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种田小传》贝琥珀

74、帝君千载望长生

　　靳菡便和两个丫头住在一间房内，她心里担忧萧五伤势未愈，却不敢时常看望，侍卫都是睡的通铺，也不知那种臭汗淋漓的地方会不会引起他伤口感染。她只希望快些到皇宫打一个转，立刻就回南疆去，却是不及闻铃儿和希真两个女孩子兴高采烈，相互打算着要到处看看。

　　七天后就到了京城。从她上次离开京城到现在，正好到了一年时光。当时同去南疆是两人，如今回来仍是一双，心境却已大不相同。她偷觑了站在身旁的萧五一眼，他仍旧是改换了容貌的样子，见她注视时，欠了欠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他举止神情和一般护卫无二，但因着身体大好的缘故，目光中又是那种难以掩饰的锋芒，顾盼之间令人无法忽视，想必他也自知，是以站在侍卫当中，并不站在前排。

　　靳菡干咳了一声道：“明日便要进京，却是不知当今皇帝会问些什么。”

　　萧五沉吟一阵，低声道：“父皇终日服食清修丹鼎教的丹丸，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问起你，必然也会提到长生术，如今九天派的势力还不及丹鼎教，你到时切莫拒绝了他，只说有长生药，却是需要五年的时光炼就。南疆再有五年，方可完全与离国割裂，不再为离国控制。”

　　因为伪造了一个九天玄女，便造了一个九天派来，和丹鼎教分庭抗礼，靳菡不由露出几分笑容：“你这是效仿徐福么，只不过他是直接出海逃逸，你是拖延时间。”

　　萧五当初在图书馆时亦曾涉猎过中国历史，自然也知道徐福是谁，笑了笑道：“你总能明白我的心意。”

　　“等到了朝堂，若是遇到丹鼎教的教主张瑞时，他要我施展仙法怎么办？我可是不会。”她不由深有忧色。

　　“没办法，到时你只有拿你那个拍立得相机进献给父皇了。”他一脸无奈。

　　靳菡只得轻轻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胡说什么。要是暴露了我来自未来的另一个时空，恐怕很快就被人当妖女杀了。如今冒了九天玄女托生之名，只不过是为了哄黎民百姓的，真正有智慧的人却是瞒骗不过，还是让人半信半疑的比较好，免得南疆也遭人猜忌。”

　　他笑着看了她半晌，道：“那你是准备怎么做？”

　　“我只说自己晚上遇到仙人托梦，醒过来便有稻种在手里了。”

　　“那仙人是何模样？”

　　她神色平静地看他一眼：“他脚踏七色云彩，手拿金箍棒，长得像个猴子？”

　　“……就拿神农的形象改一下，脚踏七色云彩改为状如白色莲花，别的不要太离谱，每次回答都不要和之前说的有差异。”他顿了一顿，“你聪慧灵秀，大是不凡，不必过于担心。”

　　靳菡不由心里暗笑，担心的好像是他自己才是。反倒是她一直在担心萧五伤势恶化，担心仪态不够端庄，毁了萧五一番心血，担心萧五露了行迹，担心得太多，去面圣的事便也没见得多令她担心，毕竟皇帝也只是个人而已。现代人都不会对皇帝多么尊崇，之所以害怕，也只是因为他掌握了生杀大权。

　　“哎，你既然这么不放心，当初怎地还说要我做你的皇后，做皇后岂不是更难。”她撅着嘴说，在心爱的人面前，就连她也忍不住有些撒娇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也不知是真是假地道：“我当初也很暴躁，怎么就瞧上了你？整天傻迷糊，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说，你当时都没感觉么？”

　　靳菡想起初见之时他礼遇有加，之后果然是有些凶巴巴的，但那毕竟是太久之前，她也记不起来了，那段时间她忙着算日子，看种田的时间，自然不曾在意萧五的态度。她愠怒道：“那你还去枢国找我做甚？你不如暴躁一辈子算了。”

　　他微笑道：“终究是放不下。”

