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美好，不曾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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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七月最初的时候天气一直是那么的好，偶尔随意地仰起脸望一下天，就可以看见阳光展颜。
上课的那几天时间也并没有和意想里一样觉得特别漫长。蓝瑾悠仍旧是自己的前座，洛宇则肯定是他的同桌，于是夏微颜的眼前便总是那双熟悉的背影，看着就令人莫名地心安。有亲切的他们陪伴着，就算新的班级再陌生也没有害怕的必要了。
除了有时候会想念走掉的水若潇，夏微颜觉得，眼下的日子还真是极安逸的。
继水若潇之后，夏微颜有了新的同桌。很可爱很腼腆的女孩子，虽是剪着和男孩子一样碎碎的短发，但看起来还是乖巧而安静。下课的时候会简单地搭她几句话，也会时不时彼此帮助一下，而后越来越清楚地发觉她的单纯。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单纯，心事透明而柔软，对世界有着最美好的希冀，就像一朵干净的小花。
女孩子处世的态度也极简单，憎恶分明的样子，心里的感觉是组成她脸上表情的唯一来源。遇事时会略带慌乱，但一旦着手处理便在方式上有了男生式的干净利落。人如其表，行为举止处处都是乖乖牌的标准做派，以至于会令人偶尔有窒息压抑的感觉。
从总的方面讲，夏微颜对她并不讨厌，只是也提不起兴趣去喜欢。
无聊时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愈发频繁地想念水若潇，想念她们整天腻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与她有关的记忆比起从前像是更清晰了。因为夏微颜总是会想起那时她们是怎样传着纸条耗过难熬的物理课，在老班的数学课上将活页本里的纸垫在大大的书下写交换日记，一起撕着便笺本里彩色的纸在抽屉里叠一堆一堆复杂的爱心……能回忆得连她们的每一个表情都不出错。
思维不再抽离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同桌就想叹息。过于木讷过于拘谨，虽然她才是真正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但一丁点儿都不惹人羡慕，更不提嫉妒。
夏微颜忘掉的是，她在高一的大半时间里也曾给过人那样的感觉，甚至比她同桌还要冷漠与沉默。
恍如隔世。
最后一天上课的放课后，洛宇和夏微颜一起回家。起初夏微颜是不怎么情愿的，但洛宇一会儿讲一下“是放假前最后的一天能见面”惹得人心里更是烦躁，她也就迁就他一次答应了。只是夏微颜一时竟没有想起来，以洛宇的跳脱性子怎么可能让她在路上有半刻安宁。
“阿洛，你能不能暂时给我安静一会儿！”在洛宇叽叽喳喳了很久之后，夏微颜爆发了。
“小颜你什么时候那么凶了……”洛宇瞄了眼临近暴走的女生一眼，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我哪里凶啦，就算是那也是拜你所赐！阿洛，你要是之后能安静点我就不凶你。”
“遵命！”男生调皮地扬手敬了个礼，看起来精灵十足，“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夏微颜斜着眼睛瞅向他。
——“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在一起？”
问得极轻的问题，声音顺着风绵延进耳廓，瞬间令女生敛掉了笑颜。夏微颜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他，声音掺杂着细微的不敢置信：“阿洛，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么执着地想要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就算是知道会被我伤害也还是不愿意放弃？
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汇成答案了。
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竟戏剧性地下起了暴雨。夏微颜没有和周围的人一样匆忙寻避雨的屋檐，仍旧定定地看着也没有走掉的意愿的洛宇，而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复述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似乎是震雨，但是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雨点偏大，砸在夏微颜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时有点微微的痛意，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满世界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夏微颜努力想要听清洛宇究竟在讲什么。
“你根本就不愿意再给我们机会，不是么？”捕捉到的零星破碎的词，很容易就能连词成句理解他的意思。
“是不愿意再给彼此机会了。阿洛你不要再小孩子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那样的机会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夏微颜扬起声音，一字一字慢慢道。
雨滴顺着她的脸部轮廓落下，砸进已有着些许积水的道路里。洛宇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坚定光芒，竟一下觉得自己是在面对着陌生的女孩子而不是熟悉的谁。那样的夏微颜，和他记忆里的夏微颜，像是没有了相似的重叠点。
“那么，就算了吧。”安静了长长的几秒，还是选择了不再逼迫。
夏微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调转自己的方向朝十字街口继续走去。还是那么瘦瘦小小的纤细身影，可是洛宇第一次察觉到，那背影看起来早就满是坚强的味道。
——小颜，为什么你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你了呢？
2.
