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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望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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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寻似醒了,又没醒透,眼前虚影晃了好一会儿才随滞钝的意识逐渐清晰。
身体沉重,盖着的被褥像浸透温水的海绵,压得他呼吸有些困难,筋骨绵软无力,却也说不上痛苦。
本来要出院的,眉眼弯弯的护士姐姐说吊完最后一瓶水就可以走了,他骨头恢复得不错。
然而,乐寻不知怎么睡着了。
他直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可能错过了什么要紧事。
乐寻环视房间,这里显然不是原来的病房,有人把他接回了家,不是他自己的家。
那大概率是庄启南的。
他想做什么?
他人在哪里?
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时间不早不晚,卡在他刚睁眼的时候。
乐寻心想,房间里这是有监控呢。他的手机也不在身边。
庄启南软禁他?
来人是个矮胖子,黑皮肤、烟熏牙,看着倒不凶,给他端来满满一餐盘食物。
胖子也不多话,陪着笑放下吃的,转身就走。
“喂,”乐寻唤他一声,嗓音干涩,他端起餐盘上的汤盅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你是谁?”
胖子想了想:“你叫我喂就行,这里没别人,你喂一声,我就知道你是叫我。”
乐寻:“……”“好吧,喂,那…庄先生去哪儿了?”
胖子反应了一下,陪笑答:“少爷出去办事,忙完就回来了。”
他指的是庄启南,乐寻故意模糊地说‘庄先生’,对方也反应了一下是哪个庄先生,所以,这人未必只是替庄启南办事。
或许,想控制他的还有庄家。
胖子答话滴水不漏,既不说庄启南去哪办事、办什么事,也不提他什么时间走的、什么时间回来。
乐寻觉得从胖子这里问不出什么线索,索性不理他了,开始专心吃东西。
他很饿,按照这种饥饿的程度,他很可能一两天没有进食了,但是房间里没有显示时间的东西。
确切说,这房间之前似乎不住人,床单被褥全是新的,也缺少生活必需品。
饭菜是现做的,不是外卖也不是预制品,那碗虫草花鸡汤似乎炖了不短的时间,很是鲜美入味。
如果这里只有他和‘喂’两人,那说明这饭菜都是‘喂’做的。
现在连马仔都这么卷了?
乐寻吃饱喝足,充足的热量却并没驱散身体上的无力感,仍然四肢绵软。
这种绵软无力倒不至于影响他吃吃喝喝,甚至下床走动也没大问题,但若是跳窗逃生、偷袭跑路之类的恐怕不行。
起初乐寻以为自己是病饿得发虚,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简单,有人给他用了药。
一种能够让人肌肉松弛和思维迟缓的药,这在风月圈里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庄启南是要对他做什么吗?
就算他想吃掉他,也不至于提前很久便起锅烧油吧,那是否说明庄启南可能很快回来。
被褥潮湿原是乐寻倒了虚汗,他下地走动,很快发现隐形门的卫生间,进去洗漱换衣。
这卧房大得出奇,邻接的卫生间和衣帽间就有三四十平,很可能是一幢别墅。
乐寻不确定,室内的窗帘全遮着,以至于他觉得现在是黑夜。
从卫生间出来,乐寻整个人已经脱了力,只是一番日常的盥洗。
看来想逃是难了。
乐寻倚着门框,指尖扣住实木墙围稳着身体,坚持了须臾,缓缓滑坐到地上,手臂使力,仍没能爬起身。
他阖目低低喘息,果然,‘喂’推门走进来。
见他这样,‘喂’丝毫不慌,架起乐寻一条胳膊将他扶回床上。
“你给我吃了什么?”乐寻呛咳两声,不想越咳越重,几滴血星溅在纯白被套上。
老喂这才略显出些紧张,给乐寻端茶递水,又手脚麻利地为他换上干净被褥。
“少爷说最近外面危险,让你暂时在这里避一避,”老喂答非所问,“你放心住着,这儿绝对安全。”
他小心收走沾血的被单,大概是想确认下上面的血迹有没有问题。
乐寻止住咳嗽,哑声说:“帮我把窗帘打开。”
这次老喂倒是痛快去了。
厚重的布帘朝两边撤开,乐寻惊呆了。
窗外是一片清凌静谧的夜空,满天繁星浩如银河,藏蓝丝绒般的天幕笼着一湾宁静湖泊,湖畔新雪如毡,一直铺沿到远处雪山……
这特么!北欧神邸?
“不喜欢可以更换,”老喂往窗面做了个划动的手势,外面立刻鸟语花香、碧草连天,居然还有啃草的羊群!
