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赚钱养家》澜问

11、盈011

　　乐寻今天穿的黑色卫裤，白T外面套了件矢车菊蓝的皮肤衣。
　　接到梁耀电话立即赶去家属区的小运动场，这会儿梁耀正在带着一群小毛头跑圈热身。
　　没办法，现在养个孩子太卷了，从幼儿园起就要学习十八般武艺，于是早教市场异常红火。

　　想当初乐寻认识梁耀，还是两人为了竞争俩姐姐家小超市搬砖的体力活儿，拼得恨不能现场干一架。
　　乐寻自然干不过体育生，后来三叔明智地选择了梁耀。

　　梁耀当时觉得乐寻怪可怜的，弱得像鸡，累得像狗，人却美得像公孔雀，于是买了个冰淇淋请他吃。

　　乐寻问他哪个学校的，梁耀说体院的。
　　乐寻又问他学什么专业的，梁耀说足球。

　　乐寻说你一学足球的跟我这素人抢什么破碗啊？！你不知道现在教小孩儿踢足球赚钱特容易吗？
　　梁耀说国内男足这么拉胯，我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学足球的，现在还有家长送小孩学足球吗？

　　人家长让孩子学足球也不都是为了进专业队，现在中考体育有球类项目，或者纯粹就是为练体能培养兴趣。
　　乐寻说这样吧，我帮你找几个学生，你是体院专业的，家长看重这个，一节课两个小时能赚四百块。

　　打那时起，梁耀就有了比较固定的兼职收入，一开始只有两三个小孩，后来慢慢增加到十二三个。
　　他找了体院的哥们一起带班，乐寻帮他俩张罗生源，赚到钱大家分。

　　今天那哥们儿临时有事来不了，梁耀就喊乐寻过来顶上。

　　乐寻二话不说，脱下外衣往场边梁耀的运动背包上一丢，飕飕追上热身队伍跑在队尾。
　　他虽不是体育生，少了人家那种健硕的气场，胜在挺拔灵活、年轻漂亮。

　　场边陪练的家长有人心细，发现换了老师，面露疑色。
　　不过看到有小朋友跑步掉队，这新老师很耐心地踏步跑等待、温声鼓励孩子坚持，似乎比小梁老师还要负责，也就放心埋头玩手机了。

　　教足球本来也是一主一辅。
　　梁耀负责教授动作、纠正错误，他认真、不苟言笑，孩子们对他有些敬畏。
　　乐寻帮忙提醒溜号的小崽，分组时给落单的做搭档，还不吝送出有趣的表扬，很快就和小孩们打成一片。

　　家长们没几个是真想让孩子搞职业的，送来学不过是别人都学、增强体质少生病、释放精力好睡觉、不学这个就学那个，反正时间必须满满安排上才不会输在起跑线。
　　所以专业技能该教就教，和小祖宗们搞好关系也很重要。
　　孩子们开心，家长也就开心，家长们开心，续课就更爽快。
　　不过很显然，梁耀在这个方向仍不上道儿，憨直憨直的。

　　两小时过得挺快，转眼下课。
　　乐寻已经记住了每个孩子的小名，一一和他们道别，仿佛他才是主教练。
　　小孩开心、家长满意、皆大欢喜。

　　乐寻一身汗坐在场边歇乏：“老王什么事儿？突然放鸽子。”

　　“他女朋友闹分手，去哄人了。”梁耀收拾器材和背包，翻出一瓶水递给乐寻。

　　乐寻拧开灌了大半：“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为啥一个一个的都要找个男朋友女朋友，你陪我我哄你的，有趣？”

　　“你自己找个喜欢的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梁耀把衣服丢他脸上。

　　乐寻就势仰躺在草地上：“老子唯一的真爱，Miss Money，终身不娶，此生不渝！”

　　梁耀无奈：“明天那课他也够呛，你还得来。”

　　“加钱！”乐寻一把扯下蒙脸的衣服，诈尸似的弹坐起来，从裤袋摸出手机，“喂，千千姐，你别哭慢点说……我和耀哥这就过去。”

