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第 52 章 ...
-
滑雪场三月底关门。
郁深始终没释怀那场被公开的滑雪表演,终于赶在三月底之前拉着段阁又去滑了一次雪。
将近两个月没站上雪板,郁深果不其然又起身失败。
好在他有了经验,这次只尝试两次便成功了。
三月的滑雪场阳光很烈,郁深擦了厚厚一层防晒,滑了一个上午后还是感觉脸蛋灼热。
“我是不是要被晒伤了?”他把脸端到段阁面前。
段阁似拍似摸地抚了下他的脸:“没有,很软。”
“谁问这个了,这是两回事!”郁深感觉脸更热。
他和段阁之间的亲密举动其实很少,所以不期然听到这种话还是会脸红心跳。
这次郁深坚强地没有感冒,他们周末两天都在雪场度过。
郁深滑的时间少,拍摄时间多,一个月来拍摄段阁简直成了他的新爱好。
——隔着镜头便有理由正大光明地长久端详,离开镜头也可通过相机反复回味。
终于理解为什么段阁当初那么喜欢拍他。
滑雪场关闭后,四月到来,北方彻底进入春天。
郁深的“信”已经行至尾声,偏偏结尾迟迟想不到好的创意。
就在他每天对着电脑苦思冥想时,清明节到来。
桂夏青老家不在瑶州,无法祭拜,故而郁深已经连着几年没有在清明时分扫过墓。
但今年例外。
因为段阁清明要回家探访母亲,顺便给先辈扫墓。
得知郁深没有扫墓计划,段阁便问郁深要不要一起回去,郁深紧张得不行,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清明前一天,两人坐高铁去只隔了一省的北水市。
万物复苏的时节,高铁外阳光和煦,碧野连绵,梯田层层递落。
途径小山,偶尔还能看见坐落山间的野坟,灰白色的木质碑牌上以黑色墨笔书就人名,周围荒草杂芜。
段阁说:“春天很适合登山。”
郁深如今对他的喜好深有所知,闻言第一反应:“你说的山,不会是珠穆朗玛峰吧?”
段阁顿了下,认真道:“我没去过,你若是想去,我可以提前准备。”
“不不不。”郁深说,“我还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嗯,你没有登峰经验,第一次就选择珠峰确实会很吃力。”段阁语调沉静,一本正经建议,“如果你对登峰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先去尝试登四姑娘山。如果你偏重景色,我们也可以去玉龙雪山,不过徒步能抵达的程度有限,想登顶只能坐索道。”
郁深听得云里雾里,玉龙雪山此前听说过,四姑娘山还是第一次听闻。
喃喃道:“你对登山也很在行啊?”
段阁:“还行。”
段阁的还行和一般人的还行差距太大。
郁深又出现迷弟心态,崇拜地看着对方,眼睛在春光下熠熠生辉:“和你的滑雪比起来,哪个更专业?”
“都不专业。”段阁先淡淡否定了这个过高的评断,继而才道,“滑雪经验更丰富。”
郁深并不因此质疑担心段阁的登山水平,毕竟在他心里段阁滑雪水平卓绝,登山差一点点非常在情理之中。
但对于登山,郁深还是颇为犹豫:“我体力不好,可能会登不上去”
段阁耐心建议:“可以提前做一段时间的体力训练。”
郁深不免羞惭,垂头小声:“我上次去健身房都是近一年前了,而且只待了半个小时,不喜欢那个氛围。”
“没关系。”段阁提醒他,“我家的保姆间改造成了健身房。”
郁深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心中顿时只有一丝犹豫。
段阁给他最后一颗定心丸:“我会教你怎么正确健身。等到登山时,如果你坚持不下去我们就下山,新手不能登顶很正常。”
郁深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推辞,况且他被说得心向往之。
眉头舒展,斜睨段阁一眼:“我又被你诱哄了。”
段阁神色平静,并不反驳,伸手半奖励半安抚捏了捏郁深的耳垂。
-
高铁在北水站停靠,郁深和段阁就此下车。
北水兼具首都与经济重心之责,人口流动量极大,清明时分往来人潮如织。
郁深为了探店来过北水市许多次,但丰富的旅游经验并不能削减他此刻心中紧张半分。
出了高铁站,午后日光明媚。
郁深正要问打车的事,便见一名身着挺括灰色西装的男人大步朝段阁走来,冲段阁垂下温顺的眉眼,口中吐出让郁深被雷到外焦里嫩的两个字:
“少爷。”
郁深愕然地看着段阁,用眼神问对方:什么情况?
段阁淡然朝那男人一点头,侧首对郁深解释:“这位是我母亲的司机。”
郁深:“……”
此刻心里的省略号有十万字那么长。
极度震惊之下,他一脸麻木跟着段阁坐上迈巴赫,一脸麻木嗅着空气里弥散的金钱味道。
为什么突然变成豪门世家的剧本了,事先没说听说过这个标签啊!
