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系统决定咸鱼》啾斜

8、第 8 章

　　简彻之前冷漠反复的表现让杨保非常不安。

　　比面对任何一个老辣的商业竞争对手都要不安。

　　他很想换个人选，但简彻已经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有可能达到标准，且会听他指令的人。

　　在交谈后，本来驶向饭店的车子立即改道，向一条巷子驶去，似乎生怕简彻反悔。

　　巷子老旧，弥漫着一股像是什么腐烂的味道。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童，眼底下挂着乌青，看了一行人一会儿，带他们进去。

　　一会儿又牵出来一个佝偻老人。

　　杨保对一大一小的态度都很恭敬，退后一步把简彻让到前面：“阿闭老人，您看看这个孩子。”

　　有新的人物出场了？

　　半个多小时开车动画，姜灵乌刚刚去摸鱼了，现在才精神起来，盯着大屏幕。

　　被称为阿闭老人的老者十分干瘦，卡通形象像一块风干的橘子皮顶着一头白发，还拄着一根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拐杖，丑得有点好笑。

　　他一出场就握着简彻的手，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堆。

　　旁边的西装Q人频频点头。

　　【阿闭老人：*@#￥汪汪汪】

　　姜灵乌还没见过宿主真人长什么样，只看过卡通版。

　　人类虽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其实也有区别，Q人也是。

　　风干的橘子皮站在鲜嫩的男主Q人旁边，像是要吸人生气补足自己的山村老妖。

　　不仅如此，姜灵乌注意着橘子皮旁边那一团黑气。

　　无形的注视恍若有形。

　　没一会儿，那团黑气突然瑟缩地动了两下，化成一个没脚的emoji黑色幽灵，很是幽怨地在旁边飘着。

　　哦，原来是童子小鬼。

　　阿闭……这个称呼，姜灵乌依稀记得在他们那个世界，是南地一支对巫司的称呼。

　　在这里应该也差不多。

　　姜灵乌皱眉。

　　豢养未成年小鬼当门童，怨气还这么重，这可不是规矩严苛的白巫能做出来的事。

　　阿闭老人还在呱呱呱，可能是说的方言翻译不过来，姜灵乌一个字都看不懂。

　　但这不妨碍他看图说话。

　　简陋的房间背景中开始弥漫黑气，几个小Q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尤其是男主简彻，都快被黑影淹没。

　　背景音乐默认的悠闲调子也变了：

　　水琴演奏出不连续金属音，刮刺耳膜。

　　仿佛经典恐怖片配乐，将渲染得气氛十分紧张！

　　紫团侦探目光如炬，洞察真相——

　　一定是老妖在作怪！

　　老橘子皮还握着简彻白嫩嫩的爪子不肯放开，不会是跟不怀好意的杨保合谋，想把简彻炼成活灵吧？！

　　大胆！

　　这个可是他的（临时）宿主，对他用巫术，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紫色光团肝火大旺，气得像胀气的气球一般原地上浮。

　　然后开始薅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道具。

　　但只靠系统的权限，没有立竿见影的东西。

　　姜灵乌略加思考，有了想法。

　　*

　　阿闭老人默不作声地盯着少年已经好一会儿了，略显浑浊的吊梢三白眼，视线一动不动地放在简彻身上。

　　杨保心里打鼓，轻唤：“阿闭法师，有什么问题吗？”

　　老人粗粝的声音响起：“我要看他的手相。”

　　那第一关就是过了。

　　杨保转头对简彻说：“这是有真材实料的法师，我们杨家每一代都供奉他，这次带你过来就是看看你的情况。”

　　杨保想起之前了解的，简彻困窘拮据的处境，诱惑道：“这位法师看完没问题，我就能带着你回去正式上族谱了。”

　　简彻就像没听见杨保的话。

　　他根本没有理解、也懒得去理解人类那句话隐藏的物质诱惑之意。

　　沉静的眼看着阿闭老人，还有旁边那个脸色苍白的小童子。

　　阿闭老人脸皮抽了下，浑浊发灰的眼睛又转回来，似乎是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但实在吓人。

　　“后生，只是看手相，不要封建迷信，不会对你有任何危害。”

　　简彻有了兴趣，伸手。

　　阿闭老人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谨慎地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这一看就是五分钟，越看，他枯木一样的手就抖得厉害，时不时说话：“这……这怎么回事，这怎么会……对，这是对的……但这里怎么……”

　　没人听得懂他在絮叨什么。

　　杨保尴尬地叫了几声，但阿闭老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好像真的变成了跟外表一致的，九十几岁的疯癫老头。