　　两人匆匆赶到沐雨街，“弱水三千”翻了歇业牌子，卷帘门半拉下来。

　　乐寻一猫腰钻进店里，梁耀紧随其后。

　　店内大致一切如常，关了半面灯略显昏暗，客座空无一人。

　　左手边的玻璃柜台碎裂一角，玻璃碴溅得里外都是，两个女生正蹲在地上收拾。

　　听见脚步声，姚千千转过脸，眼妆揉花了，嘴唇抖出两个字：“小寻！”

　　“你和三叔没受伤吧？”乐寻上下扫了姚千千一遍，又看向另外一个女生。

　　眼熟，早上见过，林铮那个……女朋友。

　　姚千千吸了吸鼻子：“我俩都没事，三叔跟警察做笔录去了。”
　　“哦，这位是小徐，丹大的，就是她和她小男朋友帮着我俩对付那几个地痞流氓。没他俩，我们今天就给人讹惨了。”
　　“那群小流氓子，非说我们奶茶里有苍蝇，还要十倍赔偿，喊得整条街都听见……”

　　姚千千见着乐寻，算是抓着另一根主心骨，受的惊吓委屈吧啦吧啦吐出来。

　　“给我看一眼监控视频，”乐寻打断她，又向徐仪说，“谢谢你。”

　　“小徐真是好姑娘，”姚千千抽了张纸巾拧鼻涕，给乐寻调监控，“不光帮忙澄清，还留下陪我收拾……喏，就这段，从他俩进门开始，那三个玩意就坐2号桌。中午时段外带多，我也没注意……这段视频警察也拷走了。”

　　乐寻接过姚千千的手机开始看监控，姚千千坐他旁边解说，徐仪也坐在邻座。

　　林铮和徐仪先后进店，两杯饮料都是徐仪选的，他俩没带走喝，而是坐到了与2号桌隔一桌的4号。
　　林铮面对店门方向，正好可以看到2号桌的三人，徐仪则背对三人坐在林铮对面。

　　起初一切正常，三叔在手速飞快地调制饮品，姚千千负责接单售卖。
　　客人逐渐增多，但忙碌有序，就连2号桌也看不出异常。

　　林铮和徐仪应该只是在边喝东西边聊天，忽然，林铮倾身向前，隔着桌子与徐仪凑近了说话，这是情侣间常见的亲密互动。

　　乐寻下意识看了眼徐仪。

　　徐仪莫名心虚，解释说：“他就是这时发现那个几人不对劲的，然后将手机递给我，让我拿在桌子下面拍他们的小动作。”

　　徐仪还把偷拍到的视频发给乐寻看，正是三人对饮料动手脚的全过程。

　　林铮和徐仪装作亲密聊天，徐仪右手将手机垂在桌下，林铮则刚好能够看到屏幕上的拍摄画面，低声指挥徐仪调整角度。
　　他俩配合默契，用后置高清摄像头将讹诈操作拍了个一镜到底、一览无余。

　　徐仪将手机还给林铮。
　　林铮示意她先别动，似乎还有个让她先走的小动作，真是男友力max。

　　但还没等徐仪动作，对方已经先动了。

　　领头的正是黑八，他从做手脚的同伴‘油头’手里接过奶茶，大声吆喝：“嘿我艹！绝了这是！老子花二十八喝个荤的！你家这是蝇蛆口味是吗？！免费加这苍蝇还真个大膘肥……来来大伙儿都看看，她家奶茶里有苍蝇嘿！”

　　这一串吼，十足吸引关注。
　　正要点单的顾客动作停了，已经取餐在喝的顾客动作也停了，大家本能生出反胃感和信任危机。

　　姚千千立即上前察看，态度很好地赔笑说，她们店里很注重卫生的，不可能让苍蝇混入饮品，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李三姝也从柜台里走出来，冷眼打量那三个几乎是把‘找事儿’写在表情里的混混，挡开姚千千。
　　“饮品都是我经手做的，我可以保证绝没有异物混入。”

