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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异状 ...

  •   庄子上的一天过得飞快,一晃眼就到了傍晚。

      新来的长工们在家也是干农活的,都是熟手,尽管整体的身体素质比不上那批抢着去了刘王两家的,但得益于管事的合理分配,第一天上工就做得不错。
      反倒是看上去最能干的方屿,一开始表现得有些生疏。
      没办法,他上辈子早早就出去做生意了,到死的时候已经有十数年没下过地。
      脑子里的记忆虽然还在,肌肉记忆没了,到手上就有点磕磕绊绊。

      不过这些小问题在年轻的□□面前显然都不是问题。
      插秧的时候,蔡富贵还嘲笑他姿势僵硬,中看不中用,结果到最后一看,方屿脚下的秧子还比他多出四列,整整齐齐排着队朝他耀武扬威,顿时不吭声了。

      庄子里所有人都收了工,有说有笑走在田埂上,落日的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开始飘来刚蒸熟的馒头香。
      方屿边走边和李一树说话,他顺手脱下外面的粗布褂子,将前面掉下来的几缕碎发往后捋了一把,露出沁着薄汗的额头。

      李一树看他:“表弟,你长得可真像我姑。”他那时候年纪还小,但对这个姑母的美貌依然印象深刻。
      他爹常说,他这妹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怎么就瞎了眼嫁给方屿他爹。
      方屿的五官像他娘,但又有着男子汉硬朗的英气,应该很讨年轻姑娘喜欢,要不是因为生在方家,这会儿指不定都成亲讨媳妇儿了。
      方屿笑了笑,一双眼睛深潭似的,波澜不惊,沉稳不似少年郎。

      “方屿,”前方管事的叫他,“你过来一下。”
      众人想起今天的小插曲,看向他的眼神都有点艳羡,心道这人该不会进来就升官驯狗去了吧?这活儿感觉比别的要轻松啊。
      “少爷吩咐了,从明日开始,你戌时用过饭后便自到狗舍去,每日可以训练犬只一个时辰。”管事的说,“白天庄子的活按我分配的照常干,驯狗不得耽误其他活计。”
      其余人:“……” 地主家的粮果然不是好吃的。
      方屿倒是表情如常,点了点头:“好的,谢谢管事。”

      晚饭过后,庄子上烧好了几大锅热水供他们洗漱。
      洗澡的地方就在瓦房后面,庄子上没有女人,所以只是随便拦了块空地,周边围了几块木板,脚下挖条排水沟就算澡堂了。
      汉子们打着赤膊,帕子挂在脖子上,提着自己的木桶去打热水。

      冤家路窄,拎水的时候方屿在锅炉前又遇上了蔡富贵。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多人里头这小青年偏偏就盯上他了,像是跟他较着股劲,见他排在自己身后,阴阳怪气地开口:“唷,挣表现的来了。”
      方屿没理,李一树翻了个白眼。
      蔡富贵一面吃力地往桶里舀水,一面又说:“得意什么呢?以为抢着多干活能有你的好,呵……”
      “你想干吗?”方屿淡淡地打断他,“我明天就替你跟管事说,这活儿让给你。”

      “……”怕狗的蔡富贵噎了一下,提高声音,“我才不想去!我可不喜欢跟畜牲打交道!”
      他说着,两只手一起用劲,试图搬动自己的木桶,但他人长得瘦弱力气也小,装满热水的木桶随着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蔡富贵惊慌的表情刚冒个头,方屿一脚跨到他面前,单手稳稳地将木桶拎起来。
      木桶特意贴着他鼻子面前晃了一圈,落地。

      “畜牲有什么不好?很多时候比人强多了,”方屿放下木桶,闲闲地看了一眼蔡富贵。
      蔡富贵:“……”
      他脸涨得通红,可是想想刚才方屿提桶那只手上贲起的肌肉和青筋,又默默咽下所有的话,吭哧吭哧搬着水桶出去了。

