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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朔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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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鑫鑫?!
庄启南有些难以置信,乐寻这才和林铮淡下来,怎么又与地主家傻儿子打得火热?
如果他想抱大腿,还有比自己更粗的选择吗?自己连他退而求其的‘次’都排不上号?
这种推想让庄公子感到由衷地难堪,难堪到了愤怒的程度。
它与喜不喜欢全无关系,而是某种挫败的心理感受,哪怕他永不和乐寻有交集,那也只能是他看不上乐寻这朵小白莲。
庄启南安慰自己,乐寻并非利益不能收买之人,显然是他出价还不够高!
这小妖精是懂得如何吊人胃口的,消费心理那套被他玩得明明白白,钟鑫鑫不过是拍卖会上他找来的托儿。
庄不耐烦地问阿祝:“那边的事儿办完了么?”
祝京立刻会意:“洪总午饭前就离开会所了,这会儿夏小姐还没退房。”
“让她准备一下,等会儿陪我吃个饭!”庄启南起身换衣服,“乐寻的情况,随时报给我。”
祝京舌头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没忍住提醒道:“庄先生让您盯着他,是为了——”
“没错!他让我盯的,我是在为家里办事!”庄启南毒蛇一般的视线转过来,“你最好清楚现在的主子是谁,别摇错了尾巴。”
祝京闭嘴,毫无情绪地恭顺答道:“我明白。我让人把车开到门口。”
夏萦秋来到餐厅时,像个被抽离灵魂的提线木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口红洇出唇角。
细看并非她怠于装扮,而是一侧嘴角破裂红肿,粉底掩住了侧颊的指痕。
庄启南不知为何看到这,竟然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仿佛真觉得她十分有趣。
“啧啧,土匪出身的,果然不懂怜香惜玉。”
夏萦秋紧张地绞紧手指,嗫嚅:“对不起,他很谨慎,我没拿到——”
庄启南大度地摇摇头:“没关系,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不谈那些,吃点好的给你补补,最近辛苦了。”他语气温柔体贴。
庄点了两客牛排和一些配菜,没给女士叫酒,又耳语向服务生交待些什么。
夏萦秋不关心,也不觉得饿,只想赶紧结束这顿饭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
她最近总是很想家,想趁十一假期回家看看,三两天就行,要快,晚了恐怕来不及。
她把这个想法向庄启南说了,断断续续表达得如同失语症患者,嗓音沙哑、狼狈不堪,求他给自己几天时间。
对方只是意味不明地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牛排摆上来,她确实应该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上的一些伤痕,到时别让爸妈看到担心。
她原本就不胖,170的身高110斤,但最近半年瘦了很多,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瘦到不敢上秤的程度,爸妈见了一定会心疼。
夏萦秋握着餐刀切开牛排,猩红的血水缓缓沿着刃口淌开在白瓷盘上,露出里面近乎全生的红肉肌理。
她的胃部酸液灼烧翻涌,险些控制不住呕出来,痉挛的手指颤抖得握不住刀叉。
庄启南斯文地切开自己那块,虽然熟度仅有三四成,内里肉质淡粉,至少没有明显的生血渗出来。
他优雅地咀嚼,享受猎物般看向夏萦秋:“不是想回家吗?你在家里可吃不到五百块一两的牛肉吧,听说你爸妈只有在你回去的时候才买牛羊鱼虾,平时都是随便凑合。”
“你现在有能力回报他们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让他们知道没白养你。”
庄吞了一口红酒缓缓咽下:“吃吧,好东西别浪费,吃下几口,我就给你几天假期,好不好?”
夏萦秋的眼里蓄满泪水,她要很努力才能不让它们流出来,像控制胃袋痉挛和精神恐惧一样艰难。
终于,在对面的注视下,她叉起切下的一小块牛肉送入口中。
那是一块靠近外表焦层的小片,看上去稍微没那么难以下咽,她也不敢切得太薄,怕庄启南说不算数。
舌尖触及粗韧的肉质,像有条缝进胃里的细线被突然抽扯拉紧,她不敢咀嚼,几乎是直接吞下。
喉头一噎,夏萦秋拼命屏住的眼泪还是禁不住落下来。
大厅飘荡着舒缓柔美的钢琴曲,庄启南觉得这一幕很下饭,细细品尝着5A级神户牛排的滑嫩质感与玛歌古堡陈年干红的浓醇酒香,唇角泛起满足的笑意。
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非常好,他想,如果眼前人换成乐寻,也许他会心软。
但感觉一定更美妙!
