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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寂寞兰舟难一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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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逼他们?”秀玉反而好奇起来。
“这个还不知道,反正都在城里,总会遇到的。”靳菡不甚在意。
秀玉看到她似乎唇色有些发白,便到内屋里取了一件夹衫,交给她,“最近天气有些凉了,姑娘先披上吧。”
那夹衫浅绿的崭新料子,做了双层,领口绣了素色花纹。她笑了笑道:“这衣裳新做的,是送给别人的吧,万一弄脏了不好,还是拿一件旧衫给我。”
秀玉直接拿了衣裳披到她肩膀上:“这衣裳是我最近闲着没事的,最近乱得很,琉璃工坊那边都已停了工,所以没事拿着以前的料子做了一件,姑娘要是喜欢就送给姑娘了。”
“这怎么使得?”她连忙推拒道。普通人家最多一年能换两次衣裳,一次冬衣一次夏衣,而更贫穷的人家就连嫁女的婚服都没有,秀玉做这一件春秋夹衫,恐怕也要穿很多年。
“前段时间酒具产得极多,我和大哥都分到了一些钱,当时买了三匹布料在家,闲着无事就裁剪一下,也费不了什么事。”她比靳菡略矮了半寸,站在靳菡面前,低着头给她系衣带,让她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吧。”
深秋的风吹得身体的确是有些凉了。三个多月,就是整整一个夏天。算起来她和萧五竟是无缘无故比别人少了两个月的时间。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那望远镜做出来了么?”
“技巧上恐怕还是不行,看远处时总觉得有些扭曲,不似真物,拉长变形了许多。”秀玉看了她半晌,微笑道,“姑娘多日不见,却是比往日更白了几分。”
她想说没经过今年夏天的阳光,自然是比较白,想照一下镜子,忽然便想到自己的那块小镜子现在还放在旅行袋里。玻璃做出来后,镜子应该比望远镜更容易制作,只是以目前的技术来说,只能采用水银浇在锡箔上的方法,而水银毒性甚重,一旦划开伤口,便对人体伤害巨大。暴力的行业总在盛世中才能赚到足够的钱,如今汉平城中不大太平,这件事也只有以后再说。
她微笑了一下,道:“你那小姑子也该十五了罢,是不是该出嫁了?我得想个好点的礼物送给她才行。”
“快了,就下个月。秀玉全家都身受姑娘大恩,岂能再要姑娘的礼物?”
“你若是这么说,我便要把身上这件衣服脱还给你啦。”她笑吟吟地牵过秀玉的手,惊觉上面有几处处被玻璃划破的上痕,心知那是碎玻璃划的,她顿了一顿,说道,“你心细聪明,助我良多,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才好,只是一点小礼,不必放在心上。”
秀玉沉吟片刻,说道:“有一件事,不知秀玉当不当问?”
“你我情同姐妹,有什么不好问?”她失笑道。
秀玉犹豫一阵,终于还是开口道:“姑娘这次与王爷一同离开,又一同出现……是决定将终身托付于王爷了么?”
她看到秀玉踌躇的目光,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却是笑道:“王爷何等身份,岂能是我等民女高攀得上的?我只是为王爷卖命,若是遇着难得的好男子,我还是要嫁人的。”
秀玉仔细看了她半晌,才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气:“不是便好。王爷他虽外表看起来无碍,只是京城中曾有传言……只怕害了姑娘。”
“什么传言?”她不由问。
“嗯……”秀玉看了看门外,道,“这事是汉平城很多人都在说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既然姑娘有意相问,我也不好瞒着姑娘,姑娘若是对王爷不曾有情,便只当笑话听过便罢了,若是有什么想法,便请姑娘多斟酌方可。”
她不由失笑道:“你绕了半天,却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
“我听说……”秀玉为难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我听说,定王是爱男风的,并不喜欢女子,他十五六岁时还在宫中,就喜欢和小太监们在一起玩耍,皇上要他娶妻,他宁可自尽也不肯,只说等南疆打了胜仗,夺回当年失地再言其他,皇上无奈,只得应允了,派他到定南关去,让他监军督战,并未让他亲至战场,他却打了好几场胜仗,皇上龙颜大喜之下召他回宫行赏,谁知他回宫后还品性不改,多次出入南馆……南疆当年乃是不毛之地,若皇帝当真怜惜幼子,又岂能让一个及冠未有几年的皇子分封到此?所以大家都说,这是因为皇帝是对他失望透顶,眼不见为净,才把他赶到这里。而且……他喜欢男子,终究难以成亲生子,纵是以后大有成就也无人承继,所以在京中权势倾轧,各位皇子互相争夺,反而让他得到了南疆。”
靳菡呆了半晌,只觉得秀玉所说的定王和她所认识的萧五仿佛并非一人。照她看来,萧五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喜欢男子……难道卫光照和杨圣清他们是他的男宠?
