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新娘》波波卡

3、第二章

　　它们拿出地毯装饰地面，它们拿出珠宝修饰自身。细腻的绸缎披挂，精致的耳环戴于白皙的耳垂上。

　　海妖们精致妖异的容颜变得比寻常更加美丽。

　　而他们这一群人，毫无欣赏的机会，被海妖们奴役着，去打扫这偌大的洞窟。

　　美酒摆上桌子，不知名的腥甜生肉放置一旁，华丽来自于东方的白瓷碗盘，盛放着这些佳酿与生肉。

　　莹莹闪烁的灯光点缀其上，照亮这黑暗的地下世界。

　　芬芳的气息扩散，竖琴的声音悠远。

　　洞窟逐渐变得精致，变得辉宏广大起来。

　　海妖们昳丽的容颜，就像是蛋糕上的一颗草莓，动人可口。

　　它们笑意盎然，发出如夜莺般美妙的声音。

　　但是没人敢对它们怀抱旖旎心思。

　　这一晚过得比往常更加艰难。

　　以往懒得搭理他们的海妖，这一次集体出动，并以戏弄他们为乐。

　　阿那蒂斯因与常人不同的容颜，受到了它们更多的关注。

　　这群海妖折磨他的头发，让他屈膝跪在它们面前，然后消磨他的体力，让他去做超出体力范围之外的劳动。

　　它们对着他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时候若是寻常人，必将满面羞红。

　　可是阿那蒂斯的理智克制住了本能。

　　他的脸像冰块似的，面无表情。

　　阿那蒂斯的哥哥们愤怒不已，但是阿那蒂斯制止住了他们。

　　“大局为重。”

　　听阿那蒂斯这么说，他们这才不得不按捺住了冲动的欲望。

　　华丽璀璨的珠宝如花般熠熠生辉，海妖们不仅用于装扮自身，那些低等品级的珠宝就这样随意扔在地上，当做垃圾一般。

　　夜晚到来。

　　说是夜晚，其实是因为海妖们停住了对他们的奴役。

　　而自身的生理系统告诉他们，他们困了。

　　一觉醒来。

　　整个洞窟变得比以往更加潮湿。

　　走在地上，就如同泡在海水里一般。

　　可是已经没有人去注意这一切了。

　　因为属于海妖的宴会，正式开始了。

　　阿那蒂斯的哥哥们在这之前通过打扫，试图探索洞窟，可是谜一样的洞窟道路，差点让他们迷失方向。

　　一开始的计划——趁着海妖人少，逃出——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坚持的人越来越少，绝望与麻木横生而出。

　　一批人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认为既然希望渺茫，那干脆就留在这个地方，另一派却认为不能放弃逃跑。

　　阿那蒂斯站在另一派，他的哥哥们那边。

　　他无论何时都从容镇定的理智告诉他，必须逃出去。

　　因为——这群海妖是把他们当食物看待。

　　如果不想尽办法逃出去，结局只有一个下场。

　　死。

　　来自于第一层洞窟的海妖们开始吟唱，优美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洞窟。

　　紧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

　　海妖们陆陆续续现身，热闹纷繁。

　　唯独阿那蒂斯记忆中的紫瞳海妖不曾现身。

　　阿那蒂斯甚至一度怀疑，那美的渗人的海妖，只是自己在剧痛下的错觉。

　　阿那蒂斯的哥哥们很紧张，他们小心翼翼收敛脸上表情，避免被任何海妖看出心思。

　　海妖们的宴会比阿那蒂斯想象中的更加令人无法理解。

　　他们用一种奇异的语言交流，那种不属于陆地上的语言，有时候美的如同落日，有时候却又粗糙的像干燥的木板。

　　有时候它们会饮一口酒液，或者用尖锐的牙齿吞下一口生肉。

　　在宴会上，它们似乎有意在模仿人类，可是所有的语言与动作却又如此原始而野蛮。

　　阿那蒂斯还在观察时，一声枪响穿透他的耳膜——

　　糟了。

　　那一瞬间，只有这两个大字在他的心间横跳。

　　海妖们的眼神都聚拢过来，戏谑充满它们的眼睛。它们毫不惧怕，甚至用看玩具一样的眼神，打量着底端的他们。

　　优美的声音与竖琴的声音一同停止，宴会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但这一切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们这群该死的海妖，看到没有，再不放我们出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鸣枪者向石头轰了一枪，歇斯底里的话语并没有引起海妖们多大的恐惧。

　　阿那蒂斯的头脑突然产生一阵眩晕。

　　“奴隶，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违抗你的主人？”

　　奇异的声波传入他的脑海，他一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阿那蒂斯骤然抬头，海妖们已经包围过来。

　　它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示威者，剔透的指尖轻轻一抹，从那人脖子上流出的血轻易染红了地面。

　　但是这人还没死。

　　它们把他当成小丑般进行玩弄。

　　尖锐的惨叫声恍若能穿透洞窟，阿那蒂斯的哥哥们缓缓退后，闭眼不敢观看。

　　阿那蒂斯心生冷意，双拳握紧，又渐渐松开。

　　在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安到极点时，他走出来了。

　　“尊敬的主人，请原谅我们。我等并非有意打扰宴会，此人的行动也不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谦卑的话语传入海妖的耳鳍，它们敏感的耳朵动了一动。

　　目光都朝着阿那蒂斯望过来。

　　阿那蒂斯微微抬头，脸上的不安紧张情绪映入海妖们眼中。

　　他是有意显露出这种情绪的。

　　紧接着他又说道：“为了赔罪，我愿意为主人们献上一曲。只求一曲过后，主人们能够消弭不快，继续享受这场宴会。”

　　海妖们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纷纷露出嘲弄的笑容，可是它们没有阻止阿那蒂斯的行动。

　　为首的海妖似乎被引起了兴趣，眯着眸子：“可以。但是如果乐曲不够美妙，你就跟着他一起下地狱去吧。”

　　他指尖轻轻一拨，那开枪的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已经迈入永恒的死亡了。

　　“是。”

　　阿那蒂斯壮大胆子，走到足有一人高的竖琴旁。

　　如潺潺流水般的音乐从那白皙的指尖流出，这乐声无疑是很悦耳的。

　　海妖们粗长有力的鱼尾轻拍地面，像是符合这乐声。

　　乐曲渐渐变高，激烈而古朴的旋律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似是被吸引，在那最上层的洞窟里，一道柔美动人的身影缓缓显露出来。

　　如瀑黑发蜷曲蓬松，恍若黑夜整个落在他的发丝上，紫色蛇一样的眸子向下望去。

　　它是美的化身。

　　再没有别的生物，能够把肆意和优雅这两种气质融合的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双紫色媚人瞳孔，恍若水波一样，深邃鲜艳。

　　这紫色实在是浓郁，如同神秘高贵的宝石。可是里面的光芒并不清澈，也不像雾气那样朦胧，相反，透露着勃勃野心。

　　他品味着音乐。

　　一曲演奏完毕，阿那蒂斯缓缓睁开眼睛。

　　而被强烈注视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抬头向上望。

　　这一眼，他彻底愣住。

　　浓郁妖娆的紫色与苍翠欲滴的绿色相撞。

　　时间仿若静止数千年，这一刻，再美妙的乐器都是一堆破铜烂铁，无法奏出阿那蒂斯心中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