懂了,科技狠活儿。
乐寻惆怅闭眼。什么变态会把窗户糊死,放幻灯片哄自己玩儿?
这里太像囚笼了。
乐寻佯装休眠,努力转着脑筋,他是有一点迟钝,可以花时间慢慢想。
坐牢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庄启南会因为什么事情,突然为他打造一间牢笼,里面配置还相当专业,下药、封窗……
还是这里原本就有,他只是住客之一?
想完全控制他,一定是出了对庄启南,甚至对庄家,威胁极大的事情。
最可能就是老林和林铮那边逮到他们什么要紧把柄了,自己成了他们挟持的人质。
如果真是这样,老林会为了他向对方妥协吗?
乐寻想,林铮肯定会啊!这样又要功败垂成——
他有点后悔没听胖叔的话,尽早撤退回丹旸,当时一切都还晦暗不明,又刚找到胖橘,乐寻怎么舍得独善其身。
现在,自己反成了掣肘,乐寻心里不免难受。
乐寻又睡了会儿,老喂送来果汁,不知有没有加料。
他不是很想喝,因为嘴里咬破的皮肉沾着果汁会很疼。
没错,咳的血的确是血,他的血,谁也查不出作假来,只是这几天吃东西要遭些罪。
乐寻不碰那杯果汁,老喂也只当他是害怕里面有药。
“纯果汁,鲜榨的,你想喝水也行。”老喂给他提来一箱纯净水,没开封的,这是让他放心喝。
乐寻问他:“几点了?”
老喂递给他一只手表,是庄启南的表,很昂贵,上面显示日期。
乐寻看了眼,自己果然睡过去一天多,现在是下午了。
他尝试开门出去,在走廊里走动,老喂并不阻拦,只是这座宅子所有的窗户都封着,有些装了和他房间一样的布景窗。
乐寻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地,好像夏萦秋当年被稀里糊涂带到玄都,或许他也已在别的城市了。
怎么办呢?一楼紧锁的大门看着就极其厚重。
庄启南为他关上了一扇门,也封闭了所有的窗,凭他现在的体力,逃走是不大可能的了。
乐寻每天按时吃睡,表现得相当平静,有时呆得无聊了,他就变换窗幕上的景色玩儿。
白天换成鸟语花香,假装自己在晒太阳;困了换成满天星辰,哄自己入睡。
与乐寻预估的不太一样,庄启南并没有很快出现。
或许他去处理的事情真的非常麻烦。
乐寻感觉得出来,老喂之后给他下的药减了量,这玩意和麻醉剂类似,每个人的耐受程度不同。
他身上攒回了一些力气,但不能表现出来,依然每天懒洋洋的,时不时在榻上打个盹儿,坚持往走廊里散步,又动不动咳出血。
他赌庄启南不想弄死他。
乐寻在屋子里走动,也趁机观察熟记别墅的结构,让他奇怪的是,这幢二层楼房似乎没有地下室,至少他没发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别墅内部整体的装修风格十分老式厚重,墙面裹着苔绿色实木饰板,与柜子合为一体,单调刻板地大面积延伸;通往各处的门又多采用隐藏式,只有非常熟悉房间布局才能出入自由,迷宫般像掩着什么秘密似的。
每处房间和走廊都铺着铅灰色密织的厚毯,人走在上面幽灵般没有脚步声。
不知是不是通感所致,乐寻总觉得这宅子里透着股子阴郁且癫狂的气味,像藏馊的酒糟、发霉的烟叶,邪恶又腐朽的鬼魂……
他一不留神,活动多了,这很容易让老喂看出异样。
乐寻借势往墙上靠过去,假装体力不支走不动,挨着墙壁一点点往楼上挪步。
肩膀一下下磕着木质墙围,在靠进楼梯转角的一块饰板,撞击突然发出了不一样的声响。
里面是空的!
乐寻不动声色,手臂攀在木栏杆上喘息,眼角留心那片木板,锁得严丝合缝,但一侧的间隙与别处细微不同,墙角地毯上残留一小片扇形擦痕。
这里大概就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乐寻走不动了,坐在台阶上歇息,额头抵着栏杆闭上眼,脸色苍白痛苦。
看来上面只是轻犯牢房,地下室或许才是深笼禁地。
所以,那里住着什么人呢?
这间别墅不像新修的,一切布局又都像是为着藏人,监控、暗门、窗幕……还有会给人下药的厨子充当狱卒。
乐寻自己也只配搁在楼上,又是什么人需得埋进地下呢?
他该好好想想——
乐寻想得头疼,他用力咬唇内的软肉,咳出一大口血沫。
外面究竟发生着什么?他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足过了一周时间,庄启南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