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随想》暮春小花

10、第10章

　　说到世界三大难题必然是教育、医疗和住房，因为个人的经历和原音暂时不想写房产和医疗，等有新的话题再说，这个先放一放。毕竟世界难题意味着要求解很难，每个国家和体制都是透过不同的国情、传统以及共识，曲线救国地解决问题。毕竟，生活这件事想透了就不过是一日三餐和一张床，只是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有疾病找上门。求医这件事可大可小，还是看病人自己愿意选择一个什么生活方式吧。只是大病难病比较麻烦，因为非常影响生活质量，生活不再是简单而是有点捱日子的感觉。扯远了，今天退回来说西方社会推崇的自由民主。那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诗句犹在耳边，西方国家的人很大程度看中自由。这个自由是广义上的自由，而非仅仅是财富自由。当然，能实现财富自由的人委实很少，大多数人都要为一日三餐奔波，为妻儿老小遮风挡雨。这里只讨论普通大众，渣男、吸血父母和兄弟、拜金媳妇等统统不在此列。
　　昨天蛋哥带我出去放风，我们聊了一下他一个亲戚家的情况，对我触动挺大。这个叔叔在另一个村里的酒厂做调酒师，属于除了两个老板之后的管事人，酒厂直接给德国一个挺大的廉价超市做贴牌葡萄酒，算是小型酒厂里混得不错的典型。叔叔的老婆在村里的教会幼儿园做保育员，轨迹跟蛋妈差不多，这个之前讲教育时候提到过，在此不再累述。这个阿姨和蛋妈的唯一区别就是，三胎孩子胎死腹中后因为身体原因，中断过工作几年。直到后来又生了小儿子，才又开始恢复在幼儿园的工作。叔叔的三个孩子里面，大女儿最聪明学习也挺好，漂亮懂事性格也好，差不多是别人家的孩子那种。高考后读了食物营养学，本科毕业后在本联邦州的一个廉价机场工作，负责飞机餐的安全和设定等工作，租住在村里。房东是村里另一个翻修奶奶的别墅后独自居住的哥哥，此人和蛋哥是中学同学，与大女儿的男朋友是村里足球队的成员。叔叔的大女儿每天开车来回一百多公里到机场上班，工作受疫情有影响但职位一直保住。她的男友没有读大学，看起来也不是喜欢和擅长读书的那种弟弟。当年参加了高考后打算考警察，但是考了两次都失败，后来改做理疗的学徒培训。后来在蛋哥读高中的镇上一家理疗店工作，看起来不好不坏。听说最近这个叔叔的大女儿和男友都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前后辞职，并计划在本月开始为期大约一年的环球旅行。丹哥说估计他们有一些存款但不多，穷游就好了，反正人年轻经得起折腾。大表妹的年龄在30岁边缘疯狂试探，对比退休年龄67岁，这根本不算啥。所以现在是最好的长途旅游时刻，等回来重新再找工作安定下来。叔叔的二女儿今年参加了高考，之后就一个人在欧洲旅行，还经过乌克兰。她目前是准备考警察，不知道是否成功或者还是在准备。警察除了笔试还有体能测试，倒是二女儿虽然看起来不够结实，还是很喜欢户外运动的，看起来也比较聪明，但肯定读书和爱好等不及大姐。叔叔的小儿子目前复读初三，下一步应该是去职业学校读书，不参加高考了。蛋哥直言这个弟弟兴趣不多，智商也不高，对学习一向兴趣不高成绩也很一般。我记得去年有一次想逗他，对他说英语：“你很帅啊，小伙子”，结果他傻傻看着我，听不懂。蛋妈都听懂笑了，这孩子已经十六岁可以喝酒了，英语水平还不如我读小学的时候，看看这德国的免费基础教育，不知道是谁薅了谁的羊毛。
　　同样出身于德国农村，父母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以及金钱来辅导和管理孩子的学习，或者简单提供引导和机会，孩子之间的差别在放养之下可以这么大。蛋哥就不说了，肯定走了不少弯路但靠自己坚持下来了。大表妹居然能在这个关键的年级因为找不到心仪的工作说辞职就辞职，然后还要什么环球旅游大约一年。这简直是中国女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还不结婚生娃吗？随便辞职再就业怎么弄？不买房子安家吗？如此等等，果然国外压力要小一些啊，但也是相对的。生活的本质就摆在那里，没有固定标准，但也有一套基础必需，就看自己怎么想怎么过，然后为之努力。不过大体上，在农村的生活的确成本要低一些，压力要小一些，但医疗和教育选择也小了。这一点上我不觉得德国和国内有太大区别，所以我来的这些年，前几年村里基本是人口净流出。无论是通过读大学还是做学徒找工作，很多跟蛋哥一样的同龄人都选择走出去。但近几年大约是因为大城市生活成本高收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而且到了婚育年龄，有小孩的家庭都想给孩子尽量提供一个大一点的活动范围，便又回到村里自己买地修独立屋（要理解成国内的别墅也没毛病）。其实蛋爸有一次也跟我聊到，在村里买地当然便宜了，可是人工和材料与在城市里并无太大出入，一样压力山大。这是句大实话，都知道房产的价值在地段，地皮之上的水泥框架结构能值多少钱？我和蛋哥都觉得打理大房子太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且蛋哥是个不爱操心的人，是拖延症严重患者。况且我们不要孩子，所以一直都倾向于住公寓。想为了孩子住大房子，又囊中羞涩的人都选择了去郊区乃至村里安营扎寨。像蛋爸蛋妈这样祖辈好几代都在这里落脚的，就直接复制粘贴上一代的生活轨迹就好，无非是工种有区别，上下班距离有不同而已。
