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29、盈029

　　警方卧底的蹭编制设定，像一剂肾上腺素，令林铮暗暗亢奋。
　　尽管他连辅警都不是，既没有官方文件承认他的身份，也没有老林发的线人费，林铮还是在第二天晨跑时加练到十公里。
　　他要以最好的状态、最充分的准备，与不知是谁的敌人战斗，完成具体内容未知的任务！

　　林铮青春期时，很是非典型性中二地叛逆，偷偷刷警匪片与英雄们共情。
　　那些深渊行走的屠龙勇士，无论被误解被打压被诬陷被摧残，仍能为心中的正义和光明，焚身似火烧开荆棘、立碑成盾守护万民。
　　对十三四岁的林铮来说，那就是世界上最燃最炫的工作，就是三次元的漫威英雄。
　　他想成为那样的人，特别想，非常想，坚定不移地想。

　　在林铮的警察梦被现实捣成一地碎片，拼都拼不起来后，他也曾不顾一切抗争过，差一点儿就黑化了。
　　也许因为有老林盯着，他除了穿着，别的都没黑起来。

　　乐寻一番胡话，重新点燃了那个梦想，紧跟着，老林就交给他这样一项任务。
　　冥冥之中，林铮觉得他的机会似乎与乐寻存在着某种隐秘联系。
　　乐寻是给他带来好运的小锦鲤、吉祥物。

　　嗨！有人从背后靠近，拍了林铮的肩膀。
　　这对他来说是个危险动作，如果不是正想着自己的小锦鲤，那人很可能挨林铮一记倒栽葱。
　　林铮只是如常回头看看，被骗了，笑脸从另一侧探出来，正是他的吉祥物本物。

　　乐寻和他并肩走，有意踮一点脚尖缩短身高差：“去食堂吃饭吗？一起啊，我请你。”

　　这会儿错后一些饭点，很多吃完了的学生迎面走来，他俩被裹挟在逆流中缓步前进。
　　一个是客户遍及大学城的知名跑腿儿，一个是开局就挂论坛头条的灭霸战神。
　　他俩的外表又各自出众，毫不意外地吸引了大片目光。

　　林铮缄口不答，他还陷在卧底的剧情里，卧底的大忌便是引人注目。
　　还有，既然做了卧底，剧情里十有八/九都得孤家寡人、六亲不认，为的是不连累家人朋友。
　　从这个角度来看，林铮具备做卧底的天然条件，他除了老林这个名誉父亲，真就没什么亲朋好友了，假女友徐仪可以分手。
　　但——

　　林铮斜了眼身旁的乐寻，不知怎地，就将他代入那些可能被自己牵连的角色里。
　　比如自己狠心跟他绝交时，他悲伤绝望地流着泪；比如坏人抓了他威胁自己，自己不顾一切去救他；比如经年再见、物是人非，他牵着个小朋友，否认那是自己的小孩……

　　“请食堂的确有点……你不赶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出去吃。沐雨街新开了家麻辣香锅……”
　　乐寻跳到林铮面前倒退着走，双手背在身后，可可爱爱地晃着头。

　　看他俩的人更多了，眼神也微妙起来。

　　乐寻浑不在意，还抽空和熟人回个招呼。

　　“要不去吃瓦罐牛肉，那里的凉拌菜绝了！”
　　他讲得投入，脚跟磕在转弯的路肩上，身体一个趔趄仰跌下去。

　　林铮箭跃向前，背包挎在左肩上，伸出右臂拦向乐寻的腰。
　　松软的羽绒衣下，触感劲韧纤细，像被风弯折的竹。

　　乐寻下意识探手抓住了林铮胸口的衣襟，将对方拽得一踉跄。

　　意外的碰撞，两人互相借力保持住了平衡，莫名的情绪却被潮汐作用拉扯得疯狂涨退。
　　小世界里安静极了，能清晰听到外面传来看热闹的嘘声。

　　“好好走路，”林铮板着脸，“就在食堂吃。”

　　哦，乐寻这次乖乖地跟着，也不踮脚走路了。

　　虽然只是学校食堂，这顿午餐却丰盛得过分了，因为俩人各自买了两人份的饭菜。
　　选在临窗的座位，相对而坐。

　　林铮将餐盘里的烟笋腊肉和糖醋鱼柳摆到乐寻面前，乐寻将五香花牛腱和清炒西蓝花换给林铮，还有几样特色菜，沙拉和汤。

　　“你下午有课？”乐寻像猫儿似的叼着根鱼柳。

　　“嗯，”林铮将沙拉拌匀，尝了一口，推给乐寻，“你们还没开始期末考？”