　　此时他们一行人正好走到马车前，萧五站定后，欠了欠身道：“靳姑娘，请上车。”他们原本是一群侍卫簇拥着靳菡而行，萧五在她身边，两人走得极近，说话的声音也低。此时服侍她上了马车，侍卫们便骑马跟在后面。靳菡卷了车上的竹帘，看着他牵着马匹跃上马的背影，想到方才他说的话，不由怦然心跳。

　　她当时若是发现……或许就不会去枢国了。

　　到京城时，一行人照例应邀住到了孟家开的客栈里。京城里的雪厚厚积了一层，侍卫们的小牛皮靴子踏在雪地上，发出整齐地声音，在这个几近蛮荒的时代，让她感到诧异的熟悉。

　　萧五练兵的手段，比去现代之前又精进了几分。他似乎没有过于关注无用的东西，却是在有限的知识面里极力扩展了所知的深度。幸好回现代的只有萧五一个人，不然有野心的人去了一趟回来，这个世界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希望这个乱世，迅速结束吧。

　　她脚上穿的也是一双女子的长靴，自然不是高跟，这里的女子并不缠足，所以她一双天足也并没有引人非议。到宫门时出示了圣旨，便有人进内皇城传讯，让他们一行人在旁等待。到时进宫的只有靳菡一个人，随行侍卫只能在外等候她回来。

　　禀报的那人原先只是徐行，回来已是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让她进宫，说皇帝在御书房等候，让她速去。

　　她为了赶上萧五所说的早朝，所以特地起了个大早，没想到不是在朝堂见驾，却是改到御书房，或许是因为女子不能上朝？她有些疑惑，可是她今日的确起得很早，难道早朝已经退了？

　　她疑惑地回头看了萧五一眼，萧五若有若无地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枯黄的面容顿时增添了几分魅力，让她心里一烫，不由暗自想，幸好是在这个时代，若是当时在现代呆太久，她真的要担心这株会走的大桃花，以后会招些什么来。

　　宫城里许多小太监都在扫雪，见到有人进宫，便匆忙回避。她觉得指尖有些发冷，便呵暖了，看到远处行来一个男子，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带领她进宫的小太监便行了礼道：“太子殿下千岁。”

　　靳菡原先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和太子也只一面之缘，当时萧五在太子面前提起她时，只说她是在徐州城遇到的一个倒贴丫头。如今又说她是九天玄女，自然会引起太子的怀疑。虽然说孟云楼可能早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子，但孟家对太子显然并非完全臣服，否则不会和龙文宇有所勾结。

　　此行如果见不到太子自然是最好，可是离国的规矩是太子的东宫仍然设在内皇城里，她进宫时极有可能会遇到好色的太子殿下。

　　所以早在出门前，她就刻意盛装打扮，就是希望太子殿下没能认出当初干瘪没肉的小丫头，此时果然撞到了太子，不由心怀忐忑，敛衽一礼道：“靳菡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那太子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打量她半晌，面露微笑道：“姑娘便是九天玄女托生的靳菡靳姑娘么？果然有国色天香之貌，怎地沦落在南疆，可惜可惜。”

　　“许是上天注定，才教民女生于南疆。”

　　“姑娘如今还没许了人家么？”

　　“曾有天神托梦于民女，说民女必须保持完璧之身，否则或干天怒。”

　　“可惜可惜……”太子连连摇头，又道，“京城繁华，胜过南疆千倍，等明日本宫便带靳姑娘去京城逛逛，不知靳姑娘可否赏脸？”

　　靳菡不由吃了一惊，早知会引起太子的色心，她便该用一用萧五所带的药汁，只是许多人都已知道她的年纪，想在这上面做工夫不容易，恐怕还落得个欺君之罪。

　　“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她虽然对这太子不大有好感，但不想在这时得罪了太子，便转了话题道，“皇上还在御书房等候，民女先告辞了。”她行了一礼，便让那太监引路，去往御书房。

