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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合作【修】 ...

  •   早上五点,管□□持着木棍敲门,喉舌颤动,“都给我起床了,五分钟后集合。”
      基本上,它的治疗方式是军事化管理加非人道主义化的物理与化学手段,这些物理与化学手段根据改□□对军事化管理的抵抗程度决定。
      军事化管理的一天从八公里的绕圈跑开始,之后才是短暂的洗漱与早餐时间。
      昨天免于惩罚的四人在洗漱之后,并未出现在食堂里。

      餐食结束后是早课,八人列队出食堂,就看见消失的四人提着各自的行李站在“最后一扇门”。
      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代替王一站在了最后一道门,0001、0004、0005、0009四人神色始终呆怔,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一个劲地与男医生道谢。
      “最后一扇门”关上又打开,剩下八人进入。
      这里也是他们早课的课室。从佛经中抽取“龙阳之好为邪淫”内容进行诵经礼拜,亦从《圣经》里断章取义地摘取“同性恋是罪孽”的律条来进行晨祷。
      早课时间为40分钟,无人监管,楼院里看似在这个骨节上放松了警惕,实则用另一种方式参与对教改人员对改造与扭转。
      早课结束前10分钟,监管员进来,分发纸笔 —— 默写早课诵读内容,凡未默出者,一针雌性激素。
      在连蒲来之前,他们这里除了邢律,其他人都受过这针。
      现在,尚未感受过雌性激素的还多了一个连蒲。

      自由诵读间,只一面之缘的四个男子在”最后一扇门“前的言行与神态浮现在连蒲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些非人道主义化的物理与化学手段的语句与页面展在他的心里。现时,他心里非常清晰 —— 这里的所有“矫正手段”都不是目的,驯化里面的人才是。

      紧绷刚过,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搏斗接踵而来。
      搏斗室里,八人抽签分成四组,倒下一方不起者为败。
      邢律在第一组,连蒲在最后一组。
      与邢律对阵的是0006,一个女生。
      女孩一头齐肩短发,长相英气,看着像是练过。
      可惜遇上的对手是邢律。
      邢律还是留了手,五招才将人打落。
      连蒲遇上的是个体格身型都与之相差无几,但身上缺了那温润书生气的0010。
      初始,两个人撕扯得毫无章法,渐渐,连蒲在与0010的胡乱挣扎中捕其弱势,一击将其击倒在地不得起。
      连蒲没有归队,而是在教练员宣布结果后,过去将其扶起,于他的耳道边轻声道了句“抱歉”。

      八人再次分为两组,胜负各为一组。
      两组人进入小黑屋看片 —— “男同性恋疾病”实录。

      “石墙运动”后的70年代,性解放运动进一步挣脱了传统的道德束缚,同志解放运动应运而生。其中,由于美国旧金山男同性恋群体滥交文化盛行,同时又对自身保护意识的缺乏与缺失,致使他们成为了艾滋病传播的温床。
      1981年,美国男同性恋开始诡异地相继死亡,此时业内对艾滋病尚未有定论,人们将其称为“同志癌”(Gay Cancer)。
      1982年,美国疾病控制中心(CDC)正式将这种“罕见癌症”命名为“艾滋病”(AIDS),同时宣称艾滋病的最大危害群体为少数族裔、以及与同性发生性关系的男性群体。
      次年,医学研究者确定了HIV病毒。
      在整个80年代的美利坚社会里,艾滋病从男同性恋者、静脉注射者、输血者群体不断扩散,直至1980年代末期,8.9万美国人死于艾滋病并发症。
      在结尾,出现了香港第一例艾滋患者的遗体,并详列出了他的生平。

      “治疗所”用了何种手段得来这一盘实录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有明显的截取。在他们能看到的内容中,有男同性恋的狂欢,艾滋病的发生和繁衍,众多病人的几期病况和不成人样的身形,以及到最后如何都逃不过的死亡。
      而关于在80年代里,由于媒体和政府的多年漠视,医学界的恶性竞争,从而导致艾滋危机不仅未得到应有的公开讨论,更是在秘密中不断蔓延。在持续性的伤害下,少数群体不再期待政府和媒体,也不再沉默,他们发起了收复“酷儿行动“,激活了20世纪最高效的,以艺术家主导的政治性抗艾运动。
      而这些内容,全无留存。