      “浑身上下就那张嘴能!”李一树对着他背影啐了一口。
      这些小打小闹方屿并没有放在心上,打了热水就走。

      李一树提着捅追在他身后:“表弟,你又结实了不少呢!给我摸摸你的肌肉?”平时看着也不怎么明显啊。
      方屿:“不行。”
      李一树:“哎呀,摸了又不少一块儿!我看看我还差多少,啥时候能长出来……”
      方屿:“多干活就有了,我的活分一半给你?”
      李一树顿时摇头:“不了不了,这样就挺好。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你之前跟我讲了半天姜家的优势,什么工时这那的,不就是图他们钱不少事儿少嘛。结果现在你平白多了个活,工钱一文不涨,算起来岂不是亏大发了!”他掰着指头,忧心忡忡。

      “不会亏的,”方屿答道,“做生意哪有不投资的呢?别看我现在多做一样,日后得了少爷和管家的赏识,自然有涨工钱的时候。到时别说涨工钱,兴许还有不少别的好处也说不定。”
      “事得做到前面,付出了才有可能看到收益。”
      李一树听得半懂不懂,但他看表弟这么胸有成竹,那一定是精心打算没问题的,于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完全不知道,他的好表弟只是随口安慰他,其实压根没想那么多。

      *
      翌日。
      农庄里的日常劳作结束后,方屿早早就回房吃过饭,来到了犬舍。
      小少爷还没出现,迎接他的只有一个负责管犬舍的训狗师,叫潘民安。
      潘民安个儿高,人胖,穿了一身本该文气的长衫,肚子上的肉却把布料顶出一个半圆,有点不伦不类。
      偏偏那张圆脸上还长了一对眯眯眼,看着不知该说憨厚还是精明。

      看到方屿进来,潘民安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就你?”他上下打量方屿,“少爷怎么放心让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少爷的狗可烈得很,被咬死了我不负责的啊。”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身后的笼子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方屿扫了一眼,这房子里有六七只狗,品种不一,除了姜天成那只雪爪,其余的都关在笼子里。
      生人的气息可能让它们暴躁,隔着笼子龇牙咧嘴。
      雪爪拴在角落里的木桩上,没有叫,但也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像是进了个猛兽窝。

      “没关系,不用您负责,”方屿平静地说,“您把钥匙给我就行了,回头我会锁好门的。”
      潘民安一脸不情愿,大概是感觉地位被威胁了,一直在叨叨叨,一会儿说这些狗很名贵怕不懂的人给弄坏了,一会儿又说自己才是专业的,少爷不应该找个半吊子门外汉来训狗。
      方屿听着也不答话,安安静静站在他面前,就等他拿钥匙。

      潘民安摔摔打打,最后还是走到柜子前,把钥匙找出来扔给他。
      “狗要是出了问题,我肯定要第一个找你麻烦!给我小心着点!”他拿一根铁杆子挨个敲打笼子的外沿,不想里面的狗像是受了某种刺激,愈发疯狂地叫起来。
      潘民安似乎吓了一跳,小眼睛里透出一阵凶光,自己低声嘟囔两句,走了。

      方屿站在犬舍中央,没有急着去开那些笼子。
      他觉得这里的狗状态有点不对劲。
      如果姜天成养的狗全是攻击性强的品种,也就罢了,这里头有几只明明应该是性情温和通人性的种类,怎么也会如此狂躁?
      是受过什么刺激吗?
      可是犬舍看上去干干净净,水食一应俱全,周遭并没有什么会刺激它们的东西。

      方屿掏出之前包起来的一小块肉骨头,朝雪爪走过去。
      健硕的黑犬两眼盯着他,嘴周的皮肤都皱到一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嘘……不认识我了吗?雪爪?”方屿在离它一步的距离处停住,摊开手,露出掌心里的食物。
      这可是从他的口粮里省出来的。

      黑犬的鼻子往前嗅了嗅,好像在辨认。
      方屿姿态放松,声音温和地安抚着雪爪,实际上右手却在暗暗蓄力,以防它突然翻脸不认人,能第一时间制住它。
      好在雪爪这会儿似乎没发疯,又被眼前的香味吸引,终于放松下来,伸出舌头卷起那块肉。