郁深心情无法描述,碍于有外人在场,只能面无表情给段阁发消息。
[憋不出稿:少爷???]
段阁顶着郁深新改的备注回复——
[田螺先生:雇佣的人会这么叫。]
[憋不出稿: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田螺先生:我母亲事业比较成功。]
[憋不出稿:你先前只说她经商,没说过经到了这个等级啊啊啊]
[田螺先生:没关系。]
[田螺先生:我们联系很少。]
郁深顿时更加忐忑不安。
感觉自己即将面对一场豪门风云。
脑海里已经开始代入古早豪门伦理剧,笑里藏刀的绿茶后爸和腹黑心机的白莲继子,想想就很可怕。
更要命的是——
[你为什么不让我买名贵一点的访礼!!]一句话敲得怨气横生,咬牙切齿。
段阁的手贴着皮质座椅伸了过来,覆在郁深的手背上,大拇指轻轻安慰摩搓。
另一只手打字:[放心,她会喜欢。]
郁深看到这句消息,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按照一般豪门剧本,段阁这种自立门户和本家关系疏远的亲生少爷,不应该表示“我对她的喜好毫不了解”,并且再接一句“不用管他们,有我在你别怕”吗?
郁深对于段阁的母亲实在了解不深,只知道对方也是个寡言的性子。
[憋不出稿:你继父有儿子吗?]
[田螺先生:没有。]
[田螺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郁深抬头,看见段阁眼里忍了些笑意,似乎猜到他刚刚脑补了怎样一出大戏。
郁深一边在心里痛斥桂夏青看的电视剧害人不浅,一边咬牙做唇语:那是怎样?
段阁靠近,气息像羽毛般拂过他的耳畔,声音压得很低:“见到就知道了。”
“……哦。”郁深揉着耳根轻声应。
给段阁发消息的期间,他也渐渐反应过来——
段阁热衷于极限运动。
极限运动别名什么?烧钱运动。
高中时段阁没有收入,哪儿来的钱搞这些?只能是家里人提供的。
他从前不深想,只觉得段阁家境优渥。现在才发现,其实很多痕迹都已表明段阁家庭不只是优渥那么简单。
郁深悔恨,觉得自己简直非一般迟钝。
-
半个小时后,车辆驶过一扇黑铁精雕的古典西式大门,穿过精美花园长廊,途径典雅造景幽池,最终在车场停下。
郁深一路暗中打量,对段阁母亲的财力有了初步判断。
他曾随大众拜访过一位家中有矿的UP主朋友,她家和这套建筑豪华程度相差无几。
心中稍松一口气,心想段阁母亲应当只是中级有钱人,不是《公主小妹》剧本,还能接受。
下了车,司机先生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确认两人没有走错路之后,才暗自退下。
大门正敞开着,石阶便站着一名身穿连身黑裙,颈配珍珠项链的中年女人。
郁深只凭对方眼角皱纹的繁复程度便能确认,却绝不是段阁的母亲。
除此以外,对方笑得未免太慈祥了。
果见女人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再次喊出那个雷到郁深的称呼:“少爷!”
郁深努力维持表情,试图说服自己早点接受有钱人家的叫法。
段阁声音不冷不热,态度却称得上和善:“刘妈。”
刘妈“哎哎”两声,又将视线移向郁深,欣慰之色溢出眼眶:“这就是少爷的爱人吧!”
郁深立刻露出笑容,乖巧纯善:“您好。”
“哎,真是——”刘妈双眼发热,情绪翻涌,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真是好。”
言罢连忙提着裙子将两人迎进大门。
——豪门剧第一关:管家。顺利过关,并且对方和蔼可亲。
郁深依稀猜到段阁那句“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什么意思了。
一进大厅,郁深便看见长桌旁的盘发女人。
她正端着一杯红茶轻呷,姿态高雅端庄,神色淡然平静。
长桌对面坐着一名西装得体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比段阁和郁深大不了许多,坐立姿势略显紧张。
段阁没有无视,没有冰冷,只平淡对女人叫了句“妈”。
这郁深可以理解。
但下一秒,段阁对那名仅仅而立之年的男人叫道:“爸。”
郁深:……
嗯?
郁深强忍震惊——段阁家的剧本怎么全部是反着来的!
难怪继父没有儿子了。推算时间,这男人和段阁妈妈结婚的时候,应该才和现在的他们一般年纪。
继父明显比亲妈热情许多。
女人慢条斯理将茶杯放回茶托时,继父已经强忍局促又竭力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阁,知道你要回来,我和你妈昨晚就开始期待了。”男人又笑道,“这就是你爱人吧?吃过饭了吗?我让厨师给你们备好菜了。”
段阁并不推辞:“谢谢,我们还没吃。”
继父明显情绪昂扬许多,似乎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连忙笑说:“知道你们这个点到家,饭菜刚备完,现在吃正好了。”
说着招呼人往餐桌上上菜去。
郁深:……
段阁的继父,好贤惠啊。
——豪门剧第二关:继母,哦现在是继父。顺利过关,并且拿反了性别剧本。
段阁拉着郁深朝女人的方向走。
一路上双方都无比沉默,郁深的紧张情绪在潮水般的沉默里不断下沉,几乎要让他窒息。
段阁瞥他一眼,捏了下他的掌心,压低声音:“喘气。”
郁深闻言尝试,结果一大口气吸进去不敢吐出来,登时更加难受,脸涨得殷红。
距离相近,女人视线淡淡掠过段阁,停在郁深的面上。
表情看不出态度,声音清冷似霜雪:“男朋友?”
