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6、盈006

　　乐寻从车站一路跑到四教楼下的停车场。
　　假日晚上这里车很少，那辆表情鬼畜的血红阿尔法罗密欧格外显眼，像讨厌洗澡的愤怒小鸟。

　　乐寻老远看见梁耀已经将洗车工具准备就绪，与他数步之遥还站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应该就是大款车主了。

　　他们这项洗车业务，受众大多是学校老师。
　　洗车用具也简单便携，一只大号水桶、一把接了抽水管的高压喷枪，以及软毛拖把、清洁剂、擦车巾这些。
　　由于不受场地限制，通常开车上班的老师下了单报上车牌号，下班取车的时候就已经洗好了。
　　他们只负责洗外观，收费比外面低廉，效果却一点不差，因此很多老师都成了他们的回头客，支持这些学生勤工俭学。

　　梁耀脸色不虞地整理喷枪，加清洗剂。
　　乐寻过去帮忙，胳膊肘撞了撞他：“这车有点贵。”

　　百万级别，梁耀懂得，这是在提醒他多加小心。
　　正因为如此，梁耀才觉得车主脑子有病或者存心找茬，豪车洗他们三十块钱的露天浴？！

　　车主背对他们挂断电话。

　　“老师好，”乐寻亲切招呼，“那我们这就开洗呗？”

　　男人转过身，看见乐寻，表情是敷衍地惊讶，随即他抬手托了下半框眼镜，露出儒雅微笑。

　　“怎么洗法我同学都跟您说过了吧？”
　　乐寻也认出了对方，正是他去留学生公寓送奶茶遇到那人，还给了他消毒湿巾，含酒精。
　　“我们勤工俭学，操作比较基础。您这车挺高级的，要是不放心给我们洗，现在退单也行。”
　　他说得坦诚，半点没因为再次见到那张面孔表现出异样和卡顿。

　　庄启南走近：“原来是你，真巧。你手上的伤没事吧，是不是别沾水比较好？”

　　梁耀无语，怎么还认识似的唠上了？有这工夫，我一个人也洗完了！

　　“没事，”乐寻回了个礼貌的笑，“您是不挺着急的？”

　　几乎是他说出后半句的同时，庄启南开口：“我不是喜欢找茬退货的人。”

　　话音撞在一起，庄启南脸上的笑意更深，视线始终落在乐寻眼里：“一个朋友明早上借我的车接新娘，说是原定的婚车出了点问题，临时通知我，我都没准备，学校门禁时间也快到了，幸亏你们能帮忙洗。”

　　手伤和退货，他两次都暗示到前一晚的奶茶外卖，这是在叙旧。
　　乐寻不好再装傻：“昨晚多谢你。洗车大概需要十多分钟，您站远一点，别弄脏衣服。”

　　两人开始卖力清洗起来，湿水、打泡、冲刷、擦拭，每一步都做得仔细。

　　期间梁耀小声跟乐寻闲聊。

　　“他认识你？”

　　“买过奶茶。”

　　“是你们学校老师吗？”

　　“不知道，没印象，不是我们院的。”

　　“他那眼神，还有笑……感觉有点儿……他现在好像还在看你！”

　　“我好看呗。”

　　愤怒的小鸟，哦不，罗密欧被擦得猩红锃亮。

　　乐寻说：“老师，您看这样行吗？”

　　“我有那么老吗，”庄启南再次答非所问，然后笑起来，“哈哈，很干净，物超所值，下次有需要还找你。”
　　他突然正色，这一瞬的表情变化像晴空里冒出的阴云一般突兀奇诡。
　　“不过！我是学长，不是老师。商院，工商管理，大四，记住哦。”

　　梁耀对这副浮夸的霸总嘴脸嗤之以鼻，闷头收拾好工具。

　　庄启南，对方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递到乐寻面前。

　　“庄学长，多谢光顾，”乐寻紧接着说，“宿舍快落锁了，我们要赶紧回去，再见。”

　　庄启南看着男生快速离开的背影，镜片后的目光如同背刺紧追而去。

　　昨晚的见面突然，不期而遇，他的注意力都被对方一张脸蛋吸引过去，还有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
　　以至于他可能对这少年产生了些许误解，真正的他应该远比昨晚那小可怜有趣得多。

　　庄启南作为资深奢侈品活动展架，自然也留意到男生穿的那双鞋。
　　这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靠勤工俭学补贴生活，堪堪将自己维持在温饱底线上的励志穷学生。
　　他是有超出一般程度的物欲追求和虚荣心的，或许那才是乐寻赚钱的真正目的。

　　如果对方想要的东西他这里恰好有，且有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乐寻回到宿舍还是迟了点儿。宿管大爷唠唠叨叨给他开门：“……男孩子离家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大晚上的……”

　　“大爷，上次的桂花青梅好喝吗？下次再给您带两瓶。”

