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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风云渐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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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喜仍在监牢里。自从那天被商王提走审问,就不再有任何人前来,她呆在这里,仿佛永远的被人遗忘。
铜制的栏杆外,守卫不时地往来,却对她的存在混不在意,这个仿佛只有一副空壳的躯体,几天来除了偶尔地进食,几乎感觉不到她的生气。空洞的眼神里仿佛看到了一些外人完全看不到的东西。
记忆在安静的时候总会如洪水般泛滥,她细数着与伊兮的过往。偶尔也会想起当年那位犹如温玉般的王子,颂。
......
十年前,在子方国都芳华二十的喜,见过了云游路过的殷商王子,颂。在父王蒲晋的王宫里,喜第一次见到他。
那时的颂身着一身青色的长衫,两撇小胡子,显得随意而悠闲。作为商王盘庚的亲弟弟,他的到来受到了子方侯蒲晋的热情招待。
二人正坐在大殿内寒暄,喜和蔷从偏门悄悄地探头进去观瞧。蔷是子方史官卓的女儿,卓的妻子与喜的母亲是表姐妹,和喜的年龄又相近,就经常住在宫里和喜做伴。两人中蔷年长喜两岁,但二人身量相似,面貌也十分的相近,就连蒲晋都笑称着两个丫头像是嫡亲的孪生姐妹似的。
喜是蒲晋最小的女儿,姐姐们早已出嫁,没有人陪伴。她平日备受宠爱,对待别人却十分随和。蔷的性格温婉柔顺,惠智灵犀,喜非常喜爱她,平日里总对蔷黏黏糊糊。每逢蔷回家小住,总会眼泪盈盈的送出很远,要蔷一定早去早回,弄得蔷每每哭笑不得。
这天蔷刚从家回到王宫,就被喜拉着去看什么王子,两个丫头趴在窗户边上偷偷地往里瞧,喜第一次看到了殷商的王子,颂。
凭着自己的感觉,喜第一时间不喜欢这个有些瘦弱的颂,觉得接近他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顿时没了兴致,拉着蔷就回了自己的寝宫。
蔷奇怪的瞧着喜一脸的恹恹,笑问道:“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兴高采烈的,那个王子长的多好看呀,你不喜欢吗?”
喜小嘴一撅,犹豫一阵才慢慢的说:“我不喜欢他,从看到他起,就不喜欢了,感觉怪怪的,好像一旦接近这个人就会有灾祸临头,要躲得远远的才好。”
蔷听到心头一惊,喜是继任巫祝的消息,虽然不是举国皆知,但是每逢重大祭祀占卜,小小年纪担当如此大任,她绝对不是一般的巫祝神女。如果她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出灾祸,那绝对是不祥的预兆。
蔷忍不住探问道:“若是那人这样的不想,可如何是好?”心里惴惴不安,向着趴在榻上的喜看过去。
喜的心里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左右寻思着这个身份高贵的王子怎么就让自己产生如此大的恐惧感。听到蔷问她,喜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好与蔷探究的目光撞在一起。
“啊!”喜猛地惊叫一声,娇美的脸庞上展开了一个狡黠的微笑,“蔷姐姐,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赶走他,不过嘛,要你帮忙。”
蔷的心头一惊,虽然喜比自己年幼,看上去天真烂漫,但是论起心计深沉,喜是远远在她之上的,甚至比起朝堂里的谋士们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用足智多谋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一想到她竟然想要把堂堂殷商的王子赶出土方,蔷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特别是王子颂那清俊飘逸的身影飘过脑海,蔷不由得面颊微红,悄悄地撇过脸去了。
喜心里有了主意,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跑到蔷跟前,挽著她的手臂兴致勃勃开始筹划她的计划。
门外有人悄悄通禀:“公主,将军亚伊兮到了,说给您带了件东西,在殿外等着呢。”
喜的眼睛一亮,丢开蔷的手臂,冲她挤挤眼睛,对外面喊:“知道了,请将军在西殿稍等片刻。”
蔷笑着摇摇头,轻轻地拉起喜得小手,来到一旁的梳妆台前,细细地给她挽了头发,嘴里忍不住的叮嘱:“毕竟是在宫里,不要太没有规矩,给伊兮找麻烦。”喜抿嘴一笑,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那儿。礼仪是贵族必须要遵守的,喜从小生在宫闱之中,各种礼仪从小就熟稔,纵然是受尽宠爱,在这方面也不敢有所懈怠。