段阁点头。
郁深连忙开口,奈何一口气憋太久,一出声直接卡在喉间,化作猝然爆发的痒意:
“阿——咳咳咳——!!”
在接连的咳嗽声中,郁深一颗心脏渐渐石化,而后心中一片死寂。
觉得段阁明天可以顺便给他也上个坟了。
段阁立刻帮他顺背,对着女人淡声解释:“他身体不好。”
也算半个实话。
郁深尴尬欲死,余光瞧见女人默然转身,心里念叨“完了”。
然而女人却是去拿手机,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点动几下,须臾后重新将手机放下,语气不变:“江医生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
段阁也平淡依旧:“谢谢妈。”
郁深咳意渐歇,旁听二人一来一往,终于听出门道。
原来段阁母亲也是关心人时不动声色的性子。
不愧是段阁的亲妈。
——豪门剧第三关:家长。顺利过关,并且有些无法形容。
原本还以为段阁不回家过年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只是母子二人都性子冷淡,不兴盛这些。
郁深幽幽道:“除夕夜那会儿,你在我家说什么父母离婚你不回家之类的话,是故意让我心疼的吧。”
段阁避重就轻:“你善良才会心疼我。”
郁深哑然:“段阁,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我怎么觉得你好会说话。”
“没有。”段阁说,“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简直变相在说:因为我只对你这么会说话。
真没治。
郁深心里软乎乎地冒泡,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
吃过午饭,郁深再次和段阁的家人礼貌打过招呼,随之上楼。
“我是不是要看见你曾经生活多年的房间了?”郁深小声问。
“不是。”段阁说,“这套别墅是十几年前买的,我只生活过几年。”
郁深:“……”怎么全都不按传统剧本来。
他觉得很遗憾,先前还期待能通过房间探寻段阁曾经的模样。
推开房门,房间已被事先清扫过,清亮的阳光透过窗台洒满地面,照亮一室色调温和、内饰简约的家具。
原来段阁从小就喜欢这种风格的布置。
桌面收拾得很干净,整齐摆放两盆多肉,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段阁和母亲的合照。
“我想看看。”郁深指了下相框,请求地看着段阁。
段阁点头:“你可以随意。”
郁深闻言欣喜过去,瞧见照片里段阁青稚非常的脸蛋。
“这会儿你上初中了吗?”
段阁沉默想了片刻,不太确定:“可能没有。”
郁深有些被可爱到,弯眼笑:“看起来好嫩哦。”
照片里,小段阁穿着一件柔软贴服的白衬衫,肩上挂两道黑色背带裤的背带,颇似民国时期的小贵公子。
十岁出头的面容便沉静自若,眼神淡漠地看着镜头,即没有孩童面对镜头的无措茫然,也没有要被留照的羞涩腼腆。
还真是从小就这幅模样了。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身穿一袭浅黄色旗袍,玉兰团花盘扣,胸口缀青玉翠流苏挂坠,五官惊艳,只是眉眼漠少冷多,是极富距离感的模样。
这样美丽又成功的女人,想必无论在哪个年纪都追求者不断。
郁深的视线从女人脸上离开,抿着唇面露犹豫。
“想知道我爸妈为什么会离婚?”段阁问。
郁深惊诧一瞬,顿时笑了:“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段阁摸摸他,淡声叙述:“男的出轨,我妈就和他离婚了。”
男人经济能力远不如他的母亲,要死要活不肯同意,将世界上的悔恨之语说了遍。
他的母亲根本不愿与对方虚与委蛇,拒绝所有会面请求,只让律师与对方交涉,决绝非常。
郁深看着照片里女人动人的脸,险些吐出不雅之语,不知段阁的亲生父亲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和他应该没有联系了吧?”
“嗯。”段阁说,“他净身出户后,我母亲就断绝了和那边所有的联系。”
后续的事,郁深已经有所耳闻。
段阁母亲离婚两年后,便和现在这位再婚,感情稳定。
真是个强大的人。
郁深看着手上的合照,感叹道:“段阁,你和你妈妈的性格好像。”不仅是同样冷漠寡言,还同样傲然果敢。
段阁却说:“不像。”
郁深不解地看着他。
浅金色的阳光下,段阁语气平淡而笃定:“如果你背叛我,我不会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