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折月》思弥尔蓝

5、第 5 章

　　1.
　　开学月，温曳站在车站外等何天怡。她高考超常发挥，过了起云大学最低分数线，专业调剂去了会计专业，她本人对专业没有偏好，当然，如果可以选择进王牌专业是最好的，没有也无所谓。能和温曳在同一所大学读书，本身就是很好的事情。

　　她拖着大箱子往外走，刚拿起手机想联系对方，抬眼看见远处站在路牌边发呆的温曳。云利斯帝国首都是出了名的没有夏天，四季凉爽宜人，哪怕是夏末九月，微风拂面带来的也是湿润的凉意。

　　温曳一身休闲装，连帽卫衣卫裤板鞋，柔顺的长发垂在脸侧，偶尔被风带着飘动，只不过人显得有点不在状态。何天怡走近才发现她眼下严重的黑眼圈。

　　“也就一个月没见，怎么，在学修仙？”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多久没睡了？”
　　“最近比较忙。”温曳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走吧，车停在另一条街。”
　　“忙还来接我，起云明明有专车过来车站接新生。”何天怡没好气地跟上她，行李箱的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显然何天怡心里还是很高兴有人来接的。

　　为了避免疲劳驾驶，何天怡把温曳推到副驾，靠导航和温曳偶尔的指路发动汽车。她的驾照是暑假里考出来的，挂了一回科三，直到来学校前三天才拿到证。

　　“我爸给我带点蟹黄酱，最近正好挨着吃蟹，你不爱剥，用酱拌饭倒是可以试试。”何天怡握着方向盘有些紧张，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上路，又正好开学，车站附近堵得慌，直接给她这新手司机的磨练第一关加了两个level的难度。

　　为了缓解紧张，她随便找话题和温曳聊，说起为了弥补她出省读书的空缺，她爸妈接了一只小猫回家，才三个月大，巴掌大小，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何天怡说起猫，嘴角忍不住翘起，“到时候放假，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它。我妈本来想给它取名心尖儿，我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给猫定下名字，叫温度计。跟你一个姓，你可是它干妈，上门还得带上礼物知道不？”

　　没得到回复，趁着路上车辆变少，何天怡用余光瞥了眼副驾上的温曳，她已经歪头睡着了。

　　温曳暑假里被刘年月学姐邀请，加入了学校里的比赛队伍。她几度推脱，毕竟大学生创意短篇比赛在即，队伍里进度肯定不低，她这时候加入其中，不过是划水得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比赛经历。

　　没想到学姐直接打消她的顾虑，“温曳，是这样的……”刘年月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团队其实只有个虚假理念，大家谁也不服谁，现在还没动手，所以真的很缺人。”

　　于是温曳就这样加入了“破铜烂铁”小队。说起这个，温曳也觉得很有意思，团队里五个成员，全部都是准大二生，专业知识几乎没学，却都胆大包天直接搭伙报名参赛。好在团队里三个人都是学画七八年的“老手”，只要有剧本，一个半月的时候还来得及。

　　温曳跟队里一个文学专业的学姐和刘年月学姐一起写剧本，她对这方面可以说几乎没有涉猎，所以最近一直在加班加点地恶补体系，从题材类型开始，学到金羊毛、鬼屋等十几种故事结构。当然，短篇的主题已经选好了，大家一致同意星际宇宙科幻这几个标签，与物理等理科挂边，这也是温曳被到剧本组的主要原因。

　　眼下的黑眼圈就是这么来的，她都几乎想不起自己睡前是早上几点，只记得闹铃响起的时候，刚过午餐时间。

　　等何天怡和舍友打好招呼，简单整理了一番行李，温曳带着她往学校外走。起云大学位处大学城内，周围两条街都是小吃店，温曳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炒面店，给自己和何天怡都点了一份招牌三丝爆炒。
　　何天怡坐在门边的桌子前，好奇地打量店内布局，店面不大，菜单简单价格也实惠，过了饭点店里还有七八个食客。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何天怡问点菜回来的温曳。
　　“轮流买饭菜的时候，学姐推荐的。”温曳打了个哈欠，“她说这里好吃的不少，吃不腻的却很少，这算一家。”
　　“那我以后要把每一家都吃……”

　　何天怡的话戛然而止，温曳问她怎么了。

　　她紧闭嘴巴摇了下脑袋，等新进来的客人从身边越过，才飞快回头扫了眼来人的背影。

　　“这是我们学校二班的。”何天怡压低声音说，“没想到他也来帝都读书了。”

　　温曳不在意地点了下头。她自己班级的人都认不出，别的班学生更是陌生重灾区。而且她现在很饿，昨晚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只在出门前喝了半杯冰水醒脑。

　　何天怡知道她不感兴趣，也没再多提。不过在异地他乡看见高中校友，还挺容易产生亲切感的。更别说这人还是高中级部出了名的难搞人，说话一板一眼，做事不留情面，活活一低情商高智商代表。而且说起来……她瞥了眼正在翻阅群内聊天记录的温曳，莫名想到这个人当初也差点竞赛班和温曳成为同学。

　　老板端着两盘面一一摆到她们面前，何天怡给温曳递了双筷子，问她要不要加辣酱或者醋。

　　温曳转动筷子卷起一大坨面塞嘴里，食物的香气勾得她肚子隐隐开始疼，直到咽下一小半面条，才瓮声说：“要辣酱。”

　　“……温曳？”听见熟悉的声音，庭约还以为是自己幻听，转头居然真的看到了温曳。他的手里还攥着和面条一起买的青柠味苏打水，肢体动作有点僵硬，似乎在紧张。

　　温曳掀起眼皮，回忆了几秒钟，“嗯，是我。”

　　她一本正经地说“是我”，何天怡被戳中笑点，差点笑出声。满腔的“你们居然认识”的疑问完全忘记，只觉得温曳真不愧是温曳，明明不记得面前的人是谁，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庭约好像也看懂她平静无波的表面隐藏着的茫然，抓着饮料瓶的手不自觉用力，“我叫庭约，之前向你要过平安果。”

　　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温曳想吃面，不想社交，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而再度握着筷子卷面条往嘴里塞。

　　似乎是读不懂空气，庭约站着没走，还问她是不是有一本数学专业书丢了。

　　庭约试探性地说：“应该是叫纤维丛什么的，我好像在学校存放毕业生物品的仓库看见了。”

　　纤维丛拓扑学。温曳是有这本书，也确实不知道它放哪里去了，不过因为已经读完、且暂时没有读第二遍的想法，她一直懒得去找，原来是丢在学校里了吗……

　　何天怡猛地撂下筷子，“纤维丛什么学，不说名字我都忘记了，离校前我看你没带走，就拿回家等之后见到再还给你，这本书现在还放在我书包里，吃完你跟我回宿舍我拿给你。”

　　她又转头对男生说，“你看到的那本应该不是温曳的。”

　　庭约神情呆滞了几秒，才在何天怡疑惑的目光中张嘴道：“……嗯，可能是其他数学爱好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