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念念，晚上聚会你真的不来吗？屏姐叫了好多体院帅哥呢。”
纪念把ipad放在枕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莫青青开着免提，舒缓的轻音乐跟她的声音一同传过来，一听便是在她们常去的美甲店。
宿舍一共四个人，一个刚入学就出国交流从不联系，另外两个，许屏异地恋被劈腿最近刚分手，莫青青天天把想要谈恋爱挂在嘴上。
唯独纪念对此毫无兴趣。
纪念对她口中的体院帅哥兴致缺缺，“不去了，我还得接我小外甥放学。”
“你表姐还没回来呢？”
纪念从床上下来，随手把被子拽平，说道：“玩得太开心，好像从华盛顿州跑到密苏里州去了。”
莫青青不清楚这两个州具体位置，配合地惊叹一番，又将话题转到晚上的聚会上。
“念念，你小外甥都快上小学了，你等他睡了就出来呗。”
纪念换了条奶茶灰缎面吊带长裙，戴上口罩和宽檐帽，“那怎么行，小孩才六岁，半夜起来不得哭死。”
“啪！”
纪念关上门。
莫青青还在劝，就听纪念忽然哎呀一声。
“咋了？”
纪念掂量手里的空气，无奈道：“没拿钥匙。”
莫青青幸灾乐祸，“哎呀，某人回不去家咯，老天都在让你过来找我。”
纪念没纠结钥匙的事，大不了找开锁师傅，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外甥接到手里。
“无福消受，你和屏姐玩吧。”
莫青青悠悠道：“唉——知道的你是看破红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旧情未了呢。”
纪念没说话。
旧情未了，她哪有什么旧情。
“行了，我要接个睫毛，地址我发你了，想来就自己来吧，拜拜~”
纪念打了辆车，坐到后排，“去白塔幼儿园。”
司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女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剪水眸。
“姑娘多大了？”
“22。”
“有男朋友没？”
自从她上了大学，听到这个话题的频率是越来越高。
“还没有。”
司机惊讶道：“这么漂亮还没有？是要求高，不好找吧？”
纪念眉心微微蹙起，声音没什么起伏，“独身主义，不恋爱。”
司机嘟囔了一句听不懂的方言，车里安静下来。
这个时间段路上塞车严重，司机确实是个专业的出租车司机，有个空位便往里挤，愣是在几乎凝固的主干路上闯出来。
纪念付了车钱，正好赶上幼儿园打放学铃。
幼儿园门口，宝妈和保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纪念融入不进去，就站在最边缘。
没等上两分钟，小班的小朋友排着队手拉手走出来，家长过来认领就立马撒开手扑到家长怀里撒娇，念叨自己都学了什么玩了什么，炫耀得到的小红花。
小孩一个个无忧无虑，纪念被他们感染，嘴角轻轻翘起一个弧度。
小班和中班的孩子走完，最后轮到大班。
纪念这才往前走了几步。
门打开，一个男人先走出来，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他一直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垂首注视着这群小豆丁，在暖橙色的夕阳下，连头发丝都泛着温柔。
纪念远远看着，向来对男人不感冒的她，此刻眼底掀起波澜。
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
心里明明这么想，眼睛却移不开半分。
最后一个小孩开始下台阶，男人终于将门关上。
他再三叮嘱小朋友小心脚下，缓缓抬头，一眼在人群中锁定那个窈窕的身影，他推了下眼镜。
几乎是下意识，纪念把帽子压得更低，侧身站到大树后面。
男人收回视线。
“季老师，你在看那个穿麻袋的人吗？”男孩扯了扯他的衣摆。
季常安莞尔，半蹲下来，“你认识她？”
何文瑜点头，“那是我小姨。”
季常安让他牵着自己衣服，“她好像不想进来，老师送你出去。”
园里只有零星几个小朋友等家长，纪念不得不从树后走出来，侥幸觉得季常安没看见她。
不期然，她刚绕出来，下一秒就撞进季常安怀里。
季常安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臂，“小心。”
有那么一瞬间，纪念感觉时间仿佛倒流回了高中。
纪念站稳后，连忙退了两步，没敢看他，只说：“谢谢。”
季常安收回手，指尖上的温度尚未褪去，看向她眼神深了几分，“你是小瑜的小姨？”