　　只听身后的太子仿佛自言自语地道：“五弟府中藏了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竟然没有碰……难道真的是五弟更喜欢男子，还是怕亵渎天神？”

　　他声音压得极低，但靳菡耳力不弱，已是听得七八分，险些摔了一跤。她曾听秀玉说，京中有关于萧五的种种不实传闻，现在看来并不假。

　　进了御书房，她按照当日李公公所言，进了门跪下叩首九次，听到有人有气无力地让她站起也不敢起身，直到旁边有个侍女来扶。

　　那皇帝看起来大约五十余岁，却已是双目浑浊，神色黯淡，但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萧五的相貌气度与他很是相像，也难怪他会知道这个孩子名声不好，却因着他会打仗便将南疆七城都给了他。旁边站着一个男子，身着道袍，长髯垂胸，一杆拂尘雪白无暇，颇有几分仙气，赫然便是丹鼎教的教主张瑞。萧五早就告诉过她张瑞的相貌年纪，因此她一看便知。

　　靳菡恭恭敬敬地道：“皇上，民女奉诏前来觐见。”

　　皇帝点了点头，十分疲惫地道：“你就是九天玄女托生的靳菡么？听说你擅于农事，当今天下大旱，南疆却是万亩丰产，却是不知你是如何办到的？”

　　“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在这两人面前，既不能引起张瑞的防范，又要让皇帝不小看，她说话也开始极为小心，仔细地说了耕种之术，又说了一些农田的注意事项，但她原本就擅于上课，开始张瑞颇为不以为然，到后来时也露出仔细倾听的神色。

　　皇帝听得赞叹不已，忽然说道：“靳姑娘既然有如此神通，却是不知会不会炼丹，最好能是得以益寿延年？”

　　果然不出萧五所料，皇帝提起了长生丹，或许真是知父莫若子。因着皇帝和萧五极为相像，她也对皇帝十分尊敬，小心翼翼地道：“有是有的，只是药材寻找不易……陛下若想长生，当可每日多活动筋骨，药石虽然有效，也不及……不及自身锻炼的好。”

　　皇帝长叹一口气道：“朕忙于国事，一日不过十二时辰，岂有多余的时日来活动筋骨？何况要长生，还是要依仗天师的长生丹，靳姑娘如今来相助，朕顿觉心怀一震。朕便封你为护国天女，就在朝中炼丹，如何？”

　　靳菡连忙跪下，哽咽道：“陛下有所不知，民女生于南疆，梦中天神有言，不可离南疆太久，否则天生横祸……”

　　皇帝想了一下，说道：“怪不得……今年天下大旱，莫不是因为靳姑娘曾经有三个月不在南疆之故？”

　　靳菡心中大喜，没想到皇帝比她想得更为迅速，直接为她的造谣提供了力证，唯恐露出喜色，被这两人瞧见，叩首时几乎把头埋到了地下，只是低低啜泣道：“当时我和定王爷的确是不在南疆，定王围猎时受了重伤，民女便将他带离南疆，找药医治，不想天降横祸，竟致天生大旱……”

　　皇帝本就是迷信之人，靳菡又知道这许多常人不知之事，自然是毫不怀疑，此时在京城所有人的心中，南疆七城仍旧是当年被战火摧残多年的模样，即使有一两年丰收，也不可能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靳菡一心要回去，也毫不引人怀疑。皇帝叹息道：“为了朕的江山，却是让你到南疆受委屈了。过两日你便回南疆去罢，仍旧赐封护国天女，对了，炼制长生丹恐怕需要不少药材，你有什么需要，便到太医府去拿罢。”

　　张瑞忙道：“皇上，丹鼎教新炼的一批养生丸可能还要不少药材……”

　　皇帝抬了抬手，阻住他继续说下去，道：“护国天女和天师都是朕的爱卿，药材都是小事，天女很快就要回南疆去了，还望天师不要多加计较。”

　　靳菡根本不会炼丹，本来想拒绝，但想到萧五一病之下，府里的滋补药材几乎是没了，不如搜刮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