蔷利索地挽好了头发,喜嘻嘻笑着谢过了蔷,向着西侧的偏殿匆匆而去。
伊兮此时正在大殿里等候,一旁放着一个长方的紫檀木盒,不知道里面盛了件什么东西。伊兮年轻英俊的脸上略带着些许的风尘疲惫,作为子方的亚,他刚刚从南方的边境归来,惦记着许久未见的喜,刚回都城就来看望。此时眼角眉梢上尽是久别重逢的喜气。
喜从寝宫急急地过来,远远瞧见了偏殿内英武挺拔的身影,忍不住心花怒放,嘴角止不住的翘了起来,娇美的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悦,在门外稍稍定了定心神,迈进了殿门。
一身白衣的喜,缓缓跪坐在面朝大殿正门的主位,接受伊兮的参拜。伊兮恭敬地向着喜行礼,喜忍不住的笑意跃然脸上,请伊兮入座。然后挥了挥衣袖,示意两边的侍女退走。一双含笑的杏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伊兮。
两月不见,伊兮显得清瘦了一些,喜微微皱了皱眉,但见他坐在自己对面,笔直的脊背,被晒黑的皮肤,似乎比原来又多了几分阳刚之气,显得更是英气逼人,喜看的脸颊一红,看着笑眯眯地瞧着自己的伊兮,头微微一低,笑着冲伊兮说道:“将军此次巡防责任颇重,路途遥远,山水跋涉,一路辛苦了。”
伊兮仍是笑眯眯地瞧着喜,两手相交,略施一礼,说道:“臣谢公主惦念,此行一切顺利,为国戎守,乃臣之本职,愿为子方效犬马之劳。”
喜听着两人一番“冠冕堂皇”的对话,心里笑得翻了天,悄悄伸了脖子,看着门外的侍从渐渐走远。“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一双杏眼完成了月牙状,撒娇的问伊兮:“好哥哥,临行之前答应要帮我找到的,不许食言哦,我要的礼物呢?
伊兮神色一顿,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公主要的礼物实在珍贵,臣找遍了子方山山水水,也没有寻到如公主所说的那件宝贝,恕臣无能,请公主赐罪。”说罢深施一礼,不再看喜。
喜脸色一变,娇嗔地撅起小嘴,故意扭过脸去不理她。伊兮故意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瞧过去,见喜嗔怒的小模样,一时间差点忍不住上前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
伊兮从身侧抱出那只木盒,摆在面前说道:“但是公主之命,对伊兮来说确实重于泰山,纵然是上九天揽星辰、下五洋擒蛟龙,微臣也是在所不惜,公主请看。”
伊兮轻轻地打开了檀木盒的盖子,一枚晶莹剔透的龟甲,静静地躺在其中,碧绿的荧光闪烁其间,散发着剔透的光华。
“北海碧鳞龟!”喜低声惊呼,忙提起裙摆惊喜得跑上去仔细端详。
这一枚龟甲有两只手相接那么长,有着近乎完美的椭圆曲线和弧度。喜用双手小心的捧起这枚龟甲,细细地观看。在正面刻画整齐的花纹上果然似乎有一层细密的青色鳞片,这一层鳞片由中心处往两侧延伸,覆盖在整个龟甲之上,边缘光滑。喜举起龟甲对着阳光,只见龟甲晶莹剔透,鳞片之上闪烁光华,美不胜收,实属世间至宝。而且自古民间就有传言,用此龟甲占卜,可知岁月未来事,能通天下兴与衰。
喜美滋滋得瞧着这龟甲,伊兮在旁边也瞧得眼儿弯弯,凑过来小声地对喜说:“不知以这枚龟甲为聘,公主是否肯下嫁于微臣?”
喜脸上一片红霞,抱起龟甲走回主案后落座,半响,小声地说:“这比碧鳞龟甲虽然贵重,但伊兮哥哥知道我的婚事注定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了,为何还要一再地提起伤我的心呢。”说罢,眼圈一红,不再吭声。
伊兮的心中一紧,一种难以言语的酸痛涌上心头。喜是未来的圣女,在父亲告诉自己的那一霎,自己惊慌得表情来不及遮掩就完全落入了父亲的眼中。父亲方泊严厉地叮嘱他不可以做出越矩的行为,伊兮还记得那也他在自己的房前通宵不停地挥戈练习。第二天在与喜一番长谈之后,双眼通红地请求子方侯蒲晋准许他巡守边戎,临行前,喜前来送行,他强颜欢笑地应允她回来送她件稀奇的礼物,瞧着喜眼角含泪梨花带雨的模样,伊兮挥马扬鞭疾驰而去。
如今见到佳人,却似乎在两人之间多了一层隔膜,再不能如以前那般亲厚。伊兮不语,目光飘向窗外的浮云。
“伊兮哥哥,过几日又到了社坛祭祀,你护送我去可好?”喜小心翼翼地问过去,期盼的看着伊兮的侧脸。
伊兮一愣,踌躇片刻,说道:“祭祀乃邦国大事,护送公主的人选,还是由侯爷决定的好些。”
伊兮低头行礼,强忍着不去看喜渐渐黯淡的眼神。
不一会儿,伊兮告退。喜抱着那枚龟甲,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有一滴泪,在眼角悄然滑落。偌大的宫殿里,喜一身白衣,半响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