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星落于野月昏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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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样子像是不甚在意，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她，仿佛是想看出她脸上的表情。
“没忙什么啊？今天就去了山上，看看有什么可以广泛种植的作物……”想到文宇时，又觉得不是很重要，毕竟是一个新识得的朋友，没必要告诉他吧？她偷偷瞄了瞄萧五，万幸她反应迟钝，还没有来得及露出紧张的神色，萧五便已装作无意地转过了脸。
“一切慢慢来不要紧，我不想你太辛苦。”萧五缓缓说。
这是上司在收买人心么？哪有让下属不要太辛苦干活的……她嘀咕看偷瞄了萧五一眼，他的脸仍旧是背着光，极好的角度，看不清表情。
“我辛苦一点没关系，应该的。”她试探着回答。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万事开头难，如今也只得委屈了你。”
“呃……不委屈……”
“还饿么？要不要再去热些饭菜？”他语气难得地十分温和。
“不不不，不饿了。”她随口应付几句，便说自己困了，要先去睡觉。
萧五想必是从未见过这么不客气的下属，竟然把王爷扔了自己跑去睡觉的，面容古怪地看了她半天，却始终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算是应允。
她得了准许，登时喜上眉梢，一溜烟地就从侧门溜走了，自然没看到萧五变得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陈二嫂早就为她烧了一桶洗澡水，她胡乱洗了一下，便去睡了。今天虽然没找到茶树，不过吃得很满足，也玩得很开心，让她有些小小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找了文宇，这一次带着两个跟班，自然是十分不适，一板一眼地回答了他几个种植的问题，便草草分别了，去了铁匠铺。
汉平城的铁匠铺只有一家，就是李铁匠这里，主要还是做青铜器的，自从迎来了靳菡这个大主顾后，才开始接了铁器生意，本来这里平日就常有驻兵来查看铁器管制，不许制造兵器在民间贩卖，所以两个士兵模样的人在铁匠铺门口出现也没人感到好奇，还以为是铁匠遇到了麻烦，急急忙忙地低头避开了。
林礼似乎是做了整整一夜的玻璃器具，并试过用了泥土做模具，手烫出了水泡，便用白布裹住双手，握着青铜管继续试验。靳菡看到他的模样时，不由暗暗惭愧，觉得自己竟然让人做苦力而自己却跑去游玩，和萧五那种剥削阶级有什么区别。
她刚想说要给林礼加薪，林礼看着她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靳姑娘，我浪费了不少材料，还是觉得你说的吹制做的更轻薄些，照你说的做了一套酒具，你看一下。”
林礼的眼睛已熬出了红血丝，但神情却极为振奋，他带着她走到桌子面前，六个酒杯，都是碧绿通透，宛如翡翠，一个酒壶还没有盖，但已有了耳，桌子旁边放着的一堆东倒西歪的，却都是残次品，显然这一夜他做了无数个这样的酒具。
靳菡看着这些酒具，虽然不如现代工艺那么精细完美，但对于一个只做了一天一夜的人来说，已是极为难得，忍不住眼睛一红，道：“林大哥，你辛苦了。”
林礼道：“靳姑娘说哪里话来？我在家中也常自己做些木碗筷来用，却是不比这琉璃容易多少，这么美的东西，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捧着一只酒杯，摩挲着光亮的杯身，脸上尽是狂喜迷茫之色，似乎是不敢想象竟然是出于自己之手。
相比之下见惯了玻璃的靳菡倒是显得镇定的多。“林大哥，你先做个壶盖出来试试吧，那个不容易做。”她随口交待了几句，把身上仅剩下的七两多银子交给秀玉，说道，“秀玉，这是给你哥哥的药钱，你去给她买些伤药来敷，等以后我卖掉酒具，工钱再算。”
秀玉道：“姑娘，这些钱你先收起来……”林礼更是连声推拒，“姑娘何必如此客气？我妹妹能得你重用，每个月拿回去的银两就不是少数，我们家已经很感激了。而且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根本不用敷药。”秀玉虽然已经成婚，但与丈夫就住在娘家不远处，丈夫当兵，她平日便经常回娘家看望父母。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林大哥还是先收着吧，这琉璃器具在此时出现终究过于危险，若是被人得知，恐怕你们俩都免不了被人惦记，到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若是我们有运气赚钱，那么日后还可以发得起工钱，若是遇到危险，恐怕一文钱也不会再有。”
秀玉和林礼对她说的话有些奇怪，对视一眼，却没多说什么，林礼见她态度坚决，便只好暂且收了下来。
