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糖葫芦爱吃糖

5、第 5 章

　　千年来，杀渡只是一个代称罢了。

　　林昭已经换过三次主人，而刍白是第四个。他捡到这个魂魄是在黄泉河畔石头缝隙里面。

　　地府判官，嘲笑着他说：“就为了这么个魂魄，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的魂魄？”

　　林昭将刍白魂魄放在收魂笼里面，带回了罪筑

　　千年前的真正杀渡魂魄早已经散落到各个地方，而他是唯一能够感受到她丝丝缕缕魂魄的人。

　　他努力将这些杀渡魂魄拼凑起来，教会他们如何去做人世间“生意”，如何去不断强大自身力量。

　　而他最终想要的是，是恢复那个她。

　　真正的她，不是她的丝丝缕缕魂魄。

　　刍白是杀渡所有魂魄里面，藏的最深。林昭在地府看过刍白在人间遭遇。

　　无一例外，杀渡丝丝缕缕魂魄转身为人，最终都不得善终。

　　刍白喝了一口林昭泡的茶，说：“忘了告诉你了，每一百年我都会去那个地方。”

　　在称为杀渡几百年时间里，刍白有过很多的事情要做。

　　但是有时候，她也并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而这些空闲的时间，让她总能回想起过去在人世间的事情。这些事情，她不知道要如何消化下去。

　　在漫长的时光里，这些痛苦并没有消失。

　　所以，她每隔一百年就去那个地方，古陈国旧皇宫。

　　最近一次去，已经也是几年前。那座废旧宫殿，早已经长满了荒草，湮灭在了滚滚的时间当中。

　　在去墨清书院读书前，周慕白曾跟随父亲去到万永州。

　　他自小颇爱读书，对于古迹也非常感兴趣。曾经，他收藏过一本兰花记，听闻是古陈国兰铃公主所撰写的小诗。

　　他一个人漫步到古陈国旧皇宫内，这里古迹早已经是斑驳不堪。但是，在他看来却有着格外迷人的魅力。

　　“和风徐，兰花笑，半依栏杆……”

　　“半壶酒，醉里见星不是星。”

　　他忍不住将这首诗接了上去。一个人穿着斗笠的女子站在荒草之中。

　　夕阳温柔洒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带着一点点梦幻的色彩。

　　刍白惊讶于竟然还有人知道这首诗，连带着她心中那尘封过往被揭开。

　　“姑娘，你也对着古陈国感兴趣？”

　　“嗯。”刍白回答的很简单。那人却仿佛找到了知音，滔滔不绝讲着。

　　“这首诗是古陈国公主的兰铃公主所写，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位公主的真名了。”周慕白望着满天的夕阳，火烧云染半天空。“我敬佩她守国门而死，就算是所有人都抛弃了这个国家，她仍然守在宫殿面前，誓死不屈。”

　　“她多可怜。”刍白轻声叹息。

　　猝不及防的大雨滂沱而下，转眼间，天空颜色已经变成了灰蒙蒙的。

　　刍白是不怕雨的，既然有人在这里，她就不能再逗留了。

　　正当她要离开，周慕白快步走上前来，用伞遮住了她。

　　“姑娘，你家住在哪里呀？我的马车就在前面凉亭上，我可以送你回去。”

　　他隔着她斗笠问道。

　　雨越下来越大，他顾忌男女有别，轻轻拉住她的右衣袖，将她往亭子方向带去。

　　“不用。”

　　斗笠里面的人似乎有些气恼。周慕白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他赶紧松开手。

　　凉亭外等着的小厮看到下雨了，将马车赶了过来，朝着周慕白，大声挥手喊道：“公子，公子！”

　　周慕白听到声音转过头去，挥手示意。

　　待他再转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再次，见到这个女子是花神节上，她行色匆忙。

　　“姑娘。”他喊住正在看着发簪的女子。

　　他认得她的斗笠，上面有一圈淡淡金色纹路。

　　“你不认得我了嘛？”周慕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好奇，或许，是难得遇到真正的知音。

