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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亏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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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启南没想到乐寻带他来的是大排档,没错,路边摊那种,连个顶棚都没有。
走了半个多小时,就这,美食一条街。
乐寻冲庄摆手,像看见溪流的刀鳅从人缝钻进去,游刃有余、姿态熟练。
庄启南随他走着,兜头就被一股浓烟呛得偏头轻咳,好容易冲出迷阵,又差点被迎面撞上的熊孩子甩一身油辣子。
“…………”
他怎么不知道玄都人民如此衷爱小食街,人太多了,乐寻溜得又快,跟丢了。
正当庄启南找了个稍微人少的地方,掏出手帕擦眼镜,乐寻突然跳到他面前,递来一串张牙舞爪的轰炸大鱿鱼。
“!!!!!!”
这玩意,无处下嘴,垃圾食品。
乐寻另一手举着碗原料不明的浪条状食物,因为没有多余的手,他直接上嘴叼着吃,唇上蹭了鲜红的辣油。
“尝尝,甜辣酱的,刚出锅。”
庄启南不想碰,想了想还是接过鱿鱼举着:“你先吃,我帮你拿着。”
一尺多长的鱿鱼被炸得浑身燎泡,油混着酱汁顺竹签流到他手上。
乐寻前面带路,边走边用牙签戳那些浪条食物往嘴里送,发出清脆咀嚼声。
“这个好吃又管饱。”乐寻灵活钻进一簇人群,对老板喊,“红糖粑粑,多加糖!”
“你真不吃吗?”乐寻捧着对钟二、庄少之流健康饮食身材管理者致死量的糖糕,无辜表示,“这个超好吃的,那我只好自己吃啦!”
庄启南:“你慢慢吃,我帮你拿。”
在小吃街横逛一通,乐寻撑了个肚歪,庄启南勉强捏着鼻子吃了一个豆皮卷、喝了两口果茶。
“这个茶不行,”乐寻咬着牙签打了个饱嗝,“弱水三千洗榨汁机的水都比它好喝。”
如果换成钟二,现在肯定气得一脚把他踹趴下,还得把茶水泼他头上。
庄启南依然笑得风度翩翩:“你这么瘦居然挺能吃的,有点可爱。”
乐寻险些将吃进去的全都yue他脸上。
“是有点撑,要散步回去吗?算了我一个人慢慢消食,给你叫辆车回去吧,你都没吃什么!”
“一起坐车回吧,”庄启南冲身后摆了摆手,“酒店有健身房。”
他那辆罗密欧尾随而至,停在两人旁边,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乐寻着实没想到这辆车一直在近处跟随,更不好意思拒绝这个邀请,跟庄启南上了车。
庄启南的房间在他隔壁。
乐寻险些在回房前表情崩坏。
太诡异了!
乐寻扑在大床上想,他在玄都遇到庄启南本来就是极小概率事件,还刚好入住了同一间酒店,又刚好同时去餐厅,更刚好住隔壁,如果不是巧合,就有些细思恐极了。
玄都是庄少的主场……
乐寻想起那人这么说,庄家明明在丹旸,走路上聊天时他还提到他的知名学区房母校——花家胡同小学。
又不是封建社会的王公贵族还有封地,哪来的主场啊?!
还有他手受伤的事,庄启南从头到尾没问一句。
这也不是同学间的正常交际反应,除非,他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且懒得假装自己完全不知情。
啊啊啊,乐寻旱地蛙泳般乱扑腾一气,突然惊跳起来。
他房间里该不会装了监控吧?
乐寻关灯开灯,仔仔细细将房间搜寻一遍,没有异样,略放下心来。
他转进卫生间,耳朵贴在墙壁上,听隔壁水声一直响。
庄启南今晚大概沾了比人生前二十年总和还多的凡尘油烟,被他弄脏了,可不得好好洗洗。
这样一想,乐寻又有点想笑,觉得自己也很变态。
乐寻仰在没放水的浴缸里,突然非常想念林铮。
要是林铮住在隔壁多好,林铮出现在玄都也更合情合理,毕竟这是他的故乡。
可惜林铮不会来,这令乐寻有点孤单,也有点难过。
翌日,庄启南再约乐寻,帮他牵线了当地的一家民资银行,可以相对低的费率进行融资和担保,这对初创期资金链脆弱的乐多来说助益非凡。
庄启南甚至由始至终没有露面,乐寻完全摸不透这人的能量有多大。
那些老板都对乐寻恭维讨好,让他像假借老虎威风的那只狐狸,表面风光。
好像他们已经默认他是庄的所属物或爱宠,是投其所好的那个心头好,是要卖力拍的马屁,是能围上来叮咬的有缝蛋……
因为不可言说的好感和欲求对乐寻示好的人,他遇得多了,也多多少少利用过别人的同情和倾慕。
二者之间有个极其微妙的平衡带,为了生存,乐寻曾经无数次踩着这条雷区穿越生活的狭缝。
庄启南开给他这道捷径看似康庄大道,但乐寻本能觉得他的平衡带随时可能收窄成一线,他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他们这类人自恋且无常,有时拒绝好意、划清界限反而更容易激怒他们。
乐寻毫不怀疑自己应该疏远庄启南,但姿势很重要,他需得全身而退、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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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谈妥,有人做东约大家去泡温泉,这也算正常商务交流。
温泉在玄都西北郊的白头山麓,那修了间温泉度假酒店,设计精巧,颇有些南国风情,像世外桃源。
玄都虽为省会城市,又地处环京畿带,但地方经济发展得实在不怎么样,偶有敏感时事冲上热搜。
乐寻第一次来,对这里印象不太好。
前些年为解决首都丹旸的空气污染问题,工业外迁,玄都接纳了一部分化工企业,即便是正午,天空也是浊白乌蒙的,夜晚更是见不到半颗星星。
除了市中心的两条垂直商业街,老城区的高龄砖混楼随处可见,外墙吊着错综缠绕的电线,简陋的铺面门可罗雀。
玄都的面积和丹旸差不多,但人口仅有丹旸的三分之一,年轻人争相投奔大都会,留下的多是和这城市一样暮气沉沉的老人。
街角有穿着迷彩工装旧夹克等待日结派工的挂逼大神,也有光天白日抽烟溜街不去上学也不工作的闲散青少年。
林铮是和这里格格不入的。
乐寻想,不知他从前住在什么地方,过得什么样生活。
但有个林所那样的父亲,林铮走的路应该比周围人开阔平顺很多。
林铮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妈妈。
林铮长得不像林所,所以他妈妈应该很漂亮。
难道是美女爱英雄、终又无法忍受英雄背后的孤独、黯然离去的俗套故事?
