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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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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深买完了年糕,便和段阁说了再见。
他在超市兜转了个把子小时才回小区,本以为应当是遇不到秦宣,不料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便看见了秦宣的白色丰田。
对方靠在车身上,双指间夹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夜里闪烁,在他唇畔靠近又移开。
郁深面色沉郁,毫不犹豫地转身,正准备叫回出租车司机,却听见秦宣在他身后叫了一声:“深深!”
郁深动作一滞,就见出租车已经呼啸离去。
他只能收回刚刚伸出的手,又不耐地转回身。
秦宣迈开长腿几步跑到他面前,身上烟味很重,不知抽了多少根。
郁深眉头一蹙,沉着声说:“离我远点。”
“……对不起。”秦宣有些尴尬地后退了几步,拿着烟的手无处安放,“我只是……只是太烦躁了。”
郁深看着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你顺心的时候不也抽么?”
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郁深闻不得烟味,秦宣就会去厕所、去阳台,最后带着一身烟味回来。
他们之间各退了一步,但最后的结果依旧是谁也不舒服。
香烟还在燃烧,留下一条灰败的烟灰。
秦宣红着眼看郁深,声音是从喉间哽出的:“为什么要分手?”
郁深偏开眼眸不再看他,声音又冷又沉:“我不爱你。”
秦宣沉默了几秒钟。
他胸腔起伏,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压制情绪,片刻后咬着牙开口:“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郁深沉静地叙述,“三年前我就在想,我到底要找一个怎样的爱人。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想找一个爱我的人,也值得我爱的人。”
他抬头,眼神很肯定:“秦宣,你不爱我,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爱你。”
“我爱你!”秦宣忽地一把按住郁深的肩头,“我当然爱你!我和你在一起四年,如果我不爱你我还会爱谁?!”
他眼睛红得似要滴血:“是不是我平时说得太少了,所以你才会误会……对吗?”
郁深被秦宣抓得很痛,秀致的眉头也忍不住皱起,但秦宣还是没有松手。
这就是秦宣,他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可郁深不是他的父亲,无法永远无怨无悔地包容他。
他去推自己肩头上那条经络纵横的手臂。
“你不是说的太少,你是做得太少……”郁深忽地一顿,极轻地嗤笑一声,改口道,“你是做得太多了。”
秦宣的眼睛已经湿润,他快哭了,茫然又无措:“我不懂。”
郁深看着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苏颜最近怎么样?”
此话一出,秦宣脸色登时煞白,已经涌上眼眶的眼泪悉数吓得消失不见,语气无法抑制地僵硬起来,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一句:
“……什么?”
郁深平静道:“我们前段时间去吃了她孩子的百天酒,她和她丈夫看起来很相爱。”
“是……”秦宣的声音渐渐松弛,表情却仍有几分惊慌,“你怎么突然提到她?她和她的丈夫相爱……但我也爱你啊,深深,我也爱你。”
“你爱我?”郁深讽刺,“和苏颜上床的时候也爱我吗?”
秦宣神情霎时僵住,寒意顺着足底一路窜上天灵盖,怔然地睁着眼睛,空气中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郁深料峭的目光,胸口怔忡,片刻后,忽然一把紧紧抱住郁深。
“你听我解释!”
这种时候被秦宣抱住,郁深只觉得宛若被湿滑的水蛭缠住般恶心不适,不住用力推他:“放开我!”
秦宣疯了似的喊:“我没有!郁深!我没有!我只爱你!”
“随便你!”郁深竭力挣扎,愤怒又失望,“我不爱你了!秦宣!我们早该结束了!”
他不想和秦宣争辩所谓的真假,只想快点从这份畸形的感情中脱离。
远处,一辆黑色奔驰灯光明亮,穿破夜色而来。
周围华灯绵延,只有小区门口光线寥寥。
夜色笼在两人的身上,像他们之间无法消失的伤痕。
郁深狠狠在秦宣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趁着对方吃痛的功夫,瞬间从秦宣怀里挣脱。喘了两口气,郁深往后退,冰冷而疏离:
“三天前,苏颜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看见了。”
“郁深……”秦宣追上去拽着郁深的袖子,一直摇头,不想再听。
郁深嗓音是冷的,眼睛却也渐渐红了:“我看见苏颜的消息后,和你说我脖子不舒服,想让你陪我去医院。秦宣,我给你机会了,可是你和我说你晚上要加班。”郁深猛地甩开秦宣的手,“你他妈加班是和别人去床上加吗?!”
