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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很是冠冕堂皇:既然是邻居,就要互相走动才好。
这话不是对着云玳玳说的,而是作为邻居拜访,对云石斛说的。
云石斛在诊堂正在给人诊脉,他也没立即起来,而是让五味子先让他在侧厅宽坐上茶,等到病人诊疗完毕才去见的客。
虞荆芥今日是正常装扮,浅湖色的长身直缀,戴了枚白玉麒麟玉珮,白玉冠卡住他一头密密的墨发。
打扮不张扬也不低调。
浓眉高鼻,薄唇浅红,云石斛见过的病人太多,他一瞧脸色,便是此人久病未愈,却也无性命之忧。
虞荆芥对于他的不卑不亢很是赞赏,两人简单寒暄后,刘寄奴送上见面礼,便准备就此告辞。
只是,在临走前,虞荆芥看似无意中提及,“今日仓促,下次定请云先生携子女到家做客,万不要推辞为好,邻里间,就该多多走动才好。”
云石斛怔楞过后,也淡笑答好。
出得院来,常山过来回禀,云家大小姐一上午都没到前堂来。
虞荆芥嘴角微扯,往日上午,都会到她爹跟前溜一圈的人,看来,苦头吃的不少。
走到两家之间,见到云家长子一身药沫子,急匆匆往后院去,虞荆芥了然,兄妹之间,果真情深。
回到新宅子,虞荆芥先让刘寄奴请个好的厨子来。
又让首乌去通知王道年,送半片猪肉过来。
厨房当初就是挨着院墙安排的,他不信,这边的美食,不能让她羡慕。
只要搭上话,何愁无法知道更多。
刘寄奴当即喜的热泪盈眶,主子主动想吃肉,还要找好厨子,这是从未有过的好事。
这说明隔壁云家的药汤确实有效;这说明主子能够把心思往吃食上放一点;这说明主子的身体能够更快的好起来。
总之,百利无一害。
他赶紧下去,慌不迭的安排。
其他侍卫听了,也暗中高兴。
为了主子的心情,他们如若想要吃点好的,都不敢在主子跟前露面,唯恐惹他不快。
这下好了,可以一起大快朵颐,日子也过的顺畅开怀。
有了众人的齐心协力,虞家宅子的晚膳,是丰富又多采。
新来的厨子为了炫耀自己的手艺,做了满满两桌以猪肉为主的菜系。
加上他擅长的乡野家常味是普遍百姓粗放口味,这比宫里送来的厨子,讲究精良不是一个路数。
这满桌子的肉菜,粗鄙却美味。
香气自然穿过围墙,让躺床上的云玳玳闻见了。
“粉蒸肉,还是用荷叶打底的,解腻又香。
糖醋排骨,用的是玉米油。而且,醋比糖多。
东坡肉的汤底里有醪糟,是为了丰富口感,也为了解腻,厨子有手艺。
还有炸肉丸子,居然里面加了马蹄和小葱,真香···可真香。”
使劲伸长脖子再嗅,云玳玳眼眸晶亮,“居然有烧卤猪头肉的味,用的是蒜苗配菜,好想吃。”
红衣呐呐,好几次想开口去替小姐瞧一眼,可想到昨晚的跪和小姐的伤,她便什么话都不敢提。
到是绿衣,想起中中午时大公子来特意探望,说起小姐如若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他会想尽办法全办到。
绿衣悄悄退出,去前堂和后院中间的制药坊找人。
临近傍晚,云紫苏正在药坊指挥药工切三七片。
收来的三七,晾干后切成片,打成粉,方便取用。
见绿衣来,知道是妹妹那有事,他连忙拍了拍身上的药沫子,迎上前去。
绿衣把情况大致说了下,云紫苏只让她回去等着就好。
妹妹想吃隔壁厨子的菜,买些来就是。
听说镇上新开的悦来酒肆不错,他便带了银子,直奔酒肆。
当提着两层的食盒的云紫苏回来时,云玳玳的案几上,已经摆好当天的晚膳。
清淡少盐的鸡肉粥,再加两碟小菜。
作为病患,她自己偷偷要求厨房做的。
受伤不能让家人知道,只有自己多尽些心,争取早日痊愈。
至于中午云紫苏来探望时,云玳玳含糊着以姑娘家的小毛病,算是敷衍过去。
云玳玳见她哥亲自摆盘,“哪里来的?你上酒肆买的吗?”
