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钺》多肉星君

7、第七章：锦月公子傅锦陵

　　清脆的童音犹然在耳，说出这些话的人，此刻却像破布一样摊在她面前的草屋里。
　　门外，红榴如火焰，红得仿佛燃烧了起来。门内，却是被人间遗忘的地狱。
　　傅锦陵这个混蛋，怎么这么没人性。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她一把推开门，简直可以媲美生化武器的恶臭和让人胃液翻涌的血腥味，强盗一般占据了所有的五感。
　　夏素希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扭曲着卧在一潭腥臭的血水里。一直穿在身上的百家衣破烂不堪，不知道被什么锐器弄成了一缕一缕布条。在那些裂开的缝隙之间，汇着黑黄色脓液的伤口，还在流着半干的血。
　　舒馨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抱住夏素希浑身伤痕的身体。
　　“小希，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姐姐啊！小希！”
　　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在她的怀里无力的垂着，要舒馨用手扶着，这颗漂亮的头颅才不会贴在主人伤痕累累的胸口。像浓墨勾出的睫毛，上下贴合。好像再也不会打开了。
　　她还记得，那时，依偎在自己怀里猫儿一样的小希，眼神清澈，如雨后的蓝天。
　　“姐姐什么也不要做，都交给小希就好了！姐姐要听话！记住了吗？”
　　美少年眨动琉璃般的黑眼睛时，那灵动的神态也是清晰地像是一抬手就可以触摸。
　　“我会努力记牢的。”
　　舒馨哭笑不得地连连点头，这样纯洁的姐弟之情，让她心酸。更心疼早慧的小希。恨不得能代替死去的夏素馨，给他幸福！
　　“没关系！”小希的眼睛突然又亮了一分，笑得更欢畅。“姐姐忘了也没事。反正我都会跟着姐姐，以后再也不离开你！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真是傻孩子！真是傻孩子啊！连这个他最亲的姐姐已经不是原先的人都不知道，还是一味对她好。这样的好，让舒馨愧疚不安，不知道如何回应。
　　可是看着小希红艳艳的小嘴儿动个不停，恨不得把素馨的十六年记忆全部灌输给舒馨的单纯摸样。素馨的心竟然觉得很温暖。
　　浅黄色的温柔阳光懒洋洋的打在两人身上。小希柔和的轮廓在这样的光线里，像是铺上了梦的背景。对那双清如幽泉的美丽双眸对视，舒馨还真的有一种仿佛梦中的感觉。
　　然而……现在这双梦一样的眼睛，还能再张开吗？
　　“小希！”
　　想到这里，舒馨不安的拍拍怀里那张惨白的小脸。没有动静。
　　她慌了，把小希仰着，耳朵贴在他的胸前，绷紧了心小心翼翼的听了很久。
　　微弱的跳动虽然无力，却还是存在的。
　　舒馨勉强放心了。
　　“小希……你痛吗？”舒馨一根根细心抚弄着小希的秀发，忍着泪水摘除秀发间凝结的血块，拨开染污黑色丝缎的灰尘，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四天前。
　　那天，姐弟两个依偎了很久，直到舒馨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我去给姐姐弄吃的。姐姐最好不要乱跑，如果被那个铁公鸡郑白石发现我们就糟了。这里是白石医馆，我怕继续呆在破庙还会被坏人找到，就托黄柏收留我们。”
　　黄柏是夏素馨之前在白石医馆当佣人时认识的朋友，和小希一样大，所以跟小希也玩得来。
　　小希交代完，就偷溜出去给她弄吃的，留下舒馨一个人发呆。可是左等右等，天都快黑了，小希也没回来，只有一个自称黄柏的医馆学徒，走进来跟舒馨劝慰几句，让她不要担心。
　　“夏姐姐！”“碰！”
　　一声巨响，门里突然跌进一个黑影。
　　舒馨吓了一跳。这不是黄柏吗？得小心点别露出马脚。她可不是原先的夏素馨。
　　舒馨强自镇定，对方却连滚带爬的过来一把抓住她。
　　“夏姐姐，你快走吧。不好了！”
　　“小希让我在这儿等他。一会儿他就回来。”
　　舒馨想拍开那双灰尘里打过滚的手，却没有成功。
　　“夏姐姐！小希他出事了！他为了给你买吃的去集市上偷东西，结果招惹了锦月公子，现在被人家抓住。消息已经传到我们白石医馆。师傅肯定不敢得罪锦月公子，要是被他发现肯定会把你也送到官府。夏姐姐你快走吧！”
　　“这……”舒馨恍然大悟。原来，小希说的弄钱，就是去偷。她怎么早没想到呢？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赚钱啊！
