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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广修佛寺 ...

  •   佛堂内烟雾缭绕,氤氲着一股清幽的檀香,佛像慈眉善目,宝相庄严,萧今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双眼,似虔诚祈祷。

      晏时照下了早朝,于正阳宫找寻不到人,便慌了神,顿时愠怒:“皇后呢!”

      他如今怪戾的性情像极了先皇。宫人对上那双阴鸷地眸子,哆嗦着回话:“陛下,娘,娘娘在佛堂。”

      听罢,晏时照即刻转身,直奔佛堂而去,一路将步辇催了又催。

      萧今昭双目微阖,正跪身捻着念珠。听闻沉重的脚步,耳尖微动,下一瞬便被来人一把托住了胳膊:“阿昭,你身子还未好,怎得来礼佛。”

      “陛下。”她手中流苏轻颤,将掌心收紧,而低声戚戚然道:“席玉,发不出声了。”

      说着,情绪愈发激动,泪眼婆娑:“都是妾的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是妾担心,有妾的家世在,他来日不会好过,便生了糊涂念头,想要一了百了。却是害得他小小年纪,就受了如此多苦。可他是妾还有澜翠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啊,妾怎么会不爱他?看他如今这般,就好像刀子割在妾的心头!陛下没有经历生育之苦,是难以明白的!”她从未有过如此脆弱,又何曾一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样。

      “胡说。”晏时照蹙着眉头将人搂进怀中,拍抚着她的后背:“莫乱想这些。便是错,也是我的错,是我不好。阿昭,我已下旨,封席玉为太子。如今既在佛前,我在此立誓,此生绝无异生子。若违此誓,便叫我天诛地灭,永世不得——”

      他话不及说完,萧今昭匆忙地抬手将他嘴巴捂住,紧张喝道:“你说什么呢!这些话,岂是可以乱说的!”

      晏时照笑了一下,顺势拉住了她的手:“总算不陛下来陛下去的了。阿昭,你以前从不自称为‘妾’,以后也不要。”

      自从登上这皇位,就连称呼都在提醒着他与她的渐行渐远,直叫人难受。

      萧今昭望他许久。男子们的谎话千千万万,她并不信。无异生子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吗?女子一生不也只能一个夫君,只同一个男子生儿育女?到了男子这儿,却好像成了天大的恩赐。

      但她亦明白,这些于帝王而言已是千古难得。终是叹了口气,道:“陛下,妾的家世本就太高,群臣的眼睛亦都盯着,又怎好如以前那般,没规没矩。”

      “规矩是天子定的,我便是天子。阿昭,别这样唤我,也别这样自称,我听着难受。”他将她的手摁上自己的心口:“疼得厉害。”

      萧今昭执拗不过,长长叹息,顺着唤了声:“阿照。”见他面露笑意,又嗔怪了句:“怎得像小孩子。”

      顿了顿,继而与他说:“只是,阿照,我倒宁愿你不要给席玉太盛的风头,太多的宠爱。你我这一路走来,心如明镜,这太子之位犹如针毡,而我,也不过盼望他能一生平安。说什么无异生子的傻话,朝中怕是要说,牝鸡司晨。”

      “我真的太累了,阿照。曾经我以为,要拼尽一起的掌权,才能让萧家越来越好,如今方知平安的可贵。多少夫妻走到最后成了同床异梦,我甚至不求你爱我长久,只要这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记着我们是结发夫妻的情分,便已是很好。”她缓缓收回手,垂头间悄然落下一滴泪,正好砸在他跟来的手背上。

      晏时照想起父皇临死前,于殿外兰妃的那一席话,再次抓握住了她,满脸的紧张与害怕。“阿昭,我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并非是为了哄你。我…想了许多,苦果,也好过无果,我放不下你。”

      这些日子以来他变得十分缠人,直把正阳宫变成了紫宸殿一般,除去早朝,便是政务也一律在正阳宫中处理,与她半刻不得离,仿若她会趁他一个不注意再次投湖。

      听罢,萧今昭若深受触动,唇瓣翕动,哽了一下,扑身进他怀中,鼻间酸涩而泪水涟涟:“若你真的怜我们母子,就救救席玉好不好!救救我们的儿子!我不要他做什么太子,我只想他平安顺遂,无灾无痛。已经十多天了,太医开了好些药,终是无用。我实在没了法子,便是你说我痴也罢,求陛下,在民间也多多修缮佛寺,以积功德吧。或许诚感动天,神佛会怜悯他的!”

      此事并不涉及政事,晏时照并未多心,应道:“好,我即刻下令,修缮佛寺。你随我回正阳宫,好好休息。”

      她顺从的任他牵着,跟在他身侧坐上步辇。

      晏时照将自己的汤婆子塞进她的手中,解了大氅为她盖腿,细细叮嘱着:“以后要穿厚些。”

      萧今昭点了点头:“好。”

      她眺望过高高的红墙,瓦檐上覆着一层厚雪,天地洁白。

      待到正阳宫,宫人们急切地迎了上来,似乎怕晏时照再发脾气。萧今昭看在眼里,一边吩咐宫女:“去煮碗姜汤。”一边对晏时照问:“你又凶她们了?”