　　“你的意思是我们撒谎吗？苍蝇可就躺在这杯子里，说你们的东西没问题，最好拿出证据！”
　　‘黄T恤’一拽左边短袖，露出肩膀上半边刺青，尖声对着门外嚷嚷：“同学们，别浪费父母的钱喝这种苍蝇水啦！还不如你们食堂的刷锅水干净！”

　　他们是拿捏住奶茶里的死苍蝇不像烹饪餐品里那样容易鉴定混入程序，并且事先观察过摄像头的位置，确认已经避开监控做得不留痕迹。

　　店里店外围观了老多人，多是这儿的常客，学生之间的消息又传得飞快。
　　姚千千又气又急，“弱水三千”的生意好容易火起来，这行竞争又十分激烈，如果口碑掉了牌子臭了，她们又是白忙一场关门大吉。
　　“你们到底想咋样？！”

　　“我感觉肚子疼，要拉了，”黑八狗嘴里蹦出一句专业词汇，“退一赔十！我还要投诉你们！不投诉也行，看你们诚意。”

　　“那你报警吧，”李三姝说，“我报也可以。”

　　学生中有人已经看出这是存心找麻烦，小声帮店主抱怨两句，也是没凭没据，拿无赖没有办法。

　　林铮一直冷眼旁观，甚至都没从座位上起身，这时却拿起手机按了几下。
　　“喂，派出所吗？”
　　他的声音清冷，极有穿透力，又刚好卡在周遭僵持安静的短暂一瞬。
　　于是，安静持续下去，林铮聚拢了围观的视线。
　　“沐雨街6号，有人寻衅滋事，麻烦处理下。”

　　两位店主不介意警察过来，只是担心事情闹大又解释不清，影响更坏。

　　那三人明显被激怒了，尤其林铮还用那种高知精英看蠢货垃圾的鄙夷眼神，三人形容不清楚，就是……特别欠揍的眼神。

　　‘黄T恤’抓起面前半杯奶茶丢向林铮，只是用力过猛，啪一声砸进桌椅之间，有几滴溅在林铮衣服上。

　　啊——
　　有人惊呼，原本胆子大留在店里旁观的也都匆忙闪出门外。
　　林铮推了下徐仪，徐仪也随别人躲出去。

　　店里只余两位老板、三个混混，和抱臂牵了牵嘴角的林铮。

　　林铮起身，走近三人，他真的深谙挑衅之道，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都精准踩在混混们的燃点上。

　　被林铮看住的黑八还算镇定，但他两个小弟已经一副斗鸡样，梗着脖子骂骂咧咧，上前推搡。

　　林铮被戳了几指头，怼了两拳，毫不在意。
　　他不是在避免冲突，他就是来和他们冲突的，只是眼下还没到火候冲不出效果，他得再添把柴。

　　林铮举起手机，播放了那段‘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这次连阴沉的黑八眼神里也烧起火。

　　“妈的敢偷拍！”黄T恤顺手操起一把椅子向林铮抡过去。

　　林铮一矮身躲过头顶呼呼带风的椅子，同时踢出一脚踹在黄T恤的大腿外侧，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黄T恤被踹倒在地，爬了两次没起来。

　　有对格斗感兴趣的，已经看出这是近战中非常有效的专业技巧，看似简单，其实踹的位置和角度都有讲究，不用特别大力气就足以折断对方的股骨，让人瞬间失去战力。

　　油头也紧张了，活儿是他干的，现在给人拍了，他得把证据抢回来，不然自己就是主犯。

　　冲突一旦引燃，就很难刹停。黑八和油头一起扑上去。

　　林铮像不怕吃亏，总是等对方打过来才还手，免不了生抗几下伤害；又像斗牛，撩得对方疼了、暴躁了，再避开那些暴击输出。

　　这些看在围观学生眼里，就是打得你来我往，险伶伶的。
　　有人已经认出那人就是林铮，曾经1v35的网络战神，并为他现实世界的1v3捏了一把汗。
　　大概唯一不是很忧心的人就是徐仪，林铮这人除了计算机，第二擅长的就是打架。
　　她淡定得连女朋友该有的紧张戏份都忘演了，正忙着将刚刚拍到那段小动作发到校园论坛里。