      方屿见它专心进食,趁机蹲到它身边,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背部。
      “乖狗狗,就是这样,表现得很好……真乖。”
      方屿上辈子学来的撸狗手法十分专业,厉害的时候连街上警惕的野狗也能撸乖,没一会儿雪爪就忍不住呼噜两声,摇了摇尾巴。
      方屿松了一口气,刚想进行下一步,忽然察觉手下有点异样。
      几乎同时,原本已经软化的黑犬倏地一个翻身,扭过脖子,张口就朝他的手咬过去。

      “!!!”
      还好方屿早有准备,在千钧一发之际退到了安全距离,这才保住了手指。
      雪爪不复刚才的友好,冲着他凶恶地叫起来,连带着笼里其他的狗也开始躁动不安。

      方屿没在意,他快步走到旁边拿起油灯,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
      上面有一点点很浅的红色,是湿润的,放到鼻尖下闻一闻,有股腥气。
      血?
      雪爪厚实的毛发下面,难道隐藏着伤口?

      “你在干嘛呢?”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不是来训狗的吗?怎么站在那里偷懒??”
      方屿转过身,姜家的小少爷正站在门口,狐疑地看着他。
      “少爷好,”方屿微微对少年欠身,“我刚到不久,正要开始。”
      姜天成蹙起秀气的眉头,“哦,下次早点来,这都几时了?你不睡觉我还睡觉呢!”
      方屿当然没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来,只是沉默地笑笑,点了点头。

      姜天成理了理衣襟,开始趾高气昂地在各个笼子前踱步,检视自己的爱犬们。
      仿佛猛兽窝里来了只小白兔,而小白兔还一心认为,他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方屿生怕他突发奇想把手伸进笼子,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果然,没转一会儿,姜天成兴冲冲地直奔角落里的雪爪,伸手就要把黑犬的头按进自己怀里……
      方屿眉心一跳,顾不得多想,在雪爪扑上来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把他往后拖。

      姜天成呆了一下,甩着袖子暴跳如雷:“你你你你又抓我!!少爷我要砍了你的手!!”
      他的衣角带起一片香风,其间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果酒味,显然是刚从哪里的酒楼或是琴馆玩了回来。
      方屿动了动鼻子,无奈道:“少爷,不能这样跟狗玩……你看雪爪,它正在生气。你这样上去,它会以为你要攻击它。”

      姜天成少年心性,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真的吗?你又不是狗,怎么知道它在生气?你唬我呢?”说完还故意往前挪了一点。
      不想雪爪真就冲他汪了两声,作势要咬。
      姜天成:“……”这人难道是狗妖变的吗?

      方屿不知道姜天成内心所想,耐心地跟他解释,犬类出现哪些表情和动作的时候说明可能要攻击人了,一定要小心。
      姜天成听完,一脸迷糊:“那它们为什么要攻击我?”
      照方屿的标准判断,这犬舍里大部分狗大部分时候都想咬人,这不应该啊?他明明对它们那么好,好吃好喝,还天天遛。

      “对啊少爷,我也想问问您,它们有没有受到过什么刺激?或者……伤害?”方屿试探地看他。
      “怎么可能!我的狗,谁敢伤它们!不想活了吗?!”姜天成一口否定,“再说,什么算刺激?今天没有肉骨头算吗?那也太过分了……总不能天天都要吃骨头,吃不到就要咬人吧!”
      方屿哭笑不得,只好解释说不是。

      姜天成的表情,毫不作伪,明显对狗身上有伤的事一点儿不知情。
      方屿心里浮出一个不好的猜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李一树:表弟你被地主CPU了!
    方屿:以后都是自己的产业,多干点没事。
    今天也是方屿在职场快乐当卷王的一天呢!
    感谢在2022-09-27 00:01:26~2022-10-11 17: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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