      晏时照应道:“找不到你,我着急。”

      她知道他如今易怒,身子越差,脾气也越大。“左右都在宫里,我又不会跑丢。陛下何必为难她们呢。”萧今昭将大氅交给宫人,与他一并绕过毡帘,坐在暖炉旁烤火。

      不多时宫女端着碗姜汤进来。萧今昭将姜汤接过,趁无人留意,由袖中滑进一粒药丸,左右搅动了两下,便溶无踪迹。

      “你总惦念着我,可我却记得,你才是最怕冷的。来,驱驱寒。”她笑着舀起一勺,试了温度,才喂到他嘴边。

      此番光景,倒似岁月静好,如又回到了长宁殿中。

      姜汤渐渐见底,晏时照突然侧过头去,抬袖躬身的咳嗽起来,再抬头时,在袖角处沾了一丝血痕。

      “阿照!”

      萧今昭将碗放下,蹲身于他一侧,握住他冰凉的双手:“太医不是说过吗,你身子亏虚,情绪不宜多起伏。若是担心,我在正阳宫里礼佛便是,你要少动怒。”

      晏时照摇了摇头,却说起旁的:“阿昭,刚才一路回宫,雪淋在你我的发间,我心生恍惚,好像我们一起走到了白头。不过,我想,待席玉大了,便早早将皇位传给他,我们还是回长宁殿去。”

      “嗯。”萧今昭应着。碳炉中传出噼里啪啦地声响。

      随雪化春来,晏时照下令广修佛寺。众人皆知,皇帝是为皇后与太子之故,便有顺势附会。一时佛文化兴盛,使东裕开始改儒信佛。

      南水北调,为着路线争执不休,晏时照又忙病了去。佛寺之事便落到了萧今昭手中,以弘扬佛法,劝化众生,召见了沈知意。

      这是沈知意第一次叩见皇后。这个为女子们打开了入仕之门的女子。

      她恭谨地躬身,拱手:“臣,沈知意,叩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萧今昭打量着眼前行臣礼,而非妇礼的女子,眉眼浅笑,道:“本宫久闻,你,是第一个通过科考,站上朝堂的女子。想来这一路定是十分不易。我一直想瞧一瞧,到底是何等奇女子,一路过关斩将的,拼杀过了男子们层层阻碍。如今终于是得见了。”

      “娘娘谬赞。若论‘奇’,臣,不及娘娘与臣夫子之万一。千百年来,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臣的夫子,却一直教导臣,若得见天空之无垠,草原之辽阔,大海之无际,沙漠之无尽,就不会被困在后宅的方寸之间。臣的夫子一直坚信,女子不输儿郎,而,是娘娘,让臣等女子,有机会,走上了朝堂,得以去与男子们拼杀。”沈知意说着,明明是恭维的话,神色间却毫无谄媚之色。

      萧今昭捻着念珠:“听闻你的夫子,是陈清和。”

      “是。”沈知意答道。

      “在早年间,女子虽能科考却不能入仕,那时,还少有女子读书。她却能成为淮安有名的女夫子,声名远扬至京,确是奇人。我想她既心有鸿鹄,为何,不试着入仕呢?”

      “回娘娘…夫子她…,已经不在了。”

      闻言,萧今昭沉吟片刻,本以为怀王与贺家同陨,她会回淮安继续做夫子,或像晏时照说得那般隐居山林,没成想却是死了。

      “…可惜了。”

      她倒是真惦记着,想见一见这位女夫子。

      顿了顿,萧今昭拿起桌案上的经文,亲自走下,于沈知意面前站定,言及正事:“本宫召你来,是为着普及佛法。近来本宫翻阅了许多经文,当中有一本《大云经》,甚好。应在民间得以传颂。只是,经文玄奥,不便百姓理解,还需经一番编纂才是。”

      她将经文递向沈知意,又道:“论才华,论政见,明明不输男子,却因女儿身而屡屡遭人反驳,沈卿官至今日,这条路走得何等艰辛,想来是刻骨难忘。所以我相信,沈卿也明白,在男子手下,女子是永无出路的。谁又能保,来日,不会再次绞杀女子?沈卿,本宫信你,因为,你我都是女子。特,将此事,交由你来做,望沈卿切莫辜负。”

      《大云经》讲,净光天女以凡胎降生到了人间,虽身为女人,却得到了转轮王所统领的四分之一的疆土,教化男女老少排除邪见、异见。

      她瞬间就领会了萧今昭的意思。

      沈知意郑重接过那本大云经,仿若捧着千斤之重,那是所有女子的未来。

      她明白,或许萧今昭野心勃勃不是良主,但男子更不会容忍女子掌权,他们只会竭尽所能的把女子往下踩。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必须站于萧今昭一侧,只有萧今昭掌权,才意味着天下女人都能有这个机会,她也才能走得更长远。

      “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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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广修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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