“县上来了几个商客,爹让我去聚一下,我就多叫了一份,你多吃点。”
美食当道,云玳玳也不去多想云紫苏话里的漏洞,拿起筷子,坐正身子,薅起袖腕开吃。
云紫苏见妹妹这般馋嘴,心口微疼。
对妹妹的关心,还是太少了。
女孩家生病,就要多吃点好的才是。
他甚至后悔,带的银钱少了,没将酒肆里的所有菜全都买来。
鼻息酸痛,眼眶干涩,云紫苏怕自己看着妹妹吃饭掉下泪来,只得说药坊还有事,赶紧走了。
绿衣趁机躲出去,陪着云玳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红衣。
······
丁香和云石斛的相识,是因为丁香的儿子经常生病,看病时一来二去,便和云石斛混的熟。
偶尔,也会拉上一两句家常。
比如,云石斛会抱怨自己的儿子憨直,找不到媳妇。女儿太跳脱,也难以找婆家。
总之,儿女终身大事,是悬在他心头的大事。
丁香得了主子的主意,自然留心谁家有未嫁的姑娘,谁家有合适的小哥。
无论做成哪一个,在云石斛心里,都算是恩人。
不仅如此,她主动给云家送新鲜豆腐和豆汁,这让管家葛根很是烦恼:收吧,要回礼,很麻烦。
不收吧,落得云家摆谱难亲近的印象。
寻摸一番后,葛根先把送来的东西收了,然后第二天便让小厮送些其他吃食过去,算是相抵彼此人情。
这其间,云石斛和丁香的接触,自然便少。
这也是云玳玳特意叮嘱他的。
丁香长得俊俏,可带着儿子,加上年纪和云石斛相差太大,显然并不适合进入云家。
葛根和云家人一起过了这么久,自然明白小姐的心思。
接触几次后,丁香未有和云石斛套近乎的机会,自然,主子让她做的事,也大打折扣。
在加上那位与她和紫菀对打的人,主子确定为云家小姐后,丁香更加不敢贸然前去。
虞荆芥后来也想到这一点,及时调整策略,打算让云石斛的老友去接近云家家主。
这个决定下来时,云玳玳的脚踝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虞荆芥那边的紫菀,已经偷偷乔装成走娘家的妇人,带着人马往边界快速而去。
······
这一日,是盛夏最热的时刻。
书房内。
云石斛因为是行医,脾气一向都很温和,就像缓缓流动的水,一般的小石块,激不起他多少的水花。
今日,他希望是如此。
可他知道,绝不会真是如此。
来者,是自己多年的老友黄柏,两人二十五年前,还曾拜师成为同门。
野心勃勃的两人,都指望着蟾宫折桂,
哪知半年后老师忽然患病,猝死于讲堂。
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让云石斛发觉,如果自己熟练掌握医术,老师也许不会死。
治病救人,也许才是自己的正道。
两人从此分道扬镳,黄柏去异地继续求学,而他则回老家继承祖传医术。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两人是不会再有交集的。
在入京赶考的那一年,黄柏突然抱着一个孩子找来:妻子骤然离世,自己要考功名,无法抚养孩子,只求老友帮着照看一年,等他功成名就,便来接孩子。
那个时候的云石斛,还未成亲,见老友痛哭流涕,野心难灭,也只好答应。
请了个镇上的老嬷嬷,帮着带孩子。
黄柏叩头拜别襁褓中的孩子和老友后,头也不回,直奔京城。
哪知,云石斛左等右等,并未等到老友高中的消息。
再一打听,黄柏中了,却被人顶替,一气之下,便消息全无。
这一别,便是二十一年。
他的儿子,云紫苏,今年已经二十一岁。
知道云紫苏并不是他儿子的人,已经全部故去。
这件秘密,云石斛也并未真想瞒着,打算顺其自然,知道便承认,不知道也不会去刻意提起。
邻居们没见过黄柏,自然不知道云紫孙是别人寄养在云家的,大家只知道,某一夜之后,云家便多了个捡来的孩子。
这种事情,十分普遍,所以,也没引起大家的关注。
就这样过了二十一年。
哪知,黄柏今日却猝然出现。
上一次前来,也不过是两个月之前。
上一次是认门,这次黄柏再次找,肯定不是接着叙旧。
果然,作为盛家县县丞,表面上是提醒他,下月县令大人沙棘要给他老娘做六十大寿,全县的乡绅和富户都需要表示表示。
云石斛明白,济世堂的经营资格三年一审,刚好马上到期,不给县令大人进贡的话,有可能拿不到资格书,药堂便无法正常经营。
两人寒暄公事后,黄柏的跟随小厮拿出一个几乎桌面大小的匣子。
黄柏长得富态且白,和云石斛的清瘦且黑,形成很明显的对比。
虽然都经历风霜,可明显云石斛的日子,比起在官场浸淫的黄柏,过的更清苦一些。
“这么些年,辛苦你替我养儿子,这是我的小心意。”把匣子打开,一匣子的黄金,在窗棂透过的阳光下,闪着炫目的金光。
云石斛微顿,收回目光。
努力装作无事,云石斛颤声问道,“你是要带他走,还是···?”
“暂时无需,言正尽管放心,”,云石斛字言正,见他这么说,心下微松。
刚刚提起的表情,缓缓放松。
“这么多年我未尽到任何责任,哪有脸和你抢儿子?我只求在我死后,有他跪在灵堂给我上香而已。”
黄柏边说边用巾帕擦汗,云石斛不置可否,静静听着,直到门外,云紫苏求见。
云石斛和黄柏交换眼神后,云紫苏应声进来。
二十二年的亲生儿子就在眼前,黄柏难免激动。
纵使他梦见过许多次和亲子见面的场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和云石斛几乎长相一致的儿子。
和谁生活时间长便会长相相似,这话他也曾听说过。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落寞。
通红的眼眶,有了更多的情绪。
云石斛保持淡定,将彼此引荐,“这是黄先生,也是为父多年老友,现在咱们县衙当县丞,济世堂送给县令母亲的寿礼,由你和他接洽,为父前堂还有病患。”
说完头也没回,在门口叮嘱川楝子好好伺候,又让葛根去酒肆订一桌酒席回来,便去前堂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