　　“不对，不对。是我老头子错了……我又怎么会错。”

　　站在旁边的小童子身上忽然闪过淡紫色，莫名惊叫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杨保看看老的又看看小的，焦头烂额：“这孩子又怎么了？”

　　混乱的场面，只有简彻超然独立、水波不兴，乌沉的眼看着半疯状的老人。

　　终末邪坞的八法师之一，祭典的主持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规则为武器精心准备的，第一枚磨刀石。

　　尚且稚嫩的刀被磨得鲜血淋漓，没有谁问过那块金属愿不愿意走上一条绝情绝世的路。

　　简彻忽然对这场一时兴起的游戏感到厌烦。

　　黑暗里，银灰色的竖瞳再次点燃火焰，颗粒物组成的雾气弥漫，凶戾地在房间里蔓延。

　　杀了他。

　　就在这里。

　　仿佛已经嗅到强烈的血腥味。

　　薄唇终于扬起一个兴味的弧度。

　　会有什么反应？

　　忽然看见待磨的刀砍向了磨刀匠，忽然知道人类的末日只剩一个月。

　　一切都脱离轨道，列车冲向人群。

　　祂开始寻找最佳观赏席位。

　　杨保焦头烂额，掏出手机想把司机叫进来，却发现怎么按都拨不出号码，最后手机干脆直接关机黑屏。

　　简彻已经抬手，一侧口袋却突然一重——

　　好像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又落在他口袋里。

　　也是装着那张便签卡的口袋。

　　“……”

　　无形的拉扯。

　　简彻僵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出口袋里多的东西。

　　多出来的东西是一只银镯子，镂空浮雕，很是精细美丽，作用不明。

　　便签卡的内容也更新了：

　　【简彻，那两个家伙不怀好意，你一定要保住你清白的身体！】

　　他不要跟着一个不干净的、有别人巫术痕迹的人类！

　　“……”

　　系统的视角到底看到了什么？

　　即将脱轨的列车被按下暂停键，难言地停住。因为发现有一辆列车比它更早脱轨，正在七弯八扭地乱创，创死一个算一个。

　　【这里脱轨的列车已经满员了.jpg】

　　苍白的脸又被戳了下。

　　无声催促。

　　琐碎莫名的念头浮动，对方的手似乎比身体异化的天灾更凉。

　　突然，简彻视线一凝：

　　银钏出现的刹那，周围散漫盘桓的黑雾就已经开始躁动——改变了漫步闲逛的状态，汹涌地聚集，被虹吸进那只银镯子里。

　　风擦过简彻的侧脸，扰乱发丝。

　　银灰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那些黑雾并不是被迫，是主动。

　　黏稠的物质呜咽着，贪婪地密集附着在镯子的表面和镂空的空间。

　　是那股短暂出现过就彻底消失，但被死死记住的莫名香味。

　　它又出现了。

　　比上次更清晰。

　　[好香]

　　[好饿]

　　[吃掉]

　　[吞噬掉]

　　零碎的絮语低喃不停汇集反馈到大脑中，酥麻神经末梢，又一瞬过阈地活跃，刺激着这具□□的每一个细胞。

　　黑气围困着银钏里的淡紫色，在包围后却又舍不得直接吞噬，只是贴着。

　　像含着一颗硬糖，在齿间研磨，咬碎，咽下。

　　不够。

　　需要更多。

　　更多。

　　类人的眼底泛出猩红。

　　被蜜糖吸引团聚的细长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无节制的贪欲和渴求无法被满足，凝聚的黑团一瞬聚拢，又一瞬猛地扩散。

　　仿佛链接了异度空间，满溢的黑水从空荡荡的银钏里永无止境地流淌而出，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汹涌压迫地挤满整个房间。

