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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莫里斯 ...

  •   邢律离开前一天,将连蒲约在了维多利亚港口。
      相比邢律的西装黑色羊绒大衣的精装,连蒲身上的矜贵书香门楣里走出来的少年气质未变。
      两个人站在维多利亚口,并未说太多的话,更多的是眺望着漂泊的灯火与家火。
      ”上次送你的书,看了吗?”邢律开了个头,问。
      将那个信封赠与连蒲,实属于适时适宜的意料之外。
      那是本在机场买的《Maurice(莫里斯)》[1],邢律下飞机前差了个结尾没看。
      归家那几天,他无意间弄到了些资料,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利用这些资料才好。

      直到邢家的圣诞节晚宴前,他从着装镜中看到了熟悉的信封,想着宴会上寻个无人的角落看完让他心痒的结局。
      宴会的确寡味索然,可打开那扇金碧辉煌的门后,圣诞节的夜温和正好,他在转角的书店遇见了连蒲,心神亦动地将书赠予他。
      他突然很想听听连蒲如何品评这故事。

      连蒲从包里取出裹着书的信封递给邢律,上头还有邢律的折页。
      “看完了。”
      邢律眉峰微挑,并不意外,摊开书摇了摇折页,哂笑一声,”那给我讲讲故事结局?“
      连蒲好笑又好气地睨了邢律一眼,“是个好结局。”
      “就这样?”
      连蒲一本正经的看着邢律,唇角漏抹笑,说:“就这样。”
      邢律:“……”你还想怎么样?
      ”那说说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人物?“邢律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习惯了与连蒲的相处模式,而且觉得这种相处方式让他很舒服,”Maurice?Clive?还是Scudder?“
      连蒲的眼前,仿若出现了Maurice、Clive和Scudder的模样,他们对他打招呼后又消失。
      ”没有最喜欢的角色,“连蒲说,”他们只是站在时代面前,如玫瑰,如夜莺。“
      邢律揣摩了下连蒲的话,没有接话。
      他上前一步,硕长挺拔的身丈牢牢罩落着连蒲的身型,邢律微微低头倾身,唇瓣在连蒲的耳廓与唇角中心停留,呼出的起擦过连蒲的脸颊,连蒲的脸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烫。
      邢律将又一个信封卷入连蒲的手里,说:“我无意间知晓了一些你父亲去世另一些消息,你想清楚了再决定看不看。”

      1970年6月27日,连秉在暴乱中被迫害致死,与其他惨遭不测的文人志士葬于后来的烈士陵园。
      当年,将连秉过世消息带给白汀的是俩人的经年好友,其中的内情好友也只是模凌两可的掩盖了过去。
      连蒲不知母亲再后来是否得知父亲迫害致死中的内情,但他的确想知道。
      房里的灯整夜未熄,天蒙蒙亮时,连蒲撕开盖有邢律火漆的信封。

      从艺唱戏人员是□□中的重点缴械对象之一,南北无论何种剧派,都惨遭迫害。
      各大剧派南逃北蹿,一路护住家当,抵挡深圳时,总人数也不过只剩百余人。
      而接手这百余人,便是连秉。
      彼时,他从中英街离开只八天,是文艺人士赴港小组的总负责人。

      所有人员根据南北剧派、戏门、行当划分后,再登记名字、生辰、祖籍。
      由□□掀起的文青“逃港”导致了船票的水涨船高和一票难求的情况。
      这百余人的船票分散在七零八落的位置,需抵港后在记号旗下集合后再各自离开。

      有两个都是武生的孩子排在最后登记。
      他们一个属南派越剧,一个属北派京剧。
      俩孩子看着只十七八岁的模样,孩时住一个院,后分别被南北两大家相中带走,离开时连句道别的话都赶不上说。
      一别十年年,他们还是一眼就在暴乱途中相遇时,认出了对方。
      彼时,除却各自的戏班,他们在尘世里,已无在世的亲属。
      再相遇,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他们的船票不在一艘船上,他们想在同一艘航船上。
      这个要求任性又无理。
      连秉在了解两个小孩的事情之后,与其中一人交换了船票,使俩人得以同船前港。

      两年后年的二月,连秉被逮捕,与其一起被逮捕的十余人胸挂大字报,于菜市口公然接受批斗,诉状百百,颠倒黑白,污蔑人心,戳人脊骨。
      The team of Cultural Revolution小组成员更是在此间揭发,连秉在一年前不仅送走一对断袖之好,更是不顾家庭,私下行□□之事,妄为文人名士,实在猪狗不如。
      批斗之后,连秉被关在猪棚,与猪同吃同睡。
      七日后,连秉被押送至戒同所,他于半路以身反抗,被活活打死。
      死前,他在黄泥地上留下最后一句话:

      —— 孩童时的情谊是终身的意义。

      连蒲站在界碑口,如白汀往常那般从界碑口眺望深圳,透过深圳望向广州。
      这一站就是一整天,成长的片段像雨滴,一滴一滴落下,最后成了瓢泼大雨。

      信封上留下了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连蒲再熟悉不过,它在中英街的入口,是袁伯和康伯的小店。
      在连蒲的记忆里,他出生时,袁伯和康伯就住在了这里。
      他们是看着他长大的人,是长辈,如亲人。

      连蒲开门见山地问,袁康二人承认不诲。
      混乱将时光斑驳,却没能使他们忘怀,他们念念不忘,于成人时重逢,终将爱产生了爱,懂得了它的意义。
      连秉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情谊,所以在生命燃尽的时刻,才会血写下“孩童时的情谊是终身的意义”。

      “后来,我们得到连先生辞世的消息,也知道了其中的原委,“袁伯说 ,满脸愧疚,”我们愧对连先生的恩情,也无以为报。得知连太太住在中英街里,我们也就跟着搬进了中英街。我们就想这样守着你和连太太。“

      连蒲出小店时,月挂枝头夜如昨,心里也有计较。
      他父亲早已用他的方式表明了态度,先辈用血肉换晨曦,吾辈就用年华换自由。
      爱与自由,生生不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莫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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