　　乐寻脸皱在一起：“考了一门开卷的宗社，后天考计算机基础。”

　　林铮很没同情心地笑了下。

　　乐寻发现沙拉酱的奶香味很浓，咯吱咯吱吃起来，林铮只戳走两颗圣女果。

　　食堂里同桌吃饭的学生不少，但除了小情侣，鲜有他俩这样共享餐食的同性，大多都各吃各的。
　　也许之前在村屋一桌吃饭成了习惯，他们自己倒是蛮自然，比那些蜜里调油的少了腻歪，是一种清新的甜。

　　饮食男女里从来不缺磕CP的，此情此景，基情食磕。
　　偷拍的画面已经从各个角度定格。

　　其中一张侧拍尤其清晰，只消几分钟，辗转了几部手机，就传到了学生会主席那里。

　　庄启南正睡眼惺忪地倚在“围城”一间SVIP套房六平方的海丝腾床垫上，手边推车里是酒店送来的精致午餐。
　　他随意瞟了一眼，乏善可陈，勾不起食欲，像刚被他打发走那热舞团小鲜肉，吃多了都一个味儿，腻。

　　手机亮了又暗，他懒得看，却瞥见手机旁边一枚白水晶饰品。
　　脐钉，那小鸭子的，人造冒牌货。

　　庄启南二指拈着，手一扬，一道亮光咚地落进垃圾桶。

　　他这才捞过手机打开，点进微信消息，狭长的眼缓缓撑开，呦呵~

　　庄启南对着照片很是欣赏了一会儿，醒盹效果斐然，他的眼神渐渐凝聚起来，变得沉重。
　　左手拇指在对话框敲出一行字：处理一下，发出去。
　　然后回复给发照片的人。

　　他扯松睡袍上的腰带，胸肌随着深呼吸起伏，一脚踩进雪白的地毯里，捏起一条侧边渗血的牛排在红酒里蘸了蘸，仰头吞入口中，向卫生间走去。

　　“阿祝，”庄启南拨通另一个电话，“上次的交易信息，帮我查下有没有叫林铮的，双木林、铮……金字旁那个。”
　　哗哗的水幕落下，浴室里腾起暖白的蒸汽。

　　庄启南阖目细想：
　　乐寻这人的社会关系比一般大学生复杂太多，他求财，所以多是利益关系。
　　包括自己，目前也是可被他利用的资源。
　　但他很聪明，懂得每一份馈赠都暗中标了价的道理，付不起的喂到嘴边也不碰。
　　好比自己丢出了钩，挂的是精肉，鱼儿不咬，渔夫可不开心，更不甘心。

　　庄启南一直在暗中观察乐寻，他为着仨瓜俩枣蝇营狗苟，没道理对山珍海味视而不见。
　　他猜乐寻会借别人的嘴吃肉，但遍查了和他稍有利益之外瓜葛的可信之人，包括弱水三千那俩女老板，全无收获。

　　这就有意思了。
　　庄启南对能管住嘴的乐寻兴致大增，但骨子里又隐隐认定他是会偷腥那种。
　　矛盾，最是迷人，他一直没放弃寻找对方的把柄。

　　庄启南从水幕中伸出手，重新点开餐厅偷拍的那张合照，放大，将乐寻摆在屏幕正中，隐去林铮。
　　他想起门外苍白胆怯的少年，身体绽出玫瑰般的殷红；想起乐寻擦车时绷出漂亮的腰臀曲线；想起乐寻迷茫的目光和明亮的笑容……
　　他对着照片中的侧颜，在温热的水中淋漓释放了自己。

　　从浴室出来，庄又在送餐车里挑挑拣拣，冷掉的牛肉散发着血腥味，而蛋糕依旧漂亮香甜。
　　他用餐刀将蛋糕上的奶油刮下来涂在牛肉上，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阿祝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这次阿祝倒是没多废话，动作很快，像在敷衍。

　　雪白的餐巾擦去唇角的残红，庄启南感觉胸口被刚刚吃下的牛肉堵住了，很是憋闷。
　　一股莫名的怒意笃地腾起，像一记重拳直捣脏腑，他疾冲回卫生间，将刚刚吃下的牛肉吐了个干净。

　　如果乐寻和林铮之间是有交易的，哪怕是他代他买股这样依托交情的交易，庄启南心想，自己也不至于看不得林铮拥有乐寻这样的片刻。
　　明明他是出得起高价的，远比那个小小派出所所长的儿子、区区计算机系的研究生高得多得多！
　　明明好多人跪舔着求他指点只言片语，他从没有这样主动送货上门！