　　最后一丝香味消失殆尽，无处可循。

　　黑影不甘地收敛。

　　简彻收回破坏两人大脑的力量，在弄清楚最大变化前，要保持现状。

　　*

　　系统空间中——

　　姜灵乌感觉到放出去的能没了，马上注意着屏幕里的动向。

　　他投送给简彻的银镯子带“毒”，姜灵乌的能，刻意之下，对普通异能者来说就是穿肠毒药。

　　但是……怎么黑气还严重了？

　　这个老妖这么厉害，这都毒不晕他？

　　姜灵乌疑惑一瞬，可能是不同世界的人类体质有差别吧。

　　怪不得是敢觊觎男主身体的反派！

　　紫色光团撸起袖子，正准备加大剂量，满屏的黑色转瞬变淡，恢复了正常。

　　屏幕画面比起之前也发生了变化。

　　气球一样飘在天上的黑色幽灵emoji被放了气，老实地降落后，变成了白色。

　　橘子皮Q人的眼神也一下子清澈了，面相都变了。

　　但就是说的话姜灵乌还是看不明白。

　　橘子皮Q人：【！#@￥呱！】
　　橘子皮Q人：【&……#！】

　　西装Q人：【谢谢阿闭法师，这次太感谢您了，之后我再来登门拜访感谢您】

　　杨保头上继续冒气泡：【简彻，你先出去在车上等我，大人还有点事要谈。】

　　男主Q人出去了。

　　姜灵乌本来疑惑，为什么杨保跟这个橘子皮都合谋要害他，怎么简彻还不跑。

　　但转念想想，站在简彻的角度，杨保是他刚认的舅舅，社会地位也有，地产大老板。

　　是他当中间人带着简彻来见阿闭法师。

　　男主现在还是一个没怎么接触过里世界的普通人，太年轻太天真，顶多觉得杨保封建迷信、这个老头神神叨叨。

　　以正常人的脑回路，也很难相信亲人会跟坏蛋合谋要害自己。

　　事实上连姜灵乌现在都不知道杨保的动机，更别说简彻了。

　　至于他刚才两次提醒——

　　倒霉男主，不信邪是吧。

　　之后就会知道什么叫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了。

　　姜灵乌以为这次会跟之前一样，“镜头”跟着简彻出门，一直聚焦在男主身上。

　　但多动的紫色光球下意识拖了下屏幕，发现这次画面顺势移动，留在了室内。

　　而男主Q人已经消失在屏幕里！

　　啊？又有新功能？

　　他可以脱离简彻行动了？！

　　姜灵乌惊喜地研究操作面板，发现多了一个[闲逛]功能。

　　在[闲逛]模式下，姜灵乌可以查看男主画面以外的地方，但只给了几个固定的选项。

　　他点击[学校]，默认界面，看到一个个校服Q人挤在方块屋里正在上自习。

　　还有地图人物状态一览功能：
　　[曹德业]正在[教导处]进行[心理辅导]。

　　[曹德业的父亲]正在[办公室]跟[李建功]谈话。

　　姜灵乌匆匆扫了一眼，点回[阿闭老人的房屋]。

　　人物状态一览：
　　[阿闭老人]正在与[杨保]进行[密谈]。

　　[鬼童子]恢复了理智，正在计划逃跑。

　　好玩。

　　据101所说的，最高级的一等系统也不会有这些功能。

　　为什么他的操作系统会突然出现这些？

　　姜灵乌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对他排斥越来越弱，之前部分无法使用的能力也松动了，会是因为这个吗？

　　算了，反正没危险。

　　只是短暂思考，姜灵乌游戏瘾大爆发，继续研究新到手的新功能。

　　点开[密谈]，甚至能看见事件的具体内容，两个Q版立绘正在站桩对话。

　　【杨保：法师，您说他没有其他异能力，真的能达标吗？】
　　【杨保：那个什么系统，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什么阻力吧？】

　　【阿闭老人：只要有能，不管能力是什么都可以。那些小东西很弱，使用也有条件，远不如我。】

　　【杨保：那就太好了。您刚才怎么了？】

　　【阿闭老人：……】
　　【阿闭老人：我只是看到了最伟大的存在。我已经很老了，快老死了，死之前能亲眼目睹[??]的存在，我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杨保：法师，不要这么悲观，等我们的计划成功，您还能再活很久。】
　　【杨保：法师，被当成祭品的人……一定会死吗？】

　　【阿闭老人：只要成功，一定会死。
　　【阿闭老人：你一定要让简彻去参加资格赛，一定要，知道吗！】

　　【杨保：我知道！】

　　姜灵乌恍然。

　　什么？原来只是想让男主去当祭品啊，他还以为是要对男主用什么巫蛊之术呢。

　　这个阿闭比他想象中厉害，按那个剂量，他原本是计划让这个老头躺个半年。

　　现在看起来只是又干巴了一点，多了几条皱纹。

　　立绘一晃，橘子皮Q人头上突然飘然落下几根头发。

　　【阿闭老人：……】

　　【杨保：……】

　　【杨保：那法师，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回去了。】
　　【杨保：对了，您还要再看看他吗？】

　　阿闭老人摇头。

　　杨保离开了。

　　转身关门时，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房屋里面——

　　老者脸色很差，却在笑。

　　浑浊的眼睛明亮，狂热得仿佛邪-教徒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了信仰的瞥视。

　　不用他去看。

　　祂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