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快到我碗里来》釉霜

9、009

　　云玳玳得知丁大嘴的腰胯在落下伤之后，将红衣狠狠罚了一顿：扣除半年月银，罚跪一晚。
　　尽管燕窝里便只绿衣一个贴身丫鬟，剩下的都是做粗活的老嬷嬷，云玳玳也没放松对她的惩罚。
　　不招惹惹不起的人，也不害怕作恶的人，牢记云家只是崇阳镇的普通百姓。
　　不张扬不怯弱，这是她爹总提醒她们兄妹的话。

　　隔壁的新邻居，如果只是普通富户，是指挥不了里正为其跑腿的。
　　里正虽小，也是朝廷指下的官，是崇阳镇的一片天。
　　显见隔壁深藏不露的主人，和官家肯定有联系。
　　不论哪种，都是云家招惹不起。

　　红衣不如绿衣稳重，有些时候便要压一压性子，不然，以后真会闯祸。
　　“小姐，已经寅时三刻了，红衣她···”
　　“继续跪一晚上，不然，以后会牵连到你我。”云玳玳冷脸，“大嘴在前堂睡的还好吧？这天热，你记得给他端解暑汤去。”
　　将团扇使劲扇，想要驱散一些热意的她，垂落两侧的散发，让她更加心浮气躁。
　　在窗棂下的矮榻上，盘腿而坐，云玳玳见绿衣乖巧往前堂去，她才拿出藏在矮榻下抽屉里的小匣子。
　　八个蝌蚪文，一张画有蜜蜂的舆图，让她总在思考。
　　当冷月快要到达窗前树梢，她做了决定：解决了丁香那贱妇，便再去盛家县县城一趟，看能否再次遇到那邋遢和尚。

　　等到绿衣回来，禀报丁大嘴在前堂病床上已经睡着，身边值守的是川楝子时，云玳玳才算放下心来。
　　“我等会出去探一探，你先睡。”
　　红衣尽管总是嘲讽绿衣，可绿衣却从未放在心上，依然替她争取，“小姐，你不带红衣去么？”
　　“无需，让她多反省。”边换夜行衣，边将匕首藏在裤腿里。
　　绿衣浅怔半刻后，熟练的替小姐拿蒙脸巾，系在扎起的独髻后。
　　云玳玳敏捷往墙头而去，红衣见小姐看都没看她，眼泪瞬间簌簌而下，小声嗫嚅，“···小···姐。”
　　绿衣故作淡定，故意不看她，“小姐要你好生反省。”不忍看她红了的眼眶，旋即进屋收拾。

　　丁香的家，在镇上的东边一隅，虽然不是最热闹的地方，但是因为逢双日的集市，就在她家跟前，生意倒还红火。
　　云玳玳为何对她有怀疑，并不是她是风流的寡妇，而是因为前段时间，她发觉了丁香的一个秘密。
　　她曾经在某一天夜里，见她神情自若，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进了守皇陵皇子皇孙住的那幢大宅子。

　　关于那幢宅子，普通老百姓都是噤若寒蝉，没谁想死去接近，而她那晚看到披斗篷的丁香进去，完全是场巧合。
　　那一晚，云玳玳纯粹是一时兴起，想起师父说的话，夜深外出练功的。

　　大宅子里住的人，她并不认识谁。
　　对于讳莫如深的皇家子孙，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心存畏惧。
　　可丁香能够毫无畏惧深夜出入，那就是一定有鬼。

　　她没能力查出丁香以前的背景，可就通过这一个场景，便推演出更多的猜测。
　　丁香不是普通寡妇。
　　大宅子里的皇家子并不安分。
　　这里面没联系，她是万万不信的。

　　所以，对于她爹提及让丁香做媒的话，云玳玳是绝对不愿意的。
　　更何况外面有传言，她爹和丁香关系不一般。
　　云家，绝对不能和丁香有牵扯。
　　想到此，云玳玳重咬樱唇，轻提丹田，窜进丁香家的小院。

　　细格子的木窗前，烛火印过一道剪影，有人在窗下做针线。
　　可，好像并不是丁香。
　　狐疑间，她渐渐靠近，借着打开的半扇窗，她杏眼微眯，眉间凝蹙。
　　丁香是瓜子脸，丹凤眼，身材高挑细长，而这位是圆脸，圆眼镜，中等丰腴房身材，一看就是不同的人。
　　脑海里搜索一番后，她知道是谁了，隔壁裁缝铺的女主人，叫紫菀。

　　云玳玳思忖片刻，捡起一块石头，往窗子里丢。
　　一声闷响后，一道身影迅速挑开窗户，闪了出来。
　　“谁？是谁？”身影冷厉，毫无平常接待客人时的温柔和煦。

　　云玳玳顿时明白：这位，也是深藏不露的人。
　　既然能替丁香做掩护，那就是都知道彼此底细的人。
　　或者说，是同盟。

　　她找了处墙角的小灌木下蹲着，既然来了，便打探详细。
　　蚊虫嗡嗡，在周遭环绕，尽管穿的夜行衣，也蒙了脸，可露在外面的眼睛、额头遭了殃。
　　她怕引起响动，都不敢驱赶，蚊虫全都朝着那露出的地方，肆意攻击。
　　还未等到丁香回来，云玳玳的眉毛和眼角，都已经被咬了好几个红包。
　　她后悔出来的急，没有带上驱虫香袋。

