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一捻胭脂趁轻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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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风吹得身上微冷。自封疆后，朝廷已渐渐不管南疆的事，就连打仗的粮草也让定王自己想办法，如今天下大旱，唯有南疆幸免，朝廷甚至还有暗示希望南疆继续上缴赋税，这对南疆来说，无疑加大了压力。
今日白天刚打了一场胜仗仗，士兵们多有伤亡，但整个营地却是静悄悄地，仿佛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杀机。卫光照知道这才是精兵的样子，但定王似乎总觉得和所谓的精兵强将还有一段距离，对他们提出各种要求，就连一些部将也鼓励他们多提出战役的设想和建议。
卫光照觉得再次回来的定王比起以前变了许多，但定王的举手投足间又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那般凌厉矫健，威严森冷，让人看不出他心底所想。
攻下肃央城后，大概就能回去了吧，回去后选个日子，迎娶吴家的三娘子过门。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部位，摸到一枚硬物，不由安心地笑了笑。算起来三娘也有十五岁，他也有十七岁，早该成亲了。
和三娘就是在汉平城认识的，吴家是做脂粉的客商，日夕与些风雅之士为伍，配他这种粗汉是可惜了，他也曾多次劝过三娘另许他人，三娘却总说等他回来。
这一战过于惨烈，他只觉得胸中血沸未停，索性披了衣裳起身出帐，向营外走去。
营外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男子，身披软甲，正背向而立。卫光照徐行过去，在他三丈外便已停下，躬身道：“王爷。”
定王转过身，看到是他时微微颔首，徐徐道：“卫将军。”
卫光照这才走到他近前，压低声音道：“王爷深夜未睡，可是在思念靳姑娘？”他们是生死之交，和一般的王臣关系自然大有不同，如今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卫光照登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若是定王脸色一沉，便立刻告罪，也不会被责罚。
定王果然没有生气，竟是微笑了一下。卫光照跟了他这么久，见他笑的次数寥寥可数，这次和靳姑娘回来，笑的次数明显增多，却也没让诸将减轻多少压力，反而更是胆战心惊。在众人眼里，定王便如一匹孤狼，若是何时变得和气，也只是伪装的必需而已。
“靳姑娘生性温和，也只是不喜欢和别人计较，她小脑瓜子想的东西太多，别的事就顾不上了，若是遇到有人有意欺辱，的确是令人担心。”他望着远处的山影崔嵬，眼里露出一点笑意，“不过她极为聪明，又有周先生照拂，料想应该无事。”
“靳姑娘如今极少出门，哪里会遇到什么人？王爷放宽心就是，等我们夺下肃央城后，就能班师回去了。”卫光照笑嘻嘻地道。
“你是想早些回去见你的三娘罢？”萧五不觉微笑，却道，“肃央城如今有上万兵马，恐怕不容易攻破，传说那龙文宇的师傅言西尹有裂石开碑之力，能挽巨弓，我们至少要做好相持几个月的准备。”
卫光照口中答应了一声，心里却很是不服，只想龙文宇当日在汉平城做奸细假扮书生时还被他们打了一顿，龙文宇的师傅又有什么本事。
萧五却是没看出他的心思，转而说道：“汉平传来消息，说是靳姑娘想到了攻城的好办法，可以试上一试。”
“什么办法？”卫光照极为好奇。
“到时你就知道了。”萧五说得很平静，脸上却有种毫不掩饰的得意，让卫光照一阵气闷。
靳菡把带来的种子都妥善放好，等着来年开春便播种下去，这批种子每样都带得不多，只够种两三分地罢了，要想广泛种植，还要两三年的时间，她也并不焦急。除了秀玉外，她如今还带了两个丫鬟，都只有十一二岁，等到了十六七岁，便都要嫁出去了，所以十一二岁陪在身边的时间也能更久一些，年纪小接受新事物也更容易一些。
本来萧五知道她不喜欢被人跟进跟出，十分不便，所以并没有买了丫鬟让她伺候，但到现在她也逐渐发现没有丫鬟在身边，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等到开春，她会更忙，她需要有人在她离开这片土地后，仍然能把文明之火传递下去。
这两个丫鬟都是她自己选的，一个叫做闻铃儿，一个叫做希真。开始时她还觉得奇怪，怎地还有“希”这个姓，但听希真说，她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姓希。这次去挑人的时候她并不如在枢国时心软，看着别人可怜便买下来，一则总买硝石硫磺，她的银钱也不大够了，二则她是想要两个女子能帮她做事的，自然是手脚越麻利越好。
这两个女孩儿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听说进了王府还是要干农活，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靳菡觉得奇怪，不由笑问：“你们就不担心会很辛苦么？”她自己下地忙的时候戴着斗笠在泥巴里，溅得浑身都是泥水，汗流浃背之时，也常常会觉得劳累，这两个女孩子才十一二岁，一听主要做的事就是下地干活，竟会满脸喜悦之色。