夏萦秋已经吞咽下去三小块,正在贴边切下第四块。
她眼泪流了满脸,但连一丝呜咽也没有发出,因为怕呕吐完全不敢张口。
可就在将第四块送近嘴边时,她还是没忍住,掩住嘴巴跑向卫生间。
哈哈哈哈呵呵呵——
背后传来庄启南开怀的笑声,几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三天哦,吐出来也给你算,我很大方吧。”
庄启南心情大好:“上次那位冯总还想再约你一块儿玩,他很喜欢你啊!我想等你回趟家之后再说,吊吊这老逼登的胃口。”
“说起来大家也算神交已久了,他就是你贷款那家网站的幕后老板。”
“下次再见面,记得跟他提提条件,把债抵了。”
“你呀,在自抬身价这方面,真是比乐寻差远了——”
夏萦秋如坠冰窟般浑身颤抖,被如影随形的梦魇紧紧缠绕住,拖进暗无天日的深海。
周身挤满肥硕油腻的皮肉,松弛得像一张巨网,每根汗毛都是吸血的毒针。
她无法呼吸,死鱼般徒劳地张合口鼻,腥臭的气息喷薄欲出,像皮囊里染了病毒腐烂化脓的内脏。
夏萦秋再次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
¥¥¥
夏师姐:很抱歉上次无意中冒犯到了您,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有什么能为您做的,我一定尽力补偿,包括今后不再打扰到您。
对不起——
古籍馆阅览区的书桌上,夏萦秋拿起那片枫叶形状的便签在心里默读,目光移到幼圆体的署名上:乐寻。
她抬头四顾,看见乐寻远远站在门口,冲她很诚恳地行了个点头礼,送来一道歉疚的视线。
这视线须臾便撇开,好像怕停久了也会刺伤她似的,带出些许无法言说的委屈。
乐寻确认夏萦秋看到了字条,那一点头也算当面向她道过歉了,于是便转身离开。
“等下!”
背后声音不大,乐寻敏锐回头。
夏萦秋快步走上前,双手将那片字条捏在身前,生怕被人撞见似的,一把将它塞回乐寻手里扭头就走。
乐寻泻出一口气,呼,取得女孩子的信任超级难!老林诚不欺我。
他懊恼地抓着字条往外走,经过楼梯拐角时,打算把它撕掉丢进垃圾桶不可回收那边。
然而在纸张断裂前一瞬,乐寻瞥见了背面一行铅笔小字:
远离他!不要求他!别再见我!
乐寻顿住脚步,脑内飞快识别这行字所传达的信息和情绪,半晌,他扭头向古籍馆方向望了一眼,仔细收好字条,继续朝楼下走去。
两次来古籍馆之间,乐寻没有碰到过夏萦秋,短短几天,她似乎更加清瘦憔悴了。
这样想来,第一次夏萦秋对自己的逃避或许并非出于厌恶,否则她不必追出来送出这句警告。
前两句的他,无疑应该是指庄启南,因为夏萦秋不止一次见过自己和庄碰面,乐寻上次还自称是庄的朋友。
远离,提示的是危险;不要求,预告的是陷阱。
庄是危险的陷阱,所以她警告自己不要靠进,那她呢?已经陷落了吗?
乐寻上一次故意抛出社史的补考单,按照老林那个‘人总是更容易接纳和相信同类,或者他仰慕的强者’理论,或许可以让夏萦秋认为他们是同类。
不要求他,会不会就是指补考的事情?还是乐寻办校集总请庄帮忙?
最后是别再见她,乐寻仔细回想夏萦秋还字条的动作,起初认为她是忙不迭与自己保持距离,细想,她更像是怕把什么病毒或霉运传给外人。
那是种以冷漠封印恐惧的神态,可她还是留了道窄缝,向自己发出一句警告。
同时,也令乐寻产生某种被求助的错觉,仿佛他是长在她周围的唯一一根稻草。
乐寻走出图书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抱头抓抓抓。
啊!究竟该怎么办?居然毫无头绪!
这样怎么配做林sir卧底?明明连眼线都不够格——
千千姐发信息来,约乐寻去店里品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名为‘碎红’的新品,添加新鲜石榴果肉。
乐寻听见新品俩字儿就舌根发苦,打算将这份荣幸转增给林铮。
校集计划赶在国庆前开市,乐寻需要忙的事情特别多,今年还拖个脾气火爆的油瓶,拖快了分分钟自燃。
他想起老林交代那句,取得一个人的信任很不容易,可能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荀长君当年都磨叽出崽子来了,自己这算才刚开始,不能操之过急、妄自菲薄。
既然夏萦秋没真不搭理他,就说明仍有机会;而他也在字条上承诺不主动打扰对方,短期内以逸待劳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等忙完这些天,创造个偶然遇到对方的机会,再顺水推舟深入接触或许容易得多。
乐寻决定就这么办了!
他霍然起身,挎正单肩小牛皮包,双手拍拍屁股上的灰,继续昂扬往前走下去。
¥¥¥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是中秋节,也是乐寻的生日。
他不过生日,但丹科大的校集在这一天如约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