      当艾滋病与同性恋群体紧密捆绑,它不仅仅被赋予了一种疾病,而是隐喻着对人格道德的批判,对生者对不尊,对死者的不敬。

      荷尔蒙的情感欲望无法控制,对艾滋的惶恐,致使从小黑屋出来后,八人面色呈现不同程度的惨白,有几个已腿脚发软。
      但失败方的惩罚不会因此而停下,他们被带去注射雌性激素,而其余人获得了提前吃中饭的奖励。
      食堂每日菜单随机,今日午餐为鱼丸汤和米饭。
      每碗鱼丸汤里都有十个手工鱼丸,每个鱼丸都是HIV病毒状,十分膈应人。

      饭后继续阅读室阅览,监管人员在门口看守,不进入。
      邢律行至连蒲觅书的书架格,“白家武打功夫学得挺不错。”
      武打是传统粤剧的表演特色,以“南派武功”为基础,包括刚劲有力的靶子、手桥、少林拳以及高难度的椅子功和高台功,在白家班里,所有子弟都必须练习武打的“南派武功”,其目的只有一个,能自保或自救。

      连蒲取下另一本书,将手上的《圣经》拍在邢律的手里,擦肩而过时,邢律耳朵里飘进连蒲的密语,“我同意合作”。

      冬日烈阳,忏悔室晦暗如初。
      神佛面前,撒谎入地狱。
      面色各异的八人坐在忏悔室里进行下午的课业 —— 分享。
      分享的主题是成长中缺失的东西和第一次onanism的经过。

      在这八人之中,最小的是连蒲,18岁;最大的是0003,38岁。
      叙述中,他们成长中缺失的大多是来自父亲或母亲的关心和爱,第一次onanism大多在14到20岁不等。
      连蒲和邢律除外。
      连蒲感受过来自母亲的父爱,知晓父亲的事迹与凛然风骨,可成长中还是少了来自父亲触手可及的陪伴与切磋。
      与他来不及与父亲在文学上的过招一样,连蒲尚未进行过onanism。
      邢律的后一问的分享答案与连蒲别无二致,他仰头直盯着十字架与耶稣,眼尾与唇角都捻了一丝笑,混浪地说:“我生在邢家,父母相敬如宾,家庭还算幸福和睦,要缺的话,大概就是缺少了一个一见钟情的人。在个人爱情主义里,我认为onanism这种事情,应该要让一见钟情的人来,这样的幸福才是最愉悦的。”

      牧师和道长未多评论,他们不能把邢律怎么样,但可以让他一直呆在这里。
      他们被带到了左侧的房间里。
      房间里排列着一排落地镜,八人站立于镜前,开始细数自己的缺点,有俩人说到后面开始崩溃。
      邢律站在立身镜前,对着自己的脸,左瞅瞅,右看看,“没缺点,真没看出来有什么缺点。”
      站在隔壁立身镜的连蒲,对着镜子将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开始对着镜子背起《霸王别姬》的词。

      自我质疑后,打压的是对自尊心的否定与碾压。
      出了左侧的房间,几人被带入忏悔室的另一个隔间。
      隔间里有一排隔帘,帘布上按序标号,八人按各自的序号进入相对应的帘布里。
      连蒲的隔帘里坐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女人一身翠绿旗袍,指尖夹着跟还未点的烟。
      女人站起来,浅走一步,夹着烟的手拉住连蒲的衣领,往后退了一步,转了个圈,把连蒲按坐在木板凳上,又微交着双腿稳稳坐在连蒲的大腿上,握着衣领的手转了一转,勾住他的脖子。
      “小弟弟,姐姐听说你连自己都没给自己开过荤,今天我帮你开开荤,怎么样?”这么说着,女人的另一只手隔着衣物触摸连蒲的胸部,鱼儿游泳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滑。
      连蒲眉目冷严,抓住女人的手,向上一提,将女人从自己腿上离开,“不必。”
      掀开帘布,连蒲走了出去。

      另一边,邢律掀帘进去,先嗤笑了声。
      他的隔帘里可真是别有洞天,不仅不狭隘逼仄,纵深的长度跟他在邢家的房间相差无几。
      邢律睨了一眼排着的各色姑娘,一步一迈地说:“对我可真够大方的。”
      说完这句话后,邢律没再开口,只是踱步到最里处又走回来,掀帘离开。

      几人站在生理与化学疗法室的门口。
      邢律收在身后的手拳头紧握,他曾在半夜误入过一次,里头陈设和道具都简单,一张医学床,一张医学台,台上有几个木棒和电捆棒。可进来后的这几个月,“忏悔室分享”后的惩罚从未涉及生理疗法。
      0007木头人似的盯着那扇黑棕色的木门,吓得屁股尿流,生物疗法室里的疗法,几人里只有他曾体会过,那样的方式,只有忍辱可以改口。

