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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隔岸箫声暗相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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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便于出行,定王府足足准备了三天,除了二十骑兵外,另有一辆马车,制式和普通马车相同,只是比普通的大了些,马车内铺了一层麻,再加一层软垫,使得马车更平坦些。但作为交通工具来说,马车比起最次的汽车还要差得多。靳菡再三劝他不要再去,免得伤了身体,她很快就回来,他却总是笑吟吟地不答。
两个小丫鬟在三天前就吵着要跟去看京城是什么样的,缠得她几乎崩溃,便说两个人若是能将一本《诗经》背下来,便答应让她们去。《诗经》是她从现代带去的,连她自己也没怎么看,也懒得再抄一遍伪造自己那个传说中的师傅写的,于是将封面撕下,给了两个小丫头用来练字用,两个小丫头一天只背一篇,还背得支支吾吾。开始时还有些失望,但后来想,这两个丫头本来就不识字,或许能背上一两篇已经很不错了。
她明显的刁难之下,两个丫头竟然没哭,叽叽咕咕地背了三天,硬是背了下来。她这才知道两个人平时学得这么慢并不是因为年少无知的关系,竟然在骗她,恐怕早就背得七七八八,只等着以后要背书的时候可以偷偷出去玩。她当时气不打一处来,到后院找了赶鸡鸭用的竹竿便要抽她们一顿。那竹竿的一端破成细细的竹篾子,抽起人来虽不见伤,却是极痛,两个丫头也不敢逃跑,站着等她抽,才抽了两下,两个丫头就哭哭啼啼地求饶起来。
“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咬着下唇只是不说话,由于一向看起来软弱的缘故,所以许多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自己已有了一种感悟,会对当初没用的自己存着善心的人都是好人,比如卫光照他们,会在路上救一个不相干我濒死女子,即使那个女子可能是奸细,而那些自以为比她聪明而想凌驾到她头上的人,却并不是好人。
她的脸色一直发青,却是一言不发,闻铃儿看得害怕,这原本是希真想出来的主意,此时被靳菡责罚也不敢推脱,低泣道:“姑娘不要生气,开始时真的是背得很慢,也是最近识得的字多了,也才快了些,姑娘最近又忙,所以我们都没有机会提,若是姑娘喜欢,我们以后天天背书都行……”
希真颤声道:“我只想给姑娘来个意外之喜,所以让闻铃儿和我一起把书都温好了,没想到姑娘竟会要我们背这本下来,是我不老实,很想去京城,所以没早些告诉姑娘,现在还拖累了闻铃儿,姑娘要罚就只罚我一个人。”
靳菡抛了竹篾子,道:“我原是将你们当成妹妹,若是你们下次再骗我,便回家去吧,就当我没把你们带回府里。”
她说得十分决绝,两个丫鬟本来还十分委屈,一听这话相顾骇然,立刻跪了下来,苦苦哀求,赌咒发誓再也不敢了。
靳菡原本不想再带她们进京,但话是她说的,也不好食言而肥,何况女子的确更为细心一些,这两个小丫头也比较聪明机灵,伺候萧五也更为周到。
很快就要出行了,为了不使别人怀疑,萧五穿在外面的衣裳和普通的士兵相同,都是夹的棉衣,只是在里面穿了一层精细中衣隔汗,没人注意时他便躺在马车上休息,即使用人发现也不打紧,他的幕僚当中有人竟有一种药物,涂在脸上,看起来面色蜡黄黯淡,仿佛老了十年,再用温水洗去便瞬间无痕。这里果然也有人研究易容之术,只是终究不如小说上所写的精妙了。
女人的好奇心和男人的野心一样旺盛,靳菡的好奇心又远胜于一般女人,她甚至还想在自己脸上试试,但萧五说,这药物会让遮住毛孔,粘性太大,可能会让皮肤长痘痘,他也只是打算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当年卫光照去枢国刺探消息,在脸上糊了一层,一个月没洗,回来后脸上几乎都肿得坏掉了,她一听,立刻打消了念头。
已近严冬,靳菡如今又是传言的九天玄女托生,人人都知道她的尊贵身份,出定王府时,几乎满城的人都来观看,她便从马车中出来致谢,此时披了一件白色貂裘,仍旧是少女装束,明艳照人,果然不带一丝尘俗之气,城中百姓都欢呼起来。
回到马车上时,赶车的车夫已扬起鞭子,车声辚辚,摇晃着向城外驶去。
外面仍旧欢呼声震天,闻铃儿悄悄掀开竹帘看外面,希真却是不停在和她说话,萧五坐在对方闭目养神。马车里容得下五六个成年人,目前只坐了他们四个人,剩下的都是骑兵护卫,自然十分宽敞。
希真发现没人理她,靳菡又正好回来,同坐到车上,便兴奋地道:“姑娘,汉平城好多人呢!”