“嗯，我接他放学。”纪念拎着何文瑜的小书包，让他站到自己身边，“辛苦你了老师，我们这就走了。”
装不认识他。
季常安垂下眼帘，眼中柔光不减，他俯下身，拍了拍何文瑜的肩膀，“跟你小姨回家吧，明天见。”
何文瑜礼貌道：“老师再见。”
纪念提着何文瑜的书包拎手，配合着他的步伐慢慢往路边走。
季常安遥遥望着女孩的身影，她瘦了不少，视觉上显得更高了，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柔嫩白皙，哪怕她穿着最素净不过的款式，也依然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或者说不论纪念穿的什么，季常安都能一眼看见她。
“小季园长，我们下班啦！”
季常安转身，对老师们挥挥手，“注意安全。”
季常安最后确定了一遍电源门窗，开车离开幼儿园。
他开到街角，踩了刹车。
不远处，纪念蹲着帮何文瑜整理帽子，女孩纤细的手指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接着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何文瑜却觉得不舒服，扒拉下耳朵，说道：“小姨，耳朵后面勒得慌。”
纪念道：“这样就不会被风吹走了。”
何文瑜一想她说得对，“今天晚上吃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
何文瑜小脸垮下来，“我都吃了三天了！小姨，你是不是只会做这一道菜呀。”
被六岁的外甥说破真相，纪念一下子表情有些不自然，“又没饿着你。”
何文瑜瘪了瘪嘴。
纪念知道，换个小孩早该闹了，也就小外甥能忍，迁就她拿不出手的厨艺。
“今天去打包份锅包肉？”
何文瑜眼睛一亮，欢呼道：“小姨最好了！”
绿灯亮了，纪念抱起外甥，随着人流往前走。
这是条单行线，季常安的车不能转弯，一直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重新启动车子。
季常安曾经觉得白塔市太小了，他用尽办法想要走出去，如今才后知后觉发现了它的好——
能再次遇见纪念，真是幸运。
纪念带着小外甥打车回家，路过饭店打包了一盘锅包肉外加一份锅贴。
回到家，纪念才想起来她根本没带钥匙。
都怪季常安。
何文瑜快被锅包肉馋疯了，催促道：“小姨，开门呀。”
纪念轻咳一声，“我得找人开锁，你等一会。”
何文瑜张大了嘴，“什么！你没带钥匙！”
“吵什么。”纪念在墙上的小广告上随便找了个开锁公司，挂断电话，她带着何文瑜下楼，“师傅说半小时之后到，咱俩去饭店吃。”
何文瑜又高兴起来，既能吃到肉，又不用吃小姨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朋友。
两人吃完，开锁师傅正好过来。
轻而易举帮她打开门，开口要走她200块。
纪念短暂地心疼了一下。
“幼儿园留作业了吗？”
何文瑜站在小凳子上，一边洗手一边回答：“小姨，幼儿园不留作业。”
“我小时候都要算加减法的。”
“那是你小时候，好多年好多年了。”
纪念在他脑门弹了一下，“那你打算做什么？”
“看电视。”
“只许看半小时。”
“一小时吧，季老师说可以适当放松。”
纪念笑得有些不自然，“他骗小孩的，就半小时。”
“半小时就半小时。”何文瑜不敢反抗，打开电视，快速调到少儿频道，分秒必争。
纪念回到房间，虚掩着门，从书柜夹层里翻出一个藏蓝色的笔记本。
时隔五年，笔记本重见天日，她尘封已久的记忆又翻腾出来。
纪念将笔记本擦拭干净，深深吸了口气，将封面翻开，泛黄的纸张上面，少女时期字迹娟秀，一撇一捺都诉说着心事。
高中入学仪式那天，纪念站在后排，仰望着主席台上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会主席，彼时少年握着麦克风，视线不知道落在哪一个幸运儿身上，他语调时而纡徐，时而激扬，调动着每一个新生的渴望上进的心。
他全程脱稿，鞠躬致谢时，掌声雷动，纪念手心拍得通红，她没记住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的开场白：老师们，同学们，上午好，我是白塔高中高三部季常安，代表学生会发言，深感荣幸。
高三部季常安。
从这一天起，季常安这三个字频繁出现在纪念的日记本中。
在她的日记本，他们总是在遇见。
-晨起。
纪念因为多睡了一会儿懒觉，在食堂没有买到想吃的鸡蛋羹，而最后一份恰好就在季常安手里。
少年校服上面没有一丝褶皱，肥大的校服裤子自然垂落在脚踝，就连白运动鞋上的蝴蝶结都透露着一丝不苟，可偏偏他后脑勺的头发微微翘起，让人猜测他可能也是匆匆起床。