      早晨的白大褂医生站到了门口。
      白大褂姓陈名迩,乍一看还挺有医生模样,他往下看了一眼,说:“这是给你们特训的生理疗法。根据我对女性和男性群体的长期研究,你们将本该属于女子的爱意给了男人是源于你们缺少了‘女性是拥有吸引力’的这一思想。所以,下面的疗法非常适合你们。“
      话落,他诡谲一笑,眼神仿若说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
      “你一个男人去研究女性和男性的感情情况干什么,难不成你不行,成了无性恋?”听了陈迩的话,邢律想都没想,就怼了回去。
      诡谲一笑的脸变得更清白不接,疙疙瘩瘩地说:“研究不分男女,你得尊重科学。”
      仿若听到了在八十年代里最好笑的笑话,0006出声,“这里的所有玩意儿都尊重了科学吗?”

      陈迩不再理会,派人带他们去进行生理治疗。
      生理治疗只能一人一人进行,每人20分钟。
      第一个被报到名字的是连蒲。
      连蒲走出队伍,脚步迈得慷慨,如果不是被邢律看到了他垂在两侧捏成拳的手在微微颤抖,就真得相信了他的不害怕。
      踏阶梯几格,连蒲斜身看三人,说:“女性拥有的最强吸引力不是她们一颦一笑的风情,而是她们谈吐与思想。”
      连蒲的眼神最后悄无声息、若有似无的落在邢律身上,下一瞬就离开,继续踏着慷慨的步子,进入疗法室。
      邢律盯着连蒲踩过的痕迹,突然清晰,他的脚步慷慨,不是不害怕,而是他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生理与化学疗法室里的疗法手段繁多,这次他们要接受的是rectal massage。
      连蒲被强制半裸侧躺在床上,双手捆绑在头顶两侧,嘴被贴上胶布。
      来进行这一次massage的是一位女医生,口罩上的眼睛魅惑又鬼黠。
      女医生套上医用手套,连蒲不断颤抖,满头大汗,浑浊的液体浸染白色床单。见状,女医生眼尾上挑一下,对连蒲的反应十分满意。
      而连蒲眼底充血,对这几句侵入性的侮辱而愤怒和羞辱。
      女医生却不管,剥下手套,净了手后,将工具换成了电线棒,床单上的浑浊凝成一滩,连蒲猩红的眼底几乎可以杀人,而在猩红之下,是自尊和人格的被践踏。

      生理与化学疗法室的门打开,连蒲衣着整齐的走出来。
      他眼神平静毅然,而眼底的猩红,步伐虚软,却坚定往前走。
      邢律目不斜视地看着连蒲往自己走过来,而后擦肩而过。
      直到邢律进到房间,看到机械架台上的东西和手术床上遗留物,什么都懂了。

      吃饭时,连蒲的手仍旧在颤抖。
      在阅览室的整个晚上,连蒲洋洋洒洒地写了二十张纸。
      离开时,邢律挑起其中一张。
      很好看的行楷,写得是《清心咒》,邢律偷了张揣进了怀里。

      连蒲在淋浴房里洗了良久,出来时,路在外面的皮肤都泛红,还氤氲着热气。
      邢律回寝室时,连蒲向内躺着,屈腿至胸前抱着。
      邢律拿了条毛巾盖在头上擦得随意,走到床边,叫了声“连蒲“。
      声音很低,裹着想要将人拥住的渴望。
      “你后悔吗?”邢律抿了抿嘴,胸腔向梗着搬不去的横木。
      你后悔不管不顾地就进到这里来了吗?
      连蒲起身,红着眼反问,“你后悔过吗?”
      “没。”
      “既然你没,我自然也没。”
      当连蒲得知刑律被邢家送进了这里,他才发觉他们之前有关这件事情的争吵全是无意义,他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也进去,因为他发现他对刑律的紧张和在意超过了并不能立刻就确认的某个阈值。

      夜色很暗,可俩人的眼神很亮。
      邢律接着说道:“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从欣赏你到确定了对你的感情,那盘菜不是我的菜,而是我的可遇不可求。“邢律是指十指紧握连蒲的手,摆到连蒲面前,说:”如果我说这样我也不后悔呢?你可信我?”
      连蒲看着邢律的指穿过他的指,问:“你说虞姬爱项羽吗?”
      “他们只是不够勇敢,也生错的时代。”
      “那我够勇敢,也够相信你。”
      ”不会有下一次了,“邢律说,”你信我。“
      “少年自由则群体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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