　　因为德国不是只有读书这条路可走，而且学徒培训可以早就业早挣钱，这成为很多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孩子的救命绳。但对于可以选择或者愿意奋斗的孩子来说，读书看似推迟了赚钱的时间，但未来的起点更高，随着工龄增长收入的性价比也会有大幅度提升。我记得小时候我爸被我惹毛以后总会用那句“以后18岁就给我滚出家门，学外国的孩子一样独立”来威胁我，如今这句话看来有些讽刺。蛋哥的情况我不再重复，就我看以前在大学读研时候的德国同学，一大半都是有父母资助和补贴的。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去打工，但都是带体验和游戏性质的，并不是真的为生活所迫。因为这些钱他们都用在旅游、消费等其他不必须的方面，与基本的生活和学习并无直接相关。至于实习的那点收入，本就不多基本属于意思意思，倒是实习本身可以为将来找工作美化履历证明自己。不过，德国为了鼓励学生继续教育的确是煞费苦心，比如没有或者只有很少的学费，如果需要学费的联邦州公立大学大约是一年500到1000欧元，私立的话大约一年几千欧远，不会太离谱。而且大学都会给学生提供所在城市的学生票，凭票可以免费乘坐范围内的公共交通（火车快车除外）。此外，学生还有免税打工小时数的优惠政策，可以说只要自己愿意干舍得累，一切还是有希望的。所以，穷学生是真形容，但生活潦倒真不至于，蛋哥不就是这么过来的？这种选择的自由和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前提设定，让很多人可以在二者之间任意切换。有不少开始选择学徒培训，但后来又重新申请大学读书的人，比如我以前大学的一个教授。他就是曾经做过两年的职业培训，后来又重新通过高考成绩申请大学，一直读到博士毕业后又在几个大学之间任教，最后在我们大学等到教授职位。但也有很多人发现，大学学习本身有难度又全靠自觉，读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完成不了这个任务，转而改道职业培训。反正从大约18岁高考结（或者15岁左右提前选择职业培训），到67岁法定退休领取正常退休金，有50年左右的漫长岁月，时间成本比国内的压力要小一些。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蛋哥亲戚家的妹妹能敢在而立之年，选择走出国门去旅游。毕竟，在德国大约45岁起才会真的有找工作很难的情况出现。而且，很多带孩子的爸爸都是两鬓斑白，在国内被误会成爷爷带孙子一点也不违和。蛋哥的这个叔叔在去年中风后依然没有恢复完全，但好在工作保住了。毕竟这么多年的重要老员工，应该会逐步恢复到100%上班吧。他毕竟才50出头，离退休还有10多年呢。
　　只是，我不理解不心仪的工作怎么冒犯到这个亲戚家的妹妹了。为生活，难免会有妥协，在我眼里工作的本质就是挣钱的工具。但蛋哥说，如果让他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就是挣再多的钱他也不要。唉，真是醉了。这是没有受过饥寒交迫的打击的人吗？还是他对生活的物质要求很低，比如喝水吃面包，睡一间在小屋的小床就好。一定程度上，他们很追求内心自己想要和精神上的东西，胜过我们认为生活必须的那些物质更多。蛋哥除了很理解这个妹妹的选择以外，倒是替她生出一些遗憾。他直言，以前这个妹妹有很多的爱好也喜欢学习并且追求上进，为什么到了而立之年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好像当初申请大学时候，她就很矛盾，最后有些无奈地选择了食品营养学这个专业。同时申请这个相关专业的还有另一个姨妈的女儿，虽然那个妹妹身在南德，但去年因为只是在卫生部门拿到一个临时短期工作合同，下一步还得重新找工作。在她们身上，我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论学习和抗压，我们都不差，拿高考成绩申请大学或等待被录取，可以选择的面还是比较广的。可是我们太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情，怕一分心就失去选择的可能而不敢也没有去思考自己下一步到底选择什么？自己喜欢和擅长什么？自己将来真正想做什么或者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从没想过也不敢想，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犯错和试探成本，随大流选热门专业出来就业才不会太差。倒是蛋哥这种没有被期望和辅助的孩子，连同他的那些妹妹们，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框架和年龄以及大流的隐形压力。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是真的自由。至于枷锁，很多时候是人自己给自己设定并套上的吧，但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能有多少借口和办法逃离呢？
　　自由是有真自由，但没有枷锁的自由，只怕是一片荒漠吧。因为没有枷锁后的自由便没有自由的真正意义，不怕失去是因为真无所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