靳菡皱了皱眉说:“别那么大声,吵到王爷休息。”
希真扁了扁嘴:“外面更吵呢,比我吵多了。”
萧五睁开眼睛,笑道:“京城里的人更多,大概是汉平城的十倍,你要是到了京城,还不高兴疯了?”
“真的吗?更多的人是什么样子?”希真诧异地问。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隔着两三丈远就要大声喊话才能听得到。”
靳菡不由默默地想,真应该把希真拎到现代的帝都魔都去看看,让她深刻体会一下人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添了两个丫鬟,一路上热热闹闹地向京城驶去。两人虽然同处一车,但独处的时间不多,时不时目光对视上时,她便觉心跳加速,怦然难止。
过了两三日,两个丫鬟也发现自己碍事,去京城的兴奋也平息了不少,在马车上时就不停地咬耳朵,马队停下来的时候,就主动去找柴火生火做饭。她们都知道靳菡面皮薄,不敢调笑她,唯恐她一生气起来又让她们离开。虽说为人奴婢不好,但靳菡待她们果然便如亲妹一般,眼下又是灾年,到处都是死路,在定王府中已是万幸了。
萧五依旧十分疲累,醒着的时候并不多,但四个人都醒着的时候,他便教她们弹琴。靳菡这才知道,原来他弹琴也不错。这张琴他何时带在车上的,她竟是不知。漆成全黑的琴木极为古朴,雕刻的花纹寥寥几笔,刻了两个篆字——惊雷。
靳菡觉得这两个字很是神气,忍不住在字迹上摸了又摸,萧五才说这原是百年前的名琴,当年开国的一个诸侯所用之物,后来不慎遗失,辗转到了萧五手里。
靳菡喜欢听人弹琴,也能听得出琴音好坏,但要她自己弹琴却是毫无头绪,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几件有用的事。可是萧五却说,九天玄女托生不会弹琴像什么样子,到了宫里,必定会有人让她品评或者弹奏,至少也会一两首,可以拿来唬人。
她没奈何只得学了一曲碧霄引,学了几日,虽是时常出错,却也颇得萧五赞赏,至于他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能把琉璃当玛瑙,她就管不着了,只要能过萧五这一关就行。
等到渡江的时候她已学得七八成。这一条江却是叫做平江,水流量比阳江小得多,却是反而叫做大江。江水中有一种鱼半尺来长,听船夫说煮汤极好,很是滋补身子,又不会上火,可惜不大好捕捞,希真便说若是能抓几条给王爷吃,大家也能一饱口腹之欲,那该多好。
随行的便有一个侍卫立刻解了衣衫,只余一条中裤,拿着一口长剑就跳下江去。此时的平江寒冷刺骨,平江边上的这种半尺鱼涨到了天价,那船夫只是摇头,但看到他们都是官兵,也不敢来管。
很快那侍卫刺了三尾鱼上来,那船夫惊讶之极,那侍卫只说水下看到的少,不然还能多刺几条,他把鱼从剑上取下,扔进盆里,待要再次下去,希真跺足道:“秦宜,你再下去试试看!这么冷的天,冻死你算了!”那侍卫被冷水浸得脸色苍白,此时却是泛出一丝红晕,说道:“真姑娘……”
靳菡便道:“天寒地冻,不要再下去了,烧一锅汤够大家吃就行。”他们一行人连人带马,分了有三条大船,同行在他们船上的只有七个侍卫。当下在船上把鱼处理洗净,切成鱼片,做了一锅粥,果然浓香馥郁,令人直咽口水。
这锅粥只够每人盛一粗瓷大碗,想要再吃,却是不够了,幸好他们带了不少干粮,不会挨饿。
萧五只吃了一碗粥便不吃了,他最近吃得极少,此时又有些昏昏欲睡,靳菡便拿了琴到船头慢慢拨着碧霄引的曲子。她学到兴头上,也觉得弹琴十分有趣,不用萧五催促便会主动练习。
江岸已然在望。
靳菡忽然听到一阵箫声,似乎与自己的琴音相和,她微微一愣,指尖停了一下,却听箫声一直在继续,便不由自主地被箫声带了下去。
箫声低沉,如泣如诉,令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地,毫无着落之处,仿佛走到一个不知何处的幻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