希真比较羞涩，低着头只是笑，闻铃儿大胆一些，已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在牙婆那里都听说，卖到富人家里的话，恐怕都是要做人家的通房丫头，要低三下是一辈子，如今听姑娘说只是干活罢了，日后仍由我们自己做主嫁人，已是天大的恩惠，又岂能不喜？”
这两个丫头正好是美人胚子，或许正因为人美，所以倍受宠爱，也才会这么聪明机灵。靳菡微微一笑道：“等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不敢担保让南疆所有人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却是能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只是如今却是要辛苦许多。”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都喜上眉梢，道：“靳姑娘大恩大德，奴婢没齿不忘。”
靳菡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两人有这种默契，大概也是事先商量好的，恐怕是想讨好她这个主子，免得日后受苦。只要多说些好话，主子再要冷下脸来责罚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这两个孩子不存着做妾做通房丫头过安稳日子的心思自然是极好，她也不会担心萧五会被引诱。可是萧五在宫中生活十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会瞧上她估计也是眼睛脱了窗，想要他正眼瞧上什么人估计也不容易。她向来认为，大半情况下，一个人要过什么日子都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她不能控制将来的萧五会做什么选择，但她却能决定自己做出什么选择。
《南疆志》即将成书，接下来就是雕刻木版印刷。靳菡随口在周贞面前提了活字印刷的技术，果然因为制作字模不容易而被否决，但周贞也肯定了若是以后再要印刷数种书籍，或者一本书比《南疆志》要厚上几倍，活字印刷果然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周兴一听，便着手让弟子去打探字模的做法和成本时间等相关事宜，周贞却是颇为疑惑：“靳姑娘到底是从何处得知这等技艺，就不会略嫌……”
“奇技淫巧么？”靳菡接过他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弓箭伊始亦为奇技淫巧，辔头鞍鞯马镫也并非从来就有，但有所用，便力求其能，岂非正是我等撰写这本《南疆志》的用意？如今雕版印刷尚能一用，百余年后，工匠儒生弟子众多，所需书籍不知凡几，仍用雕版印刷，多费的人力财力，却是不知能在灾荒之时多救几人的性命？”
周贞原本也不是反对，总觉得一个女子只专精于格物制器，却对女工极不感兴趣，倒是一桩奇事，便多此一问，反倒被她抢白了几句，不由有些纳闷。这女子对于平日的小事不放在心上，反倒是一触及子孙后世的大事就会让她激动，恨不得当场和他吵架。
周兴在旁看热闹，笑道：“那么这活字印刷之法，还应写在《南疆志》中为是，日后活字印刷大兴起时，有学者观之，也能知我南疆早有这一设想。”
叶秋心却是闷闷道：“这《南疆志》中所撰，大多都是南疆中已出现之事，或是无可辩驳的真理，若是活字印刷不能兴起，岂不是误导了别人？”
最近这些日子叶秋心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直在和她抬杠，靳菡忍着怒气道：“只要我们先写了，可以引导更多的人往这方面想，可行性也自然会大得多，即使不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只是一个设想而已，我们可以再开一个部分，专写设想好了！”
“不能再开了。”叶秋心立刻回绝，“这本书成书正好九个部分，完美至极，若是再多一个部分，成什么样子？”
“你这个……八股！”她气得七窍生烟，哪有人会为了一本书分成八章最完美便不准再开一章，估计是这个人纯粹为反对而反对，根本不在乎反对的理由了。
周兴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连忙劝架，苦着脸对两人说：“要不把前面的两部分合二为一，再加上一部分如何？”
叶秋心道：“周二先生此计大妙。”
“自然是任凭周先生做主。”靳菡在心中破口大骂，勉强忍着没有骂出来。现在离国还没出现学术流派，诸子百家，只怕几十年上百年之后才会发生，这叶秋心就有了书生的迂腐之气，也真难得得很。
几个人商议完后，便决定由靳菡撰写最后一章，她写得半文不白之处，便由周贞帮她改为古文，更为言简意赅，利于印刷。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一捻胭脂趁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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