧牌子的小木屋找他,夜晚基本他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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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瓦尔巴群岛雪海茫茫,是挪威最北界范围的属地,唐秒到的时候被骤降的温度冻得泛泪花。
这里的山脉连绵起伏,雪山看不到尽头,冰河清透,百里内很难看到一所住处。
风景洁白刺眼,唐秒扶了扶脸上宽大的男式墨镜,低头继续往前走。
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地方,距中国7300公里,一座遥远的海外群岛,中国公民只要拿身份证就能够自由出入,可以在这里永久居住。
所以程铮爻看中这个地方,也有这一点,他是个喜欢不限制自由的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唐秒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辆雪地机动车,后面还跟着一只聪明能干的狗狗。
唐秒上前交涉,对方答应把她带到小镇村庄去。
许多来这里旅游或者探险的人都会选择住在村庄的小木屋,但唐秒猜程铮爻不会住在这儿,他会买下其中一栋小木屋,当作自己的资产随意挥洒。
到了地,唐秒摘下墨镜,开始一栋栋的看哪个小木屋上挂着有cure酒吧的木牌子。
她来的时候正值晌午,现在已经到了下午,这里到八月二十二日之前无黑夜,整日阳光普照,没有白天黑夜的说法。
唐秒不怕时间匆匆流逝,她怕找不到程铮爻,白来一趟。
眼看着所有的房子都被她看完,仍旧没有看到写着cure酒吧的木牌后,唐秒藏在手套里的手指越来越僵。
她吸了吸被冻得没有知觉的鼻子,两眼仿佛被风刺了一下,禁不起痛意泛滥出泪花。
一条大狗走她跟前晃了晃大尾巴,唐秒转过身,用力眨眼往里收眼泪。
老板娘怕她路上冷,借给她抓绒冲锋衣,汤尼也把自己的墨镜和手套偷偷塞她包里。
唐秒不想空手而归。
程铮爻,你跑哪去了?
唐秒往身后看,一座座的小木屋并排立着,或高或低,有人从里出来,又有人从外进去。
看到一半,唐秒察觉出不对劲。
她似是想到什么,猛地朝那个小木屋跑去。
程铮爻就在那里。
木牌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挂出来,白天根本不营业,所以这才是唐秒一开始找不到它的原因。
当然,如果程铮爻是这座小木屋的主人,那牌子挂出来的时间全凭他的心情而定。
唐秒看到了写着cure酒吧木牌的小木屋。
不少村庄原住民从她身后进去,还有自由探险家。
唐秒的眼神开始慢慢凝固到一个点,她麻溜地摘掉黑色毛绒手套塞进口袋,抬脚两步上台阶,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把写着“正在营业”的木牌摘下来——
揣进自己兜里。
然后从容不迫地进了屋。
室内很温暖,墙角边缘放了两个壁炉,里面生着火,偶尔噼里啪啦的响声被舒缓的音乐盖住。
这不算一家正统的酒吧,是符合程铮爻风格的酒吧。
酒吧配钢琴曲,好像这样相配才符合他不上不下的气质。
唐秒略过一众喝酒作乐的人,视线精准摄到坐在吧台边的程铮爻。
他喝得酩酊大醉,手里摇晃着高脚杯,杯中的酒一滴不剩。另一只手则撑着下颚俯观众人,眼尾沁凉。
唐秒穿过人群走到程铮爻面前,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暴躁醒酒。
那一巴掌用了些力度,毫不留情。
打完,唐秒深呼口气重新把手放回口袋,小猫般漂亮的双眸淡淡往上抬,不咸不淡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唐秒。”
音乐在这时停了,小木屋酒吧陷入一种窒息的沉默,客人们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尤其两位服务员,端着酒直接呆在原地。
经常来这里喝酒的人都知道,开这家店的老板是个中国男人,这是其一。
其二,是个超级有钱的中国男人。
其三,是个很有脾气的中国男人。
所以基本没事,大家都不会没事找不快。
但这位小姑娘不一样啊,她不仅找了,还相当的淡定和无畏,就好像那一巴掌是酒吧老板应得的。
真了不起。
唐秒不知道他们能想这么多,她自从打完这巴掌,横亘在心口的气终于发泄出去。
反观对面那位,被打得脸都偏到一边。
只见他缓缓抬手摸了下面颊,怔了好一会儿,似是不可置信的笑了。
这一巴掌,打得真好,给人的酒都打醒了。
程铮爻很愤怒,他手指一松,手上的空酒杯自然掉落在地上,优雅的碎了。
“敢打我?”空了的手倏地用力扼住唐秒下巴,程铮爻眼里冒着寒意,力度再一点点加深。
唐秒疼得闭上眼。
不过没一会儿,立道就消失了。
唐秒睁开眼看见程铮爻松了手,他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挑起半边眉:“未婚妻?”
唐秒没说话。
她总觉得这人的微笑瘆得慌,果然,下一秒程铮爻抬起一只手,优雅地动了动两根手指。
毫不留情吐字:“轰出去。”
两位服务员立马将手中餐盘放到一边,快跑到唐秒面前:“小姐,我们这里不欢迎您。”
程铮爻找的服务员都是懂中文的。
“这么客气干嘛。”程铮爻漫不经心道,“我说轰、出、去。”
两个服务员停滞一秒,随后麻溜地架起唐秒的胳膊,把她往外拖,嘴里还碎碎念,“对不住了。”
把人拖到屋外,唐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其中一个服务员悄悄凑过来:“这边建议您别来了,我们老板很记仇。”
说完,服务员麻溜地关上门。
屋外,唐秒站在雪地里,心口重新聚起更大的一股火气。
她抄起雪地里的石头往木屋门口狠狠砸,然后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胸膛剧烈起伏着。
狗东西。
唐秒一直以稳定著称的情绪在此刻很炸裂,她努力深呼吸平息怒火。
偏偏这时,自小木屋楼上缓缓滴下红酒,不偏不倚落在唐秒脚前的那块雪地上。
红酒融化了积雪,空气中的温度更冷了。
唐秒往上抬头,与二楼倚栏的程铮爻对视。
寒风吹开了他的面容。
他笑得坏坏的,还故意摇了摇手中空了的高脚杯,像一只高贵慵懒的缅因猫一样,斜着眼期待她跳脚。
唐秒没有搭理他,她的任务是把他带回北城,带回程家,这其中不包括配合他逗弄这一项。
所以她站起身走了。
雪地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雪地靴厚重不轻盈,程铮爻眯眼望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笑她的不自量力。
他重新开了一瓶酒,在大自然最好的风光下仰头一饮而尽。
日头渐移到夜晚。
小镇没有黑。
cure酒吧已经停了营业,整座小镇也开始休息,程铮爻换了浴袍坐在躺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
“都说了神经病应该进精神病院,怎么敢放出来的?”
他跟电话那头的人调笑,另一只手缝夹着一根烟。
“你让那老不死的别管我。”
“我是祸害,祸害遗千年,让我死外面得了,回去干什么?”
程铮爻灭了烟,嘴角的笑容依旧上扬。
“行了,没事我挂了……”话题越来越无聊,程铮爻耐心告罄,他侧头暼向落地窗外。
这一暼,他眼神定住。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问候:“父亲很想你,作为程家的一份子,你也该为家着想了,婚事不可能退,你也尽早滚回来,别让你哥我给你擦屁股,另外,见到弟媳记得代我问声好。”
问声好?程铮爻挂了电话,大可不必。
他现在很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