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随想》暮春小花

11、第11章

　　因为养脚心情很低落，被楼下的老奶奶暖心问候之后，我拜访了她几次，每次都能聊两个小时以上，总结归纳起来颇有些心得体会。G奶奶1949年出生在柏林，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一个哥哥。19岁时职业培训顺利结束的她因为一个职位从东德来到西德，并认识了她的老公一直相濡以沫到2014年，她老公因癌症去世。同年退休后的她，也在三年之后搬到我们这个小区入住自己之前买的一套小公寓，独自生活。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攻读了心理学研究生职位，也在国家卫生局及学校工作过，社会经验很丰富。

　　让我很意外的是，作为一个习惯每年度假到处旅游的国度里，她在老板去世之前到过的地方并不多。原因在于她的老伴20岁左右出过一次严重车祸，并在医院呆了两年。出院后因为老伴腿脚不很方便，她甚至为了陪伴老伴并尊重他的习惯，连本州的一个著名古堡景点也没去过。她的儿子在附近100多公里的小城市工作，是一家本土企业的小领导，是一个回家还会不自觉主动加班的工作狂人。她的女儿在20岁左右患了抑郁症，在本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最好年华，小女儿却只能因为病情而遭受许多精神折磨。现在她女儿已经逐步走出困境，虽然工作不是十分满意，但在南德和男友同居比较融洽，G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想到蛋哥的父母也是住在离我们100公里以外村里自己的大别墅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好不痛快，我们以前基本都是每个月回去看望一次仍然身强力壮的蛋爸蛋妈，毕竟他们生孩子的时候不用上大学那是相当年轻啊。此外，复活节、圣诞节、双亲生日、村里亲戚孩子各种宗教仪式活动名目繁多，我们不得不回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说起这个话题，G奶奶显得十分豁达，她坦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他们开心健康她就很知足。比如离她其实不是很远的儿子，因为工作忙不常来看她，她不觉得是问题，反而担心他过度工作影响健康。她甚至说，无论他是否记得我的生日，无论是否节假日来看望我，我都不觉得是问题，我就担心他回家也工作不注意休息影响健康。谈及女儿，G奶奶说虽然因为精神健康问题其女儿失去了很多宝贵的发展机会，而且现在的工作也只是第三方派遣的兼职工作，但她情绪稳定且有一个知心的伴侣共同生活，G奶奶已经很心满意足。每年她的女儿会回来看望她一次，不确定是否在圣诞节或复活节这样的团聚日子，更不一定在她生日那天，但无论何时只要他们来看望她，G奶奶就很高兴。对比蛋爸蛋妈无论生日是否在周中都要按他们的意思在当天过生日，而我们都要请假前往参加才不会让他们不高兴，G奶奶简直是妈妈中的天花板。

　　能在那个年代不靠父母帮忙自己在城里买房子的老人并不多，从谈话间我能感受到G奶奶老伴来自一个富裕家庭，甚至是一个凭自己爱好发展事业的自由职业者。他们曾经在本州府城市里有一家自己的手工制作工作室，后来因为政府规划发展而被强制出售后，她的老公只好转做一些其他相关工作。拿着出售工作室的钱他们买了这套公寓和一些其他不动产（此私人话题我就没敢再过多追问），这么多年的陪伴和风雨，让G奶奶愈发智慧和沉稳，也形成她如今的善良友好品格。她说，孩子是她最好的礼物，但孩子是自由体，父母不该让他们有过多的负担和羁绊。而配偶是这辈子最长情的伙伴，很高兴能和他相伴这么多年。说起这些话的G奶奶，慈祥的脸在灯光下闪着睿智的光，也显出风风雨雨后的云淡风轻。我提到蛋哥的奶奶生前在村里的独栋房子里独居，后来因为摔断了手生活无法自理，蛋爸就找了一个东欧过来的护工住家照料。每个月蛋爸回到另一个村采购生活用品，同时也帮老母亲购买下周的必需品。有一次蛋爸和蛋妈出去旅游长达两周，出发前他特意嘱咐自己60公里以外的哥哥别忘了一周后给老母亲购买生活用品送过来。谁料，蛋爸回到和老母亲同住的村里时，发现蛋哥奶奶家里只剩两片面包，差点就要落到食不果腹的地步。蛋哥奶奶也抱怨大儿子没心没肺狠心忘了老娘，期间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来问候。G奶奶听说这个故事后，叹了一口气说，为什么一定要靠儿子呢？村里的邻居是不是也需要到邻村采购呢？帮忙带点面包回来总不至于借口推脱吧？我瞬间被G奶奶的格局击中，养儿防老的思想原来不止于一个国家一种群体一类传统一套意识，而是真的存在群体差异啊。

　　人类的悲欢的确从不相同，别说跨种族了，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看法都差别太大。仿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的家庭外人看来美满幸福和谐融洽，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有的家庭被视为貌合神离各自精彩，却不知人家相安无事乐在其中。人作为高级动物本是孤独的个体，因为生活在社会的大环境下成为群体性聚居动物。再由各种血缘、学习、工作和社会关系交织在一起，实在是会因人和机遇的不同而千差万别啊。如果能有幸遇到一个合拍的生活伴侣，那已经战胜了至少一半的同类。如果再能有一个自由平等、和谐融洽的家庭氛围，那必是都有宽阔胸襟和大智慧的成员造就的。人生就是这么充满了无数不确定性，遇到走运的事情是人生之幸，而遇到坎坷困难也是逃不过去的宿命，只能调整接受、自主修复，相信总会有走出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