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愿》小呱不呱呱

50、她的身世

　　凌音拍打着脸，让自己冷静，拖着控制不住颤抖的双腿强撑着身体出去，敲邻居的门。

　　可一家都没有人。

　　她踉踉跄跄跑下楼，绕到筒子楼后方找自己的手机。摔坏了，无法开机。

　　无计可施的凌音跑到路口找开店的借手机，叫救护车的同时，她停顿了一下，又拨通另外三个数字。

　　等她赶回外公家的时候，棺材竟然提前一步送到，舅舅秦如春和表弟秦康旭慌慌张张地给外公穿寿衣。

　　“你们在干什么！他还有气呢！”凌音早已控制不住泪水，哭着喊着，扑过去阻止两人。

　　“你怎么那么烦！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要你的钱，你还管闲事！”舅舅推开凌音，踹了一脚，赶她出房间，又催促秦康旭快点穿寿衣。

　　“你们快住手，外公还有气呢！我叫了救护车了！”凌音用尽力气捶打房间门，扭动门把手，却没办法进去。

　　很快救护人员和警察同时到场，外公送去抢救，舅舅和表弟也被警察带走。

　　秦家所有人闻讯赶到医院，凌音靠着抢救室外的墙壁蹲着，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两眼直勾勾盯着地面。

　　外公抢救无效死亡，医生宣布死亡的时候，凌音对警察说了五个字：“找法医鉴定。”

　　她不能这样被蒙在鼓里，她必须要知道前几天还好好的外公，为什么突然昏迷，气息微弱。

　　五个字刚出口，赶来的妈妈秦梅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响亮又刺耳，说话的声音更是字字扎心。

　　“祸害，简直就是祸害，你要祸害我们家到什么时候！”

　　凌音没有反驳，重复那五个字“找法医鉴定”。

　　“哎哎，同志，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要随便责怪孩子，更不能打人。”警察上前阻拦。

　　“找法医鉴定啊！”凌音的怒吼声穿透走廊，散发到外面，引来过路人的注意。

　　当年姐姐抢救无效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闪过，如今外公又将遭遇死得不明不白的情况，她绝对不能容忍。

　　丧事暂时搁置，秦家人集体回到外公家，除了秦如春和秦康旭。

　　凌音跟着回去，却缩在墙角的板凳上，格格不入。

　　“不知道如春搞什么鬼，怎么被警察带走了呢？”自从女儿过世后，大姨秦竹很少露面，很少过问家里的事，这次是出了大事才来。

　　姐妹四人围着桌子坐，晚辈于非洋夫妇和李伟则是坐在沙发上听大人们讨论。

　　“爸都不在了，他的两套房子还有那么多存款怎么分？”二姨秦荷不愧是钱字当头，父亲死得不明不白，立刻能扯到财产问题上。

　　听到财产的事，于非洋夫妇和李伟几乎要坐不住，都伸长了脖子去听。

　　“能怎么分，平分呗，难道你还想独吞不成。”妈妈秦梅倒是还有点公正。

　　“警察抓了如春，是不是如春害死的？那财产肯定不能分给如春，我们四个人分。”大姨秦竹想得过分周到。

　　墙角板凳上的凌音幽幽说道：“所以你们都不关心外公的死因，只想分财产是吗？”

　　三姨秦桂不会说话，即使露面也是听其他人说，大姨秦竹和二姨秦荷还知道丢人，被指着鼻子问，也知道打住。

　　唯独妈妈秦梅火冒三丈，一下次窜到墙角的位置，以居高临下的角度抓住凌音的头发，直往墙上撞。

　　还骂骂咧咧：“该死的祸害，你整天往这里跑什么？我看就是你把人害死的，还往我弟弟身上推。之前还带老爷子去摩城看病？我呸，分明就是想他把财产都转给你，就像你吞了我老公的财产一样！”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骂外人，完全没把凌音当成女儿。

　　不仅凌音愣住了，在场的其他人也傻眼不敢说话，不知道秦梅这是唱得哪一出。

　　*

　　另一边，凌雅又抓着方诚和厉君彦，要约凌音出去玩，但怎么也打不通凌音的电话。

　　三个人都着急上火，分析凌音可能会去的地方，分头寻找。

　　家里没人，最后三人找到了凌音外公的家。听到里面在辱骂凌音，凌雅赶紧给在别墅布置的父母打电话，叫去为凌音撑场面。

　　*

　　“妈，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凌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双眼垂地，宛如呆滞木偶。

　　“妈什么妈，反正这里也没外人，我就直说好了，你这个混账，该死的祸害，哪里配当我的女儿！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凌音！”

　　“凌音是我起的名字！我给我宝贝女儿起的名字，与你无关！”浑厚低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叔叔凌志锋一家三口出现在客厅门口。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以秦家人的脑回路，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起的名字？”秦梅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冷笑道，“好啊，那个死家伙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既然你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不把她还给我们！”凌志锋的怒意由心底而生，仿佛拥有强大的力量，让在场的人不敢吭声。