　　舒馨心乱如麻，还不等她整理好思绪，门外一阵嘈杂。
　　“没钱还敢来？滚！我这里可不收留乞丐！”
　　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带头领着人冲进来，指挥者手下抓住舒馨，一路拖拖拽拽把她从大门扔了出去，还不忘亲自监督手下用乱棍给舒馨送别。直打得她缩在地上动也不动，才喊停手。
　　“行了。回去吧。以后门看严点！”
　　几十只脚从舒馨的眼前踏过去，飘起的灰尘扑进她的眼睛和鼻孔里，又痒又呛又难受，全身上下都是钻心的疼痛，她努力抬起半张脸。灰蒙蒙的视线里，白石医馆的招牌和迅速合上的大门，是那么冰冷无情。
　　算了吧。虽然挨了一顿打，至少没把她扭送到官府，算是万幸。
　　舒馨忍着身上的痛，托黄柏打听了锦月公子的住处，一路找了过来。
　　日落。她站在傅府门口，抚抚胸口，深吸一口气，一只脚踏上朱门前的台阶。
　　这时，那两扇沉重的铜钉朱门，缓缓的打开。
　　暮色渐沉，门扇沉默的向两边展开，一行人如风行水上，优雅的走出来。当头一人一身白衣，执一把黑玉白扇，风姿绝色，只是站在那里，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舒馨看到路过的行人指着那白衣人唤“锦月公子”，心中一动，多看了几眼。
　　咦？这不是那天晚上她撞到的白衣公子吗？
　　黄柏可是说过，这位锦月公子傅锦陵，年少有为，仗义豪侠，在云坊很有名望。想不到，除了年轻又才华，锦月公子竟然还是位绝代佳人。
　　那身白衣，穿在他身上，卓越脱尘，妙胜谪仙，怎么看怎么舒服。也不怪别人一眼就认出他，实在是除了他，没人能将这白衣穿得更出色。
　　轻眉流云舒展，凤目微挑妖娆，玲琅玉鼻如山挺拔，珍宝菱唇巧夺春光。
　　傅锦陵凤目斜斜一轮，聚拢在傅府门口的个人人等，已都被他看在眼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舒馨直觉他看到了自己。
　　“公子，请上马。”
　　家丁把一匹骏马牵来，自觉地在马侧蹲下。傅锦陵却不急，悠悠然打开黑玉绢扇，笑意盈盈的扇了两下。
　　这家伙，莫不是故意等着？舒馨暗自揣度。
　　“公子？”跟在傅锦陵身后的中年文士不明就里，上前一步。
　　“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咱们还是尽快去云坊城府衙找王大人，让他把那个偷我玉佩的小贼押走。”
　　说着，傅锦陵摇着扇子走近马儿，口里还在念念自语。
　　“按咱们墨云国的律法，偷窃者当斩去一只手臂，囚禁半年。这小贼如此年轻，我可是很不忍心哪……咦？姑娘，你跪在我面前干嘛？”
　　舒馨狠狠的咬紧牙，跪得笔直。
　　“我是来求你的。”
　　“求我作甚？”傅锦陵俯下半个身子，黑柳叶一样的眼睫毛在舒馨脸前一寸，轻飘飘的扇了几扇。
　　“我弟弟偷了你的东西。”
　　舒馨再咬咬牙，勉强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
　　白衣一晃。虽然傅锦陵直起了腰，站得离她却更近了。轻纱携着淡淡的清香在舒馨脸上扑了一扑，明明是轻薄柔软的料子，偏偏是冰凉的。
　　舒馨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突然有些不安。紧接着，傅锦陵又开口了。
　　“求人总要有些诚意。你就在这里跪个三天三夜吧。若是做得到，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傅锦陵绕过她，在马童背上一踏，潇洒得上马，在他的随从簇拥下走了。
　　舒馨心里凉凉的。可是为了救小希，她也只能跪下去。
　　坚持坚持，很快的。她这么安慰自己。
　　没一会儿，舒馨的腿已经麻了。
　　一个时辰以后，她的膝盖像被针扎一样疼痛。
　　再一个时辰以后，变成了被几万根针一起扎。
　　这时，天已经黑得死透死透。傅锦陵也带着人回来了。
　　看见舒馨还在这里跪着，有点惊讶，也有点不忍。
　　“你还在这儿跪着啊？真可怜。没想到夏姑娘这么有诚意，傅某真是感动。不过，麻烦你挪个地方，去府里后门跪着吧。你挡在这里，被不知真相的人看到，有损傅某声誉。”
　　说完，傅锦陵潇洒的进了大门。
　　舒馨愣了半天，还是乖乖的跑到后门，再次跪下。
　　这一跪，真的是三天三夜。

作者有话说

　　冷冷清清……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写，等到大家承认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