　　嗬嗬，贱货啊！和庄明珠一样，愚蠢、痴笨的贱货，偏偏中意范成龙那种瘪三！
　　庄启南本能冒出这样的念头，分不清是在骂乐寻还是骂自己。
　　不，不不，当然不是骂自己，他可不是他妈那种恋爱脑，他们只是供他消遣的玩物。
　　乐寻，不过是看起来更好玩而已。

　　哗啦！丝绸的桌布被掀飞，餐桌翻倒在地，羊绒地毯上遍是食物的脏污和破裂的瓷器。

　　庄启南踏过满地狼藉站到镜前，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换上高定衣装，仔细理顺每一条褶皱，将价值丹旸四环一间公寓的理查德米勒戴在腕上，最后用半框眼镜掩住余怒未消的目光。

　　他冲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这笑容并不令他满意。
　　于是他垂下眼帘，捏紧指节重新酝酿一番，再抬起头来又笑了一个，面具终于妥帖了。

　　庄公子下午要见几个人，对那些人来说，他就是财神爷，神明是不好在人类面前露怯的。
　　他现在替庄家办事，是庄家的巡山小妖，但迟迟早早，庄家该有他一整个山头儿。

　　小妖呼风唤雨的本事一般，但对付个把人类，邪法多的是。
　　有趣的游戏没那么快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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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铮下了课，收起刚刚摸鱼整理出的“大二计算机基础公共课典型考题集”，正要给乐寻发消息，先涌进一串新消息。

　　徐仪：林神，你又出圈啦！

　　徐仪：照片.JPG

　　徐仪：是小寻！你俩背着我约饭了？还六个菜！

　　徐仪：这图好有感觉！

　　林铮点开图片，一眼看去像漫画里的截图，灰黑的素描线条，勾勒出两个对坐的大男生，他俩中间的餐桌上摆满餐食。
　　图片的比例明显被截过，横屏，向下拍摄到了方格地板，向上则只露出二人鼻梁以下的半张脸，用图像处理软件做成黑白漫画效果。

　　徐仪：我绝对没有看错！你那双蚂蚁A穿了有四年，连磨损折痕都在同一位置；还有你从来不翘腿，吃个饭腰也是直的；左手的位置、手边没手机……

　　徐仪：小寻就随意得多，人是放松的。

　　徐仪：买这些吃得完？为什么你们都吃不胖！

　　林铮对画面呈现的视角很新奇，他们忽然成了二次元纸片人，同样拥有修长的四肢、高挑的身材、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
　　因为没有面部抢镜，二人的身材尤其突出。
　　右边男生端坐着，长腿支在桌下有些局促，几乎顶到桌板；左边男生微微向前倾身，像在愉快谈论什么，唇角上扬，一双腿也不老实，交叠着前伸，在平面里贴上对方的小腿。
　　仿佛这也只是漫画里的一帧，前前后后还有一本书那么厚的分镜，连成一套完整圆满的故事。

　　徐仪：这张图火了你造吗？不过不是谁都像我这样慧眼如炬地认出本尊的。

　　徐仪：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俩。

　　徐仪：侵犯肖像权也有得搞，虽然对方手段隐蔽。如有需求，请直接联系机智勇敢的徐（准）律师，价格从优。

　　被这句一提醒，林铮才从不着边际的发散思维里抽身，思考照片背后的动机。
　　仅仅是无聊的恶作剧，还是别有用心的编排？
　　是冲着他来的，还是针对乐寻？

　　徐仪：我Cow！已经有美院的小姐姐在画同人了，论坛上正在给食堂CP征集名字！

　　徐仪：他们肯定是把原图当漫画了。有1说1，这官司不打也罢，非谋利，打了也是删图道歉，赔不了几毛钱，你俩的事儿还藏不住了。

　　徐仪：不是，我是说你俩是原型这事儿，到时候全知道了，不如让他们以为这只是二次元创作。

　　林铮觉得徐仪分析得有点道理，偷拍者发图时故意使用了漫画滤镜，还截掉面部，为的就是不让人一眼便能对号入座。
　　但又保留了两人衣着的部分细节，熟人仍能看破端倪，不排除有人顺藤摸瓜锁死他俩。
　　在这期间，如果食堂CP深入人心，就算他和乐寻之间没什么，在CP粉眼里也必须脑补出点什么，总归洗不清。

　　徐仪：对了！我突然被绿这件事，你俩都没人给我一个交待吗？

　　林铮：我确实想给你一个胶带，把你嘴封上。

　　徐仪：那我就用自己仅剩的双手，将宝贵一票投给“小帅”和“小美”！

　　林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