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闻莺》梁鲤

91、第 91 章

　　胡太太来了单荫的家中看望林苘，见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便想要劝她一起走。

　　“你现在在这里也是无依无靠，不如我们一起做个伴，好歹你也叫过我妈。”

　　林苘心中有说不出的愧疚，却仍旧没开口，她不怕胡太太怪她，她怕的是胡太太这点儿念想如果没了，还能不能再继续撑下去。

　　她苦笑道：“我既然叫过您一声妈，就更加不能连累您。我现在是自己了，可我还有个养父，我还得带着他生活。我和他分开了太久，我想好好陪陪他。您有您的生活，美国太远了，我不能去的。”

　　胡太太：“我知道你有个养父，你想带着他生活，我不会介意的。美国的医疗条件也好，我还有些积蓄，我们就当互相做个伴。”

　　林苘：“我如果真的有您这样的婆婆，真是我一辈子的财富。可惜，我走不了，我想接老扬回来，他在扬州生活了一辈子，我想他是要落叶归根的。”

　　胡太太还有心劝她，可她见林苘如此坚持，也就放下了。胡太太将一份转让合同给了林苘，“这份合同是当时我让你签的，可你私下通过单荫把它又转给我了。我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现在我知道单荫被陷害进去也花了不少才出来，你们两个没钱可不行。

　　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依然在我身边，虽然我知道周姜的想法，可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这辈子走到现在，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分的清。你既然选择了不和我走，那就把这合同签了，这些股份是你应得的，你若要卖了也能换不少钱。无论是给你养父治病还是保障后半生的生活都够了。”

　　林苘：“这我真的不能要，我已经亏钱你太多，那副镯子，您还给我退回来了。”

　　胡太太：“我这辈子也无子送终，哪还有人能再往下传。我们算是有缘分做过一时的母女，你就当时替我了个心愿，替我还了。等我走的那天，你能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林苘心中动容，有泪水在眼眶打转，可她忍着没哭出来。

　　她抱住胡太太：“谢谢。”

　　胡太太拍拍她肩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还帮的上你。”
　　林苘点点头，真诚地向她道谢。

　　胡太太擦了眼泪，“既然你不和我走，那我就带着岚岚和她妈走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我放心不下。”

　　林苘：“岚岚是个好孩子，您好好教她，她帮得上你的。”

　　胡太太点点头，林苘见胡太太这一次再回来已经没了之前的心气，变得只是一个慢慢老去的老人了。

　　她心中对胡太太万分亏欠，却无法弥补，她在窗边 ，看见胡太太的车子离开，也庆幸她能够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单荫陪着她，“还好吗？”

　　林苘：“如果有什么人是我对不起的，就是胡太太。我害死了他的儿子，还骗了她我怀过她的孙子，我这样的女人竟然还能得到她的信任。你说，我是不是不得好死？”

　　单荫：“就算当时没有你的推波助澜，他也根本没几天的日子。我调过他的病历，医生说维持好的话也就是一年。与其说周姜卖了你，不如说胡太太也在指望着你续个香火。包括后面她让她前夫投资，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决定权已经没了大半。不是一条心的夫妻，想的都是争夺财产，她害怕自己的钱都进了别人的口袋，所以不得已才会分一些给你们。她算着周姜起码会顾念情分，到时候有了孙子帮她夺财。所以你没欠她多少，这是你应得的。”

　　林苘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单荫想要伸手揽她，可林苘却后退了，单荫苦涩道：“我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这些事情对你说了，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现在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林苘：“无论如何，她实实在在地留了一笔钱给我。不对，是我们。”

　　单荫：“你有过不去的槛，她也有，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

　　林苘：“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什么好人？”

　　单荫：“我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林苘，心安理得收下吧。”

　　林苘：“你呢，你的家产不是都被他们瓜分了？”

　　单荫：“我混了这么久，当然也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望着她，吃力地贴近了一步，“放心吧，我的这些钱也足够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林苘：“你呢，这件事情结束后，你想要去哪？”

　　单荫被林苘这样问，突然有些迷茫。

　　“跟你走，你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林苘：“你没有自己的生活？”?
　　单荫：“我早就可以靠着投资过日子了，这些年我做的所有都是为的一个目标。现在，我也该过过正常人该过的日子了。”

　　林苘看着他，单荫道：“怎么？不愿意带着我？怕我好不了，成一个残废？”

　　林苘：“我倒情愿你一辈子做个残废，这样你就不会事事都想着压我一头，总让我和你争强好斗。”

　　林苘：“周诚怎么死了？”

　　单荫：“他该死。”