“秀玉……”她抬头看了看唾沫飞溅的秀玉一眼,再怎么聪慧细致的女子,八卦起来也不遑多让,她不由有些好笑,“你觉得定王会爱慕男子么?”
秀玉尴尬地道:“传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定王如今在南疆虽然看起来洁身自好,但那么多年只专心于练兵,从未对女子有过轻薄之举,别人只说他阴狠善战,老辣深沉,从未听说他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或者朝中大官来提亲。”
阴狠善战,老辣深沉……萧五?她迷茫了一阵,不由失笑道:“我觉得定王阴险狡诈是有的,缺点还很多。”他还是很有魅力的,在现代时便有一群女子蜂拥追逐,他还常常向她抱怨那些女子送什么情书,怎么不送爱心便当啊什么的。若说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比较羞涩,众人围观孟云楼之景却还仿佛昨日,恐怕萧五在别人面前的确是过于孤傲。至于传出他种种不实的谣言,大概也是为了掩饰他的野心罢了,这些也不必对秀玉说。
秀玉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姑娘不过十七八岁而已,虽然年纪是大了些,但也不是就没人看上。宝庆堂曹大夫的妻子得了重症过世,他因此伤心闭馆许久……我晓得姑娘是最重情义的人,曹大夫人品不差,今年才二十,模样俊俏,还没来得及有孩子,明日我和你说说去?”
“嗯……”靳菡低着头笑了一下,“这么久不见,怎么不知你还做了冰人?”
秀玉脸上一红,手指轻轻戳了她的手臂一下:“你胡说什么,还不是日日想着你,怕你误了自己。”
她应了一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看着秀玉,微笑道:“原来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和你说过年纪。其实我们是同年,我只小你半岁,那曹大夫二十岁,也是报的虚岁吧。”她目前的确没想过再找别人,只是秀玉这么好心说了萧五种种不好,她又不能解释,只能辜负秀玉,把这个曹大夫给敷衍过去。
秀玉果然惊讶地看着她半晌:“姑娘说的可是真的?一点也瞧不出来。”
“我怎么会骗你?”她哑然失笑,把话题带到了一旁,“孩子们在午睡么?怎么都不见人。”
“两个小的在睡觉,大儿在练字。”秀玉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忽然“啊”了一声,“你看我这记性,和你说话竟然忘了做饭。姑娘来得倒巧,家里的两只母鸡今天下了蛋,我到隔壁去取。”
靳菡也不阻止,看到秀玉新买回来的菜里只有些豆角,便帮着拿出一半放到盆子里,舀了水洗净了,再细细剥去头尾。秀玉取了鸡蛋回来,看她在下厨,吓了一跳:“姑娘怎地亲自动手?还是我来,你去歇着。”
靳菡便道:“怎地三个月不见,你倒是见外起来?”
秀玉便不再提了,又道:“方才我和姑娘说的那事,姑娘还是再想想吧。曹大夫洁身自好,又与人为善,他若是见到姑娘,想必也是欢喜的。”
她却只是剥着豆角:“他既然情深,恐怕一时还是记着他的妻子的,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话不能这么说,一个男人家里总要一个女人操持,何况曹大夫他又有一技之长,总不能天天在家里伺候父母,娶了妻子后他才能重开宝庆堂。即使他不愿意再娶,他爹娘也不会轻易答应。”
“可是他心中记挂着别人,成了亲又有什么意义?”
“姑娘这么聪明,怎么就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呢?那个姑娘再好,毕竟是已经去世了,死人怎么能和活人争?”秀玉很是不以为然。
靳菡不由只是微笑。她原先只觉得秀玉聪明温婉细心,只当她是如水的女子,谁知多年为人母亲,已将她变得能干麻利,虽只大她半岁,却像大了她好几岁一般,把她说得几乎哑口无言,除了把萧五拉出来当挡箭牌外毫无办法,偏偏又是不能提萧五。只得说道:“他既然深通岐黄之术,恐怕也是想要一个能帮他照看宝庆堂的女子,我年纪又大,又对医术一无所知,他会看不上。”唯一算得上医术的,只有带过来救急的几支青霉素和注射针筒,几颗抗生素药片而已,但这些和中医毫无共通之处,和那曹大夫定是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