“不是的……不是的,郁深,不是这样的……”秦宣不停地否认着,在初冬的夜里出了竟然一头的汗,可他不知道郁深到底看见了多少,连借口都找不到。
太突然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郁深发现。
早知道他应该把手机密码改了的。
郁深和秦宣对视,艰难地挑了挑嘴角:“你真不是个男人。”
在一起四年,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秦宣现在只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借口。
“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我求你了郁深,不要和我分手。”
和往常听不得任何批评言论的态度不同,秦宣现在对于郁深的讽刺全盘照收。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挽留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单纯不能接受自己被抛弃。
秦宣伸出手,又想拉住郁深的衣袖,前方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鸣笛声。
紧接着,是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郁深。”
音量不大,却足以穿透寂静而压抑的夜。
郁深一愣,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下意识回头看去。
夜色里,远处是灯火万家,近处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此刻副驾驶处的车门大开,视线可以穿过座位看见正手扶着方向盘的车主。
那人身姿挺拔,眉目英冷,正是方才见过的段阁。
段阁没有多说,他的气质很安静,只伸手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敲了两下。
意思很清楚:有需要的话,上车。
郁深看了一眼秦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抬腿。
“郁深!”秦宣一把拉住他,夹杂着不可置信地愤怒几乎将先前的悲伤盖过,“他是谁?你的新情人?你就是为了他才和我分手?!”
郁深怒极反笑:“秦宣,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你。”
一把甩开秦宣的手,郁深干净利落地坐上段阁的车。
车辆驶动的那一瞬间,郁深通过后视镜,看见秦宣卖力地跟在车后跑了几步,只是很快他便停下了。
真可笑,这就是他的初恋。
一塌糊涂。
郁深收回视线,疲惫地靠在车座上。
段阁的车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音乐,和它的主人一样优雅安静,缓缓流过耳畔,郁深却只觉得难过。
“谢谢。”他开口。
和秦宣对峙时倔强冷漠,此刻嗓音却哑得干涩无助。
段阁问:“吵架了?”
“嗯。”
郁深回答。
段阁没有再开口。
印象里,高中时他也是这么沉默。
和每个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系,不至于毫无交集,但也只是点头之交。
大概是他这样的性格太适合做一个树洞,莫名的,郁深轻轻补了一句:
“分手。”
蓦地,车子猛地一颤,几乎要追上前车的尾巴。
郁深的身子向前弹起又落下,他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一瞬间以为自己要告别这乱七八糟的人生。
“抱歉。”段阁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不小心踩了油门。”
郁深:“……”
他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向,但现在他正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
看来猝不及防地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就连段阁这种性格也会被吓到。
更何况,确实的,他们只是久不联系的高中同班同学。
好在段阁没有追问其他,也没有再出现什么激烈反应——他的车技还是很稳的。
车内一时只有音乐的轻柔声响。
开到一个路口,段阁才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开口问他:“去哪儿?”
郁深被问住了。
他满脑子都是分手的事,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很微妙的,他给不出答复。
这让他觉得尴尬难堪,好像自己分了手就没有归处了一样。
事实上他和秦宣并没有同居,他有自己的家,只是家门口被不想见到的人堵住了。
周边车流飞逝,夜灯也在车窗外连绵成一条条起伏而斑斓的线,好似流逝的时光有了形状。
段阁极快地瞥了郁深一眼,远处的灯光洒在郁深的侧脸上,映得他清秀又脆弱。
眼前的画面仿佛与多年前的某个场景重合。
段阁的记忆忽然被拉回高中,印象里,有一次郁深发了高烧,分明已经难受得不行,却倔强地不肯表现出来,抿着唇支着额角强撑在座位上。
郁深的性格远比外表显示出来的要坚强,但坚强的人也并非刀枪不入。
“我开了间茶楼。”段阁说。
郁深没反应过来:“嗯?”
段阁直视前方,音色如流水:“去我那儿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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