那林铮一定很难过。
到了温泉酒店,天已经黑透。
乐寻从奔驰V上下来,舒展筋骨,仰头居然看到了一片星空。
“哇哦!”
“山里冷,别着凉了。”
身后传来熟悉声音,乐寻笃然回头,看见庄启南正摘下围巾往自己身上披。
他赶忙后退一步,顺手接过围巾,又反给庄套上。
“一点不冷,就是肚子饿。”
周围人嘻声谈笑,顺着庄少把乐寻当小孩儿宠着。
“快快快,乐总到了马上开席!”
“怎么能把人饿着?是我工作不到位,赔罪赔罪。”
“乐总这边请——”
虚与委蛇一晚上,喝过千杯斩的乐寻也已微醺,强撑着回房间休息,谁的消息也不理。
庄启南居然没为难他,只发了个“好好休息”的短信。
酒店里很舒服,比朱门的五星级也不差,配着全套智能家居;隐形服务,客人没需要时根本看不见服务生,有需要则是秒应答。
乐寻歪在窗前的躺椅里,外面玻璃房独享温泉池水的波光一泼泼漾在他脸上、身上,整个人柔软得虚化。
他捞过手机举高45度,自拍,像旧唱片的海报,伤感情歌那种。
点开林铮的微信,乐寻的手指停在照片上,退出,发这些什么意思嘛,很矫情啊!
乐寻跳下躺椅,一甩浴袍,整个人没进温暖的池水里。
手边迷你酒柜里有红酒,他拨开,选了罐有糖可乐。
虽然这个场景也很适合自拍,可他才不要给林铮发消息,因为林铮这两天都没有发给他。
他手还疼呢,林铮也不问一下。
一夜安好,次日的安排是在白头山景区游玩,午餐后回市区。
庄启南对乐寻温煦如常,可能因为被拒绝了围巾,他没再对他有身体接触,只像学长带顾新生那样。
血红阿尔法一路开上山顶,开过“车辆禁止通行”内部道路,这大概也是主场优势。
中午庄启南请大家烤全羊,所有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又显得乐寻有些关系非凡。
乐寻不想理这些了,爬山很消耗体能,他饱餐了一顿。
“可以坐我的车回酒店吗?”庄启南礼貌询问,“我回去收拾下东西,晚上回丹旸。”
乐寻看看各有安排的众人:“哦,谢谢学长……要不,我开车吧。”
“我开。”庄启南坐进驾驶位。
也对,乐寻觉得百万级别不适合自己这种新手,乖乖当乘客比较舒服。
而且他的路感也不算好,回市区的路两旁一会儿高山一会儿旷野,很容易走错。
不像庄,连导航也不用开,一路狂飙。然后,飚进了一条断头路。
眼前黑漆大门、高墙电网。“这哪里啊?”乐寻揉着倦乏双眼。
“走错路了,”庄启南双手扶在方向盘上,指尖轻叩,淡然瞥了眼腕表,“是黑水潭监狱。”
哈?黑水潭?
乐寻只听说过黑风山,西游记里伙同金池长老偷唐僧袈裟那黑熊精的住处。
庄启南无奈勾了勾唇:“入住黑水潭,非死也重残。不是说这里上演监狱风云,而是这里收押的全是重刑犯,出了人命或者严重伤害的,刑期十年起步,仅有近亲属才允许探望。”
乐寻略带好奇地看向正前方对着路的监狱大门,门侧白底黑字的牌匾上果然是‘玄都市黑水潭监狱’几个大字。
“得往前一点,调个头。”庄启南重新发动车子。
乐寻坐在副驾,看到对面数米高的漆黑铁门旁侧打开一道小门,有个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黑衣黑裤,黑色棒球帽黑背包。
乐寻双眼圆睁,这怎么可能?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林铮!
乐寻用力眨眨眼,又使劲儿揉揉,真的是林铮。林铮也看到了他,在缓慢靠近的跑车前站定。
庄启南停住车,对手已搭上车门的乐寻温声说:“你确定现在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乐寻侧身的动作停住。
林铮来这儿一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他也想知道……但那不是最主要,他不想林铮因为那个难过或难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避免那种局面,或许不靠近更好?
然而下一秒,林铮径直朝血红阿尔法走过来。
庄启南降下车窗,很自然抬手打了个招呼。
林铮没理他,眼睛看着乐寻,手从衣袋里抽出,将一只小药瓶丢进车窗。
“药也不记得带!”
他跟着俯身,指节在车顶敲了敲:“司机先生,这里不能停车。”
林铮说完话转身,走向路旁一片小型临时停车场,打开老林那辆银色雪佛兰将背包丢进后座,掀开车门长腿一迈坐进驾驶位。
嘶哑的引擎低吼,车身拐了个流畅的钩弧,与阿尔法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