　　刍白转过身去，没有回答。

　　“姑娘，我没有恶意。之前听到姑娘能过念出兰花记的诗，觉得是难得知音。我前些日子，在兰花记中有一问题一直没有解答。不知姑娘能否赐教，也算是了却我心愿一件。”

　　刍白本想要直接走人的，但是那人说他有兰花记的孤本。

　　那可是，兄长为她誊抄的。

　　“好。”斗笠里的人说。

　　在凉亭内小圆桌上，她再次看到了那本兄长为她誊抄的诗集。

　　这是她死后，第一次觉得锥心的疼痛。死前，敌人的银□□进了她的胸膛里面。

　　周慕白对诗中疑惑，很容易就得到了解答。

　　他对斗篷里面人赞叹，说：“原来竟然是此意。我苦思好久，还好遇到了你。”

　　“你为何，要收藏兰花记？”

　　“父亲自小常与我说，为君子者，要于淤泥不染污秽。”周慕白目光远眺远方，继续说道：“我觉得天下之大，我虽为一粒粟米，亦能有所价值。”

　　他顿了顿，手指抚摸着兰花记。

　　“那你好好收藏着。”刍白笑了笑，说：“这人世间的事情，多得是不知道的结局，多得是可笑的荒唐。”

　　周慕白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忘了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刍白。”

　　宫城墙下，月韶和周慕白两人对立着。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是刍白的？”周慕白盯着她的眼睛，仿佛那日在凉亭里面一样，他想要看看斗笠下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字迹跟当时你注解兰花记的字迹一摸一样。”

　　周慕白心中对刍白一无所知，唯一知道就是那她匆匆留下的几行字迹。

　　今日，月韶上奏请求被贬。他只是无意看到了一眼字迹。

　　“你到底是谁？”

　　周慕白死死拽住她的手。

　　“周慕白……我说过……你只需要知道我叫什么就可以了。”

　　她冷漠动了动手腕，周慕白便被弹到了地上。

　　“看在我们过去缘分上，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做兰铃公主。”

　　和那场大雨一样，只是片刻，她就消失在他面前。周慕白其实心中已经知道，他是凡人，而刍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月韶，也是刍白。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笑了下。如果，有一天做了“兰铃公主”也何尝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你想要救他。”

　　林昭没有再点上蜡烛，蜡烛已经燃烧的只剩下短短一截了。

　　他的问题直抵刍白心底。

　　她想要救他嘛？刍白喝了一口茶，说：“林昭，你有想要救过一个人嘛？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魂魄，不是一个冰冷冷的东西。”

　　林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周慕白，是个傻子。我告诉过他，他是在做蠢事，我让他逃。他不愿意，他要守在那个皇城里面，就像我当时一样。”

　　“那你还恨嘛？”

　　“恨？”刍白冷笑了说：“恨什么？”

　　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恨的人早已经转世为人，他们放弃了古陈，而我却傻傻守在那里。可是，我真的不恨他们，他们多好呀，多好呀。”

　　“阿列还不是将军的时候，带着我一起抓鸟，还给我做了笛子。还有……还有铃铛，我们一起去过城楼上，看着满天星层。他们知道古陈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我可是……可是古陈公主……。”

　　她说了好多好多，仿佛要将这三百年闷在心里的苦一口气说尽。

　　这个人间，总有一些傻人，执拗的做着一些傻事情。

　　刍白无法去恨那些她不能恨的人，所以她被囚禁着，成为了孤城人。

　　“如果你想要救他……”林昭继续说道：“只有一个方法了。”

　　“什么方法。”

　　“守魂珠碎。”

　　林昭拿出一卷竹简，竹简上写的她的名字，“刍白“

　　许久之后，

　　林昭听到了答案。

　　于是，他在竹签上写下了一行小字。

　　杀渡刍白，守魂珠碎，自坠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