假期很是平静。天天早晨七点半左右起床，给自己煮一杯清咖啡配一份点心当是早餐，之后在书桌前消磨掉一上午的时间，下午则是蹲在电脑前消磨时间。日子安静得如没有波澜的水，逝去得没有痕迹。
就是那样，在七月中旬的时候邂逅了澜裳。
夏微颜本就喜欢在闲暇时写一点字贴在博客里，算是在以后给自己的一点小小纪念，写得随意看的自然也随意。原想着并不会有谁能认真地看见，但是那天还是意外地看见了澜裳的好友邀请。
很简单的一句“我们做个朋友吧”，言辞实际有点像垃圾留言，但夏微颜还是被那个看起来挺有味道的名字吸引。于是点进她的博客看了一眼，于是后面便有了那个亲切而可爱的知己。
夏微颜总是喜欢唤那女孩子小裳，虽然她一直和人家讲叫她裳裳。就像是专属的一样呢，每每想起的时候便会眉开眼笑起来。的确是有点傻，但也的确是真的觉得开心。
之后很偶然的一次聊起过去，夏微颜就和她讲起自己原来的一点事情。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就那样看着曾经再次铺展在眼前，心里很淡静。像是隔了很久的时间的缘故，如此容易的就释怀了。
兀自絮絮叨叨了很久，直至狭小的对话框里挤满了属于自己的紫色宋体九号字方才罢休，手指从键盘上挪开去拿水。几秒后转回注意力，看见那一大片深紫后唯一的一排玫红：“微微你真的很勇敢啊。如果是我，也许并不一定能继续走下去的。”
像是一下丧失了和之前一样噼里啪啦敲字的勇气，半晌才回复了一句“真的么”。
一直都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真正的坚强，还天真地以为不会哭就是勇敢，却原来那就是么？总觉得自己不具有的天性，总是想要学会的东西，却原来就在自己手里么？那么，自己追寻了那么久的东西，又是什么？
就是在那一瞬间，懂得了什么。
有关心自己的知己，有喜欢自己的人，有自己喜欢的人，有安好的家人，以及有……平静的日子。那不就是自己一直觉得最幸福的事么？那不就是自己，早就妥帖收藏的幸福么？
夏微颜，你以前究竟在固执什么、犯什么傻？你想要的幸福自始至终就在你的身边啊！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眼睛？
你一直就是幸福的，不是么？
房间里飘过手机设定的信息提示音，于是夏微颜便暂时丢下电脑走过去把手机抓进手里。纯白的信息背景上是几个标准的宋体字：“明天早晨九点在市中心那家Melody见，有聚会。”发信人那一栏是蓝瑾悠。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输进“嗯，我知道了”几个字后发送，屏幕旋即便闪过成功发送的指令。
大概是前一天睡得挺早的原因，夏微颜次日醒得也很早。再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后见睡不着了，便也就不勉强而早早起了。简单的洗漱后去给自己煮了一杯清咖啡，一边趁着煮咖啡的时间去挑选衣物。
假期里自然是衣着自由，根本不必再把自己塞进统一的学校制服里，更何况夏微颜也本就是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喜欢漂亮，便肯定不会衣着随意地去参加聚会。忙碌了半小时，最后的定装是印着趴趴熊的灰色棉T与浅蓝磨旧的灯笼牛仔热裤，简单随性里也透着一点属于小女孩的甜美娇嗔的可爱。
临行前再朝落地镜里瞄一眼，确定满意后就拎着大大的帆布包去搭巴士。走在路边的时候还会偶尔把手里的背包前后甩着，将小女孩子的天性表露无余，愉悦的心情清清楚楚地写在眼睛里。
很凑巧的，在Melody前遇见了蓝瑾悠。他的身侧是巧笑嫣然的东方璃落。
“小颜呐。挺漂亮的。”恍若丝绒一样的柔软声音，透着微微的恰到好处的暖意。东方璃落的微笑还是那样，漂亮得无法言喻。
夏微颜也扬起嘴角，看着个子比她高一点的璃落微笑：“璃落也很漂亮。”声音安稳，真挚的，不掺一点虚假。
3.