　　小心！
　　人群里不知哪个女生大喊一句。

　　油头意识到赤手空拳就像给对方挠痒痒，于是也学了前车之鉴黄T操起椅子砸人。
　　林铮再次躲闪，椅子砸在柜台一角，哗啦一声碎玻璃迸溅一地。

　　黑八趁机从背后勒住林铮咽喉，林铮挥肘撞他肋下，那部位最不吃痛。
　　果然脖颈的手臂微松，林铮逮住机会一个过肩摔，将黑八拍在撒了碎玻璃的地上。

　　油头上来抢手机。

　　黑八皮糙肉厚，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拽起黄T：“走！”
　　“小子我记住你了！等着吧！”

　　油头挨了一拳，舔腮，槽牙松了，不敢再上。

　　三人往店外逃，毕竟人证物证都理亏，等来警察没有好果子吃。

　　“想走，等警车来接吧。”
　　林铮一步跨出店外，站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

　　他伸手抓住腿脚最不利索的黄T恤后衣领，一拉一带，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对方别着胳膊按在街面上，与真正抓贼的警察动作无异，就差一副手铐。

　　油头吓得想继续跑。黑八还算仗义，不顾新做的镶钻美背，回脚想踹开林铮。

　　这时，两个方向同时有人支援，店内冲出来的是举着防暴叉的李三姝，对面热心群众则抢先一步，俩高壮男生一齐将黑八熊抱在地，箍得死紧，另有一个男生飞快拆了鞋带，上前将他双手反绑。

　　逃跑的油头也在二十米外被一个体院学生抓住，帮忙的人多起来，推推搡搡将人归拢到店门口。

　　围观人群暴出掌声和叫好声。

　　“大学城不允许有这种败类！”

　　“胆子怎么这么大？你们是黑色费吗？”

　　“寻衅滋事要严惩！过街老鼠人人打！”

　　“林神好样的！”

　　不知谁喊出这样一句，林铮于是更出名了，也喊得徐仪想起自己的角色，连忙跑去‘男朋友’身边嘘寒问暖。

　　再后就是警察到了，从现场拍照取证，将各方当事人并几名目击证人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李三姝让姚千千留下来看店自己过去，林铮是当事人必然也要去，徐仪则主动留下来帮店主收拾残局。

　　乐寻从头到尾看完视频，已经彻底清楚刚刚发生的事，但还有一点疑惑的地方。
　　他问徐仪：“你们是怎么发现那三个人不对劲的呢？”

　　通常一对小情侣来店里喝东西，是极少会关注三个陌生男人的，即便察觉对方有异，也很难预测他们可能做什么，更别提有准备地提前拍摄抓住证据。

　　乐寻觉得就算是当时自己在店里，且对有人可能来店里找茬有所准备，也很难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准确预判。

　　“林铮先发现的，”徐仪说，“他这人……的确挺敏感的，尤其对不好的事情。”

　　林神，真的很神！“像便衣警察。”乐寻自言自语。

　　姚千千想起什么，问徐仪：“我听有个警官说什么，惹到派出所长的儿子……小林的爸爸是警察？所长？”

　　徐仪迟疑一瞬，答：“大学城派出所新来的所长，姓林。”

　　“哦，难怪小林身手那么好！”姚千千脸上终于见晴，“之前我还担心他来着，别为了帮我们，给你们自己惹上麻烦。”
　　“那些人癞/蛤/蚂似的，不咬人也膈应人，抓进去也判不了几天，回头出来，说不定还要搞报复。”

　　乐寻想起中秋那晚被踹车，隐约觉得可能是同一伙人。
　　姚千千心里装不住事儿，他没跟她说，只跟三叔说了，让她留意些，但还是防不胜防。

　　徐仪看了看手机：“林铮让我不用等他了，我先回学校。千千姐你弟弟过来了我就不担心了，再见。”

　　姚千千反复感谢徐仪，还非塞给她几瓶果汁：“以后你俩来店里全都免单，今天多亏了你们！小寻，你帮我送送。”

　　徐仪推说这大白天的路上全是人，不用送。

　　“走吧，”乐寻起身，“别让你男朋友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