靳菡早就带了锦盒，将酒具都收到锦盒里，出门后才让侍从帮忙带着。那些做坏的玻璃仍旧可以做原料，只是含的铁不容易去除，不能和新的一炉玻璃液混到一起。
将锦盒即刻拿去给孙管家看了，孙管家看了酒具后，赞叹不已，嘱咐她不可让人知道如何制作，却没有一句话提及到底如何制作玻璃酒具。显然他是知道这些玻璃酒具并非天然所有，但在靳菡不愿意告诉他时，他也并不多问。
靳菡很喜欢孙管家的风度，当时便拿了酒倒到玻璃杯里试用。可惜绿色太浓厚，这酒虽然是波斯小国出产的葡桃酒，却显得说不出的劣质低档。她早就见到王府珍藏的这一坛酒了，没想到倒出来后，效果这么悲催，当即呆住。
孙管家笑了笑，说道：“这碧绿杯子最好盛梨花白，能越发显得酒质浑厚，盛放葡桃酒，却是有些不大相衬。”
他说不大相衬显然是客气的了，靳菡苦着脸将酒倒了一半出来，与孙管家两人分着喝掉。
孙管家对这一套酒具很是爱不释手，他甚至提出，若是自己有五百两，便自行把酒具买了下来。
她对孙管家的人品此时已是极为敬重，当下便对孙管家说，以后会有更好的玻璃酒具，会送孙管家一套。
听到这句话，孙管家神情一肃：“靳姑娘，你这酒具一共有多少套？”
她想了一阵，决定还是信赖孙管家，说道：“只要原料足够，要多少就有多少。”
“成本几何？”
“如今已投入三十多两银子，不算工钱。”
孙管家在房中来回踱了一圈，说道：“制作之技，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这技艺一旦流传出去，便不值钱了。只是保密很有难度，这件事最好禀告王爷，让王爷定夺，靳姑娘觉得如何？”
她犹豫着不答。或许是之前在张家沟遇到的人和事残存着阴影，她并不想让萧五知道她在赚钱。最好只有孙管家一个人知道，等卖掉酒具，得了一些银两就走，到时孙管家想拿玻璃工坊来做什么，她也不愿意去管。
“靳姑娘？”似乎看出她在出神，孙管家唤了她一声。
她勉强笑了一下，道：“等卖了五套酒具再说好吗？”到时萧五看到玻璃生产的巨额利润，对于她手上赚的一千两恐怕已不放在心上，她也容易脱身些。
孙管家虽然不明白她的想法，不过也没多问，在玻璃器具还没有被更多的人知道之前，还是比较安全的，五套还在他可以控制范围之内。
靳菡想了一阵，又对孙管家道：“孙伯伯，我回去想过了，若是第一套酒具敬献给皇上，皇上知道我们南疆有生产玻璃的本事，便可能会收为国有，到时……”到时还能不能赚钱，就是未知之数了。不过后面这句话，她却是没说。
这个时代忠君思想过于严重，若是说太多不敬的话，恐怕会遭到孙管家反感。
孙管家微微颔首道：“靳姑娘所言极是，当时老朽只想着若是这天下奇珍只有两套，那么便会有人追根问底，不免会让人得知这酒具是出自何处，如今既然姑娘身负技艺，自然另做打算。只要这器皿能不重样地多出几件，便不会有人过多在意出于何处。老朽是想，让人假扮为西域小国的商人，从远地运来此物，到时定会妥善处理，以求卖得更好价钱，靳姑娘放心。”
他的想法与玻璃真正在中国出现的方式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靳菡一呆，便笑而答应。
半个月后，林礼的技艺已炉火纯青。靳菡要她是否招几个学徒来使用，他却担心泄露了靳菡的秘密而不肯，李铁匠本来也想学，但他打铁习惯了，力气太大，技术始终太臭，好在靳菡并不亏待他，嘱咐他不可把他们在做的事说出去，否则便是杀头大罪，李铁匠深知她是王府的人，当下诺诺答应。
除铁后的玻璃液只带着一丝淡淡的青，制成的一套别种款式的酒具后，就直接拿去让孙管家出手。孙管家给绿色的那一套取名为“绿玉”，卖给了孟家家主孟运龙的第五个小妾，价为六百五十两，无色的那一套透明杯子取名为“流光”，随后卖给了孟运龙的正妻，也是豪门大富杜家的嫡女杜秋蝉，却是作价一千五百两银子。
对于能两两套酒具卖给了同一家的两个女人，还卖了这么高价，靳菡不由得深为拜服，孙管家却表示这并没有什么难的，他之所以卖给孟家，只是因为孟家近，出手快。
不过，相继卖了两套酒具后，见过“流光”的小妾大怒，回去就将自己手中的“绿玉”摔得粉碎，从此一摔后，那假冒商人收到了无数订单，无数人都希望能得到一套美丽的玻璃器具，炫富于豪门之间。
靳菡知道玻璃中含铜，颜色则为蓝色，于是让林礼多试验些，看看能不能造出更精美的器皿。
这十多天，她不是在铁匠铺，就是在田间除草，由于那两个府兵始终甩不脱，她和文宇私下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不过文宇也并不在意，闲时便与她弹琴吟诗，理工科的女生对于诗词很是无能，文宇一与她论及诗词，她便只想得起“锄禾日当午”几句童年时学的唐诗，文宇还赞她言辞简洁，含义深刻，体恤民情，让她大为惭愧，只说是她师傅写的，不然文宇要她评价一下他写的诗词，她非两眼一瞪，晕过去不可。
这个时代的诗歌都像诗经四言，或者古体古言，所以文宇对于唐诗也并不感到奇怪。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星落于野月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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