季常安刚插上吸管，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跟纪念的视线撞在一起。
纪念眼神巴巴的，不知道是在看吃的，还是在看人。
反正当季常安问她有什么事的时候，她一口咬定想吃鸡蛋羹，不然会伤心一整天。
季常安显然震惊了一下，接着把鸡蛋羹递给她，他眼中带笑，说道：“让给你，好好学习。”
纪念捧着鸡蛋羹，心说季常安干吃玉米饼会不会噎到。
-体活课上。
纪念和好姐妹坐在体育馆篮球架下边聊天，忽然一颗篮球冲着她们飞了过来。
纪念手疾眼快隔空将球拦住，免了同学的无妄之灾，然后，就见远处跑过来一个身影。
少年没穿校服，跑起来时风鼓起半袖，露出劲瘦的腰身。
纪念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的衣摆，等他跑到近前，她才注意到他有些湿润的刘海，他见几个女生都好端端地坐着，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打偏了，你们没事吧？”
同学还有些懵，先是懵横空飞过来的篮球，再是愣这球是季常安打过来的。
纪念也没说话，眼看着他侧颈的汗水滑进他的衣领，惊醒一般松了手。
篮球滚到季常安脚下，他刚伸出来的手顿住，之后弯腰去拾。
纪念说：“学长，我刚刚接球好像把手腕扭了，有点疼。”
季常安把球抛回场内，对同学喊道：“这有个学妹受伤了，我带她去医务室！”
他回头，问纪念：“学妹，能走吗？”
纪念心说，她坏的不是脚踝，也不是手腕，是这颗乱跳的心。
-上学途中。
纪念自行车掉链子，停在路边，一边抹眼泪一边修车。
这时候一辆车停在她身边，她还以为是挡路了，抬着车子往里面挪了几步。
车子后排车窗降下来，“同学。”
纪念还以为是有人要问路，抬起头，带着哭腔道：“你要去哪？”
那人没说话，但是纪念听见他笑了。
她放下擦眼泪的手，气呼呼地看他，“季——学长？！”
季常安拄着下巴，笑吟吟地对她点了下头，“原来是你啊，上车吧。”
纪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瘫痪的车子，支支吾吾道：“那我的自行车……”
季常安下了车，轻松地把自行车抬起来，放进后备箱，他按着后备箱盖，耐心地问她：“这回行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纪念晕晕乎乎上了车，季常安在她身侧坐下，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手。”
“哦。”纪念接过来，闷声道，“谢谢学长。”
“看我。”
纪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
纸巾按在眼底，季常安垂眸，擦眼泪的动作细致又温柔。
“好了，哭得像花猫一样。”
纪念嘴硬，小声道：“才没有。”
她转过头，神情淡淡，其实放在身侧的手快几乎把大腿掐青。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心跳得有多快。
-暑假期间，市图书馆。
纪念刷视频时看到了一段诗，于是兴冲冲去图书馆找这本诗集。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诗集放在最顶上，她踮起脚来还差了点高度。
试验了几次，她准备去找个梯子，忽然身后贴上来一股清冽的薄荷味，那人轻而易举地将诗集取下，轻轻放在她头顶。
“是这本吗？”
纪念猛地抬头。
季常安闷哼一声，捂住下巴，他痛得眼睛都红了也不忘压低声音：“学妹，我帮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纪念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情急，抓着他的衣领凑过去，“我帮你吹吹。”
那天，她看见季常安耳朵红了。
-中午，在食堂打饭。
-晚间，晚自习结束后回寝路上。
-课间操，学生会查体育用品。
-电影院。
-咖啡馆。
-季常安家里。
……
小小的笔记本，承载着纪念和季常安的所有回忆。
纪念翻到最后一页，时间停滞在五年前。
季常安高中毕业离开白塔，从此他们再也没能遇见。
【季常安，我该去哪遇见你。】
纪念看着这句话，忽然觉得矫情。
那时，他们只是关系好，连句试探的玩笑话都没敢说出口过，她凭什么因为季常安不告而别便责怪他这么多年。
“旧情难了，旧情难了。”
纪念沉吟，把笔记本扣在脸上。
季常安哪给过她什么旧情，全是年少无法释怀的遗憾。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