那天真的是特别特别热闹，大家一直在嬉笑着聊天和K歌，彼此间像小孩子一样在一起打打闹闹。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靠近散场时间时，不知是谁点了一首节奏合适的舞曲：“于是咱们跳舞吧！”
左肩很突兀地被谁拍了一下。夏微颜侧过脸，在满室喧嚣里看进洛宇的眼睛里，心里泛起微微的酸涩。与那次在操场晨会时如出一辙的动作呢……洛宇那招牌式的笑意还是一如从前的灿烂，带着阳光展颜的温度，随后伸手向她：“小颜，咱们跳一支舞吧。”
“嗯，那就跳一支舞吧。”夏微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将自己的手搁进了面前洛宇的手里。温暖而宽厚的掌心，满满地溢着安全感。“那就跳一支舞吧。阿洛。”
那是一支爱尔兰风格的舞曲，风笛声里掺着大提琴稍稍沉重的声音。夏微颜和洛宇一起压着乐曲节拍，面对面安静地走着并不十分标准的舞步，最后在同一秒放肆地笑起来。
洛宇借着机会不着痕迹地看着夏微颜。和她熟悉的时间实际并不是那么久，粗粗算来大概是三四个月，但是她竟在那段时间里迅速地成熟了。不复昔日的沉默内敛，现在的她看过去已经是一个大方淡定的姑娘了。像是一株并不起眼的小树在瞬间就长成了参天的摸样。
“还是确定了你的意思，关于不再和我在一起的理由。”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用轻描淡写般的口气提起了曾经的事情，“可是小颜，我只是想要你知道而已。我原来喜欢过你，我目前喜欢着你。”
“我懂，那也是和我一样的心理。”夏微颜稍稍敛掉唇角眉梢的弧度，“就是那样。我原来喜欢过你，我目前喜欢着你。”最后的最后，在舞曲停止时从洛宇的怀里轻巧地离开。
彼此知道得很是清楚，即便还是喜欢，但也不会再在一起。不是不能给对方幸福，只是不能给对方长久的幸福。那样的幸福过于短暂，只能在日后成为自己过去的记忆里一抹与众不同的斑斓。仅仅是，如此而已。
夏微颜和洛宇，各自都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不可避免地长大了。
回家再见时洛宇还是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他一直的习惯。“那么，再见。”
“嗯。再见。”于是和来时一样拎着背包潇洒地走掉，独自去车站搭一班公车。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与动作，最简单即是最妥帖。
在等巴士的那几百秒里，夏微颜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路人，想起曾经和洛宇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便安安静静地微微笑起来。然后在坐上摇摇晃晃的巴士后，将脑袋靠在厚厚的密闭窗玻璃上闭起了眼睛。
许是就像自己挺喜欢的一个写作者的那句话一样吧。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只说喜欢而不说爱。那样温暖，无关未来。
随着巴士一颠一颠的节奏，夏微颜静静地睡着了。那时的玻璃外，是七月末黄昏时盛大而绮丽的霞光。
像是一场最绚丽的告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美好，不曾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