　　正在懊恼和气愤间，有人跳进来。
　　云玳玳更加贴近灌木，不让自己有丝毫暴露。

　　穿过小院，那人迅速朝屋内而去。
　　这一次，云玳玳看清：是丁香回来了。
　　半扇窗将她们低低的对话，还是断断续续传了些过来。

　　“主子有什么吩咐？”这是紫菀故意放低的声音。
　　“边境那发现黄金矿的事，咱们要有些准备，过三日，主子吩咐你出门一趟。以回娘家的借口，去那详细打探一番，带上黄先生。”
　　“好。还有其他的么？”
　　“主子让咱们多发展些人手，有些事情，无需让咱们动手，需要隐藏的更深些。现在宫里那位，可不是敦厚良善之人。”
　　“明白，早点歇了吧，明日还要干这不能杀人的憋屈活。”
　　对于紫菀的抱怨，丁香沉吟片刻缓缓道，“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去了。”
　　紫菀并未觉得兴奋，摇头，“没有好机会，咱们就只能继续蛰伏。”
　　“······”

　　信息量有些大，云玳玳懵怔后，在回忆在分析。
　　她们嘴里的‘主子’，结合丁香的行为，和后面说的话，她能猜到是谁。
　　还有那最后的话，如果多琢磨，云玳玳也大概能猜到。
　　她们的‘主子’，这是已经在做‘反’的准备？！
　　崇阳镇就这么大，云玳玳就这么无意间发现两个，还是女人。
　　那隐藏在暗处的其他人，或许还有更多。
　　这天下，怕是要动荡了。

　　云玳玳迅疾翻墙，准备离开。
　　哪知，丁香送紫菀出来，正好看到她翻墙的背影。
　　两人默契，迅速上前。
　　云玳玳暗自叫苦不迭，正要逃离，被紫菀手里的匕首，逼的跳下墙头迎战。

　　“你是谁？”丁香窜来，招招都是狠手。
　　她们知道，对话被听见，只能让这位死。
　　两人狠戾，上下两路，同时攻击。

　　云玳玳一心只想逃，并未想和她们真正成为敌人。
　　她上蹿下套，逃避追击，树叶沙沙，人影憧憧，歇在树上的鸟雀，惊慌飞走。
　　屋内还孩童开始啼哭，这让那两人的动作更加狠猛。
　　云玳玳小心应对，哪知半个时辰后，还是寡不敌众，脚踝被从下路攻击的紫菀给刺了一刀。
　　尖锐刺痛后，云玳玳觉得半边身体都开始发麻。
　　这不是简单的刺伤，对方匕首上淬了毒。
　　性命攸关之际，云玳玳咬紧牙，瞅着丁香和紫菀对眼神的空当，再次翻过墙头遁走。

　　一路上，她专找阴暗的地方走。
　　她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追来，一旦被发现，她便会暴露。
　　好在离她家不远，她也顾不上那两人到底发现她没有，再次窜过墙头。
　　丁香和紫菀，紧随其后，见那黑影进了云家院子，两人再次对视一番，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虞荆芥还未睡，倚靠床头看书。
　　等首乌将两人带来时，他已经起身，衣衫大敞，在房内徘徊，自行拿着蒲扇摇。
　　丁香、紫菀双双跪下，“主子，我们被人发现了。”
　　蒲扇瞬间不摇，他冷冷问，“是谁？看清楚了吗？”
　　“跳进云家墙头后，一直没出来。”
　　虞荆芥的蒲扇再次摇起来，有些意味深长地，“云家啊，那小丫头···”

　　紫菀埋首看地砖，“小的刺伤她时，发现脚踝很细，确实不像男人。”
　　见主子正在沉思，她继续愤愤道，“匕首上抹有十步倒，她没那么好过。”

　　虞荆芥一听，笑了。
　　笑得有些毛骨悚然，“也好，那丫头吃点苦头，就不会那么冒冒失失了。”
　　见两人还跪着，他轻言细语劝慰道，“都回去吧，真有事，咱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两人退出时，虞荆芥的蒲扇，已经被他丢在圈椅上。
　　“这云家小姐······还真不容小觑。”
　　虾腰垂立的刘寄奴，在外听的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
　　主子遇上云家小姐，这往后，只怕日子不太平了。
　　星子稀少，深夜微凉，微微佝偻的腰，让刘寄奴的身影，在清浅的月色中，孑然躇行。

　　······
　　云玳玳让绿衣先给她服下三颗解毒散。
　　这丸药是自己偷偷配置的，能解百样毒。
　　可这丸药服下后有个弊端：需要不停喝水，上茅房，排出毒素。

　　可脚上的伤，尽管已经涂药包扎，可也不能随意走动。
　　绿衣一咬牙，直接将恭桶拿到床头，同时让仍然跪着的红衣起来，在门口守着。
　　红衣感激万分，发誓再也不再小姐面前，说绿衣的坏话。

　　第二天快要中午，云玳玳才算清醒。
　　折腾半宿，不止受伤，还几乎折腾去半条命，她不便明说，只是那这仇暗暗记下。

　　想着有伤，休养生息便是。
　　即便是县城，暂时想去也去不了。
　　哪知，有些人和事，你不去找他，他偏要找你。
　　当云玳玳卧床的第二天，千方百计瞒过父兄，却招来隔壁的主人大驾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