　　单荫心疼地看着她，“周诚之前让我找人帮他公司融资，我做了个局让他公司融资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只是他不清楚。他被曝光只是第一步，后续曝出的这些才是让真正让他死亡的原因。如果后面何姐没有出事，周诚死了，周姜也能推的干干净净，赌债可以说都是周诚欠下的，再查都是死无对证。只不过他们没算准，何姐会被人救下来。”

　　林苘：“你也知道何姐会出事？”

　　单荫：“她把何姐送走的时候我还在没出来，这事与我无关，是晋卿后来知道的，他把何姐救了下来。”

　　林苘：“周姜又是何必，做到这一步？何姐陪了她大半辈子，送走就是了。”

　　单荫：“何姐知道的太多了，周姜后期变卖家产，估计何姐也是清楚的。再加上她照顾了你这么久，有心人只要去查，没有查不出的。”

　　林苘缓缓垂目，“说到底，还是我害了她，到底是谁要害何姐？”

　　单荫：“谁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就是谁。”

　　林苘已经明白，牌桌上只有两家，不是周姜，便是另一个。

　　单荫蹭着双脚，抱住了林苘，“这不是你的错，何姐不是你选来放在身边的，是周姜。就算今天没有何姐，也会有王姐，杨姐，你也是受害者，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何姐还能治吗？”

　　单荫：“我找了当地的最好的医生，现在人已经有意识了，只是恢复时间会久，慢慢来吧。她今后有大把的时间，我已经给她买了一套公寓在美国，她出来了就可以过去养老。”

　　林苘:“谢谢。”

　　单荫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是郭文媛。
　　林苘看了一眼，从他怀里挣脱出，留了空间给他。

　　她见单荫眉头紧锁，想必郭文媛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她望着窗外的景色，天还是阴惨惨的，灰突突一片让人觉得压抑。

　　电话谈了很久，她有些倦了，就歪在小沙发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是一股香味儿催醒的。单荫在厨房为她煮面，他左臂压在拐杖上面，吃力地站着。

　　林苘看着他那双腿，久久地凝视起来。单荫也抬起头，似乎也注意到了，冲着她笑了，“醒了。”

　　林苘起身朝他走去，接过他手里的筷子，“醒了，你去坐吧，我来。”

　　单荫没有走，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将锅里的面盛出来。

　　林苘把两碗面放在桌上，转回身要扶着单荫坐下，却见单荫躲过她的搀扶，坚持自己走到了椅子边，拐杖被他随手靠墙放着。

　　林苘立马收回了手，低头苦笑了下，也默默坐了下来。

　　他在面汤里加了佐料，林苘喝了出来，“你的面汤很好。”

　　单荫：“我做饭还可以的。”

　　林苘笑笑，不愿意打扰他的雅兴，但也要实话实说，“的确不错。”

　　单荫：“那就多吃点儿，不够我再给你下。”

　　林苘吃了两口，便问道，“刚才那电话里没什么事吧？”

　　单荫看了她一眼，道：“周姜自杀了。”

　　林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

　　单荫：“看不见希望了，或者说是想要留更大的希望。”

　　林苘心里想到她们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她想的是她应该偿命，她做了太多的错事。可真的听到她死的这一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单荫看透了她的内心，“你不需要自责，想要她死的人不只有你。”

　　林苘恍惚问道：“还有谁？”

　　单荫：“林俞民。”
　　林苘心中一直有这个想法可她一直不敢承认，那日的林俞民反复想要自己去救周姜，甚至不惜说出他对周姜的痴情和爱。那不像他，只是她不愿意深思，她怕自己想的清楚了就不能下手了。

　　单荫：“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对吗？”

　　林苘叹了口气，“是，他虽然口口声声让我放她一马，可句句都在告诉我周姜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我也是听不懂的。”

　　单荫：“周姜参与的太多了，只要她活着，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可她死了，林俞民才能把所有的事情推在她身上，他才能留住一条命。这与你无关，你只是希望给老扬一个交代。无论你对周姜说了什么，那都是你应该做的，她应该有她的报应。”

　　林苘：“你什么都算准了，所以你也愿意让周姜死的，是吗?”

　　单荫；“她不该吗？”

　　“还有林俞民，他不该吗？扬柳，现在应该叫你扬柳了，你早已可以不做他们家的人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里愧疚，我说过你要做要做绝，一条道要走到黑，否则你只能折磨自己。周姜死了，林俞民现在缄口不言。”

　　林苘：“那他还会被放出来吗？”

　　单荫：“就算是能放也不会被放出来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算是有了该有的结局。该死的人死了，不该死的人也出不来了，就算能出来他也不敢出来。”

　　林苘：“这么快！”

　　“有人等不及了，但与我们无关了……”

　　林苘幽幽望着单荫，“你不想他死吗？”

　　单荫：“想，可我更想他生不如死。”

　　林苘点点头，“你为什么不去见他一面，问问他当年的事情？”

　　单荫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我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