　　但秦梅不同，她是肆意和凌志锋闹了二十几年的人。

　　“还给你们？那我岂不是突然没了女儿，我的面子该怎么办！我怎么折磨她是我的事，她必须留在我身边，将来还要给我养老送终，你们要是让我面子不保，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好啊，你死啊，你去死啊，我是一刻也没办法再把女儿留在你身边了！”一向优雅的云华芳也被这气氛逼到发疯，冲到墙角抱住凌音，不让任何人触碰。

　　“你们……在说什么……”呆滞的凌音缓缓抬头。

　　耳朵里奔涌而来的是一堆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由秦梅和云芳华发疯般地嘶吼出来，混乱嘈杂，带着她的思绪回到很多年前。

　　*

　　那一年，离云芳华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凌志锋带她去陵州玩，顺便看望哥哥。但嫂子秦梅快生了，身体又不是很好，哥哥根本顾不上他们。

　　游玩的时候，云芳华突然破了羊水，孩子提前出生。另一边的医院里，秦梅的孩子也出生，但先天不足，出生后没多久夭折。

　　哥哥担心秦梅最虚弱的时候受不了打击，于是借了凌志锋刚出生的女儿去哄秦梅。

　　那个孩子就是凌音。

　　凌音从出生起就很安静，不怎么哭闹，人见人爱，秦梅自然也喜欢得不得了，逢人就吹嘘凌音有多好。

　　本来只是借孩子哄哄身体虚弱的妻子，结果弄得还不了孩子，凌志锋的哥哥，也就是凌音的爸爸再三央求多留凌音几个月。

　　之后半年拖一年，一年拖两年，第二个孩子都出生了，三个人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对秦梅说出真相。

　　凌音五岁那年顽皮弄伤自己进了医院，凌志锋夫妇去得比秦梅还早，还当着秦梅的面报出凌音的血型，好让医院输血。

　　从没关注过孩子血型的秦梅倍感奇怪，找护士咨询以后，发现她的孩子不可能是凌音那种血型。

　　秦梅以离婚做要挟，套出了凌音的身世，得知亲生女儿五年前就夭折，疯了一个多月。

　　等了五年的凌志锋夫妇以为终于等来机会带女儿回家，结果秦梅以死相逼，坚决不同意放凌音回家。

　　当年说的话和今天一模一样，她要她的面子，她必须有个孩子，还要为她养老送终。

　　不是她要这个孩子，是丈夫带回来的，凌志锋夫妇默许的，那她就没有归还孩子的义务，凌音只能作为她的女儿活下去。

　　当年的凌志锋夫妇只是怕嫂子秦梅一时想不开，又岂会料到秦梅的面子比天大，为了面子可以舍弃一切。

　　“阿姨，你既是为了面子，为什么不能对凌音好点？”方诚赶到，实在听不下去秦梅的狡辩。

　　“我每天照顾她生活，给她做饭吃，只求她别给我丢人，对她还不好？”刚刚还说要随意折磨凌音的秦梅，转眼就改了口风。

　　“那你为什么要杀她？她七岁那年暑假，在小区的池塘边！”方诚藏着了多年的秘密终于能说出口，他指着秦梅，气色愤怒，连手指都止不住颤抖。

　　秦家姐妹和晚辈们仿佛吃瓜群众，瞪大眼睛看着两边上演争夺凌音的大戏。

　　“杀她？”秦梅陷入回忆中，呢喃道，“这夫妻俩坚决要带她回去，我没了女儿，他们也不能有，哦不对，他们还有个小女儿，那这个大的就可以去死了……”

　　“原来当年小音落水是你要杀她？”云芳华抱住凌音的手越来越紧，在凌雅的护航下，沿着墙角挪到门口的位置。

　　连凌雅都忍不住要斥责两句。

　　“你这个女人为了面子一次又一次折磨我姐姐。对，你死了女儿很伤心，那我爸妈不能和女儿团聚就不伤心吗！你霸占着别人女儿还不好好对待，你没有良心！”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委屈的凌雅说着哭着，哭着喊着，替姐姐委屈，替姐姐不值，为姐姐这么多年浪费的人生而痛心。

　　争吵越发激烈，云芳华怀中的凌音精疲力尽，晕厥过去，才终于让闹剧结束。

　　凌志锋的律师到场，作为代理人结局接下来的事，包括凌音户口和资产的问题，以及是否起诉秦梅对凌音的精神折磨。

　　送往医院的凌音没有昏厥太久，但醒来时完全陷入呆滞状态，目光不会随着任何人事物移动。

　　糟糕的状态急坏了亲生父母、凌雅还有方诚和厉君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