　　乐寻蹦蹦跶跶向楼上走，进门这里信号不太好，手机搜索界面溜溜原地转圈。

　　笃地，乐寻顿住脚步，脸被屏幕的光映出冷白。

　　校园论坛置顶帖子之一正是新一届学生会选举结果，最上面照片里那张脸斯文儒雅，戴着半框眼镜，他十分钟之前刚见过。

　　照片下面一行字：庄启南 学生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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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这桌子多少钱卖？”
　　骑在人力三轮上的男人探身问，目光细细查看了旧木桌的每一处，又不经意往周围扫过。

　　城郊的旧货市场铺面杂乱挨挤，每家门口都堆满卖二手的各种杂物，像一个个破烂摊。
　　道路被挤占得只余一窄条，小汽车就甭想顺利通过了，主要的交通工具只能是三轮、摩托。
　　无论店主还是顾客，全都显得脏兮兮灰扑扑。

　　询价的男人也是这么一副模样，蹬车的腿上穿着一条灰色工装裤，脚踩低帮帆布鞋，裤腿和鞋面沾着泥点子。
　　他上身是一件领口洗到松垮的黑色老头衫，连那黑色都被洗得灰突暗沉了。
　　男人戴着鸭舌帽，一双眉眼被帽沿遮着，口鼻线条倒是清晰凌厉，配上冒着胡茬的下颌，挺爷们儿的。

　　“二百，”摊主回答。
　　他打量来人，肩臂宽阔，像是干体力活儿的，但那蹭了脏污汗渍的皮肤却不算粗糙。
　　有点南方口音，具体什么地方听不出来，总觉得那句“老哥”自己可能吃亏了，这人有三十吗？他可五十六了。

　　男人跨下三轮，伸手按在桌上晃了晃：“便宜点儿吧，腿儿都松了。”

　　“这是实木的，”摊主看他有意，“给你让三十，不能再少了。”

　　“一百五，”男人还价。

　　摊主略一寻思，摆摆手：“拉走。”

　　“再送个花盆吧，”男人指着墙根的大号陶瓷盆子。

　　摊主又摆手，走走。

　　两人合力将木桌和花盆搬上三轮车。小伙子力气可以，摊主心说。

　　“跟你打听个人，”男人比了比自己的手腕，“黑、偏胖、你这么高，这里有一片烫伤的疤，见过么？”

　　摊主茫然摇摇头：“没、没有……这没印象。”

　　待他再去看对方，男人已经压了压帽沿坐到车上蹬走了。

　　这？摊主原地搓手，这怕不是，遇到便衣查案了吧？

　　林铮踩着三轮，一路留意路边停放的摩托，五羊小太子，红色。

　　昨天他回了学校，草草对付点饭，对着电脑研究那段视频。

　　摩托车牌被贴纸故意遮挡了，说明二人的行动是有预谋的，侵害目标可能正是那少年，也可能是随机挑选的倒霉蛋。
　　总之这俩家伙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环境条件所限，加上头盔遮挡，画面里能够提取的有效标志信息不多。
　　除了车辆本身，只有踹车那个胖子有明显体貌特征，画面经过处理，能看到他短袖下露出的左小臂外侧皮肤虬结不平，很可能是一片烧伤疤痕；再对比亮度参数，可以判断他的肤色明显偏深。

　　林铮想过最好的方式可能是从被害人入手，询问那少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但他也并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信息，更没有通过面部识别系统寻人的权力。
　　也许想再次遇到对方，最快捷的方式是网购一份“弱水三千”的奶茶，连买一周或许有戏。

　　但他最后还是决定从侵害者入手，效仿了警察走访的办案模式，一边找车一边找人。

　　少年会报警吗？
　　即便报警找到那俩家伙，这点事儿也不够入刑，或者连行拘都不必，说服教育后就放了。

　　那如果被他找到呢？
　　林铮想，自己该用什么方法惩治这些败类，以牙还牙或者加倍奉还。

　　总之，先要找到人才行，找人才是最具技术含量的一环，后面会简单很多。
　　他不是警察，没有警察摸排的那些工具和手段，但不是也有不是的好处，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林铮蹬着三轮又淘了一组铁艺书架、一台打印机和几样零碎小件儿。
　　他的车斗已经满载，找车寻人却一无所获。

　　从街角那家店出来，天将擦黑，林铮决定先把搜罗这批东西拉回村屋，吃点饭再做打算。
　　已经是中秋假的最后一天了，他竭尽全力也没能在黄金48小时内破案，看来这事得从长计议。

　　猝不及防地，林铮肩膀一重，他刚放松的神经又陡然紧绷起来，几乎下意识地想给对方来个扭腕、肘击、过肩摔三连。
　　可肩上那只手压下的同时，又屈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瞬间传递出威严的善意。

　　林铮稍一迟疑，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师傅，到科大西门多少钱？”老林手里提着打包的餐盒，换了便装，正一脸冷笑给自己找脚力。

　　林铮这身打扮，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脖子僵在半路：“你……我，不拉活儿，没空地儿了。”他声音很低。

　　“成嘞！我凑合一会儿不打紧。”老林屁股一歪坐在倒扣的花盆底上，本已负重不堪的车斗又往下一沉。

　　林铮跨在车座上，没辙，只能低头含胸卖力将车子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