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愿》小呱不呱呱

33、二姨语录

　　十七岁那年夏天，凌音经历过一件绝望的事情后，家里所有人都要求她别张扬。

　　她固执，偏要说。结果是，从不管她的妈妈，特意赶去，连扇她好几个耳光，勒令她闭嘴。

　　那个夏天，凌音的世界崩塌，观念颠覆，亲戚们撕下假面具，露出真实的嘴脸。她甚至无法分辨那是丑陋还是其他的什么。

　　只有爸爸和外公告诉她，那些亲戚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是对她有意见。

　　凌音不敢苟同，即使对她没有意见，难道连是非黑白也不分了吗？连人命也可以轻易舍弃吗？

　　她的心受了伤，不再展现真实的自己。

　　“凌音，人要为自己而活，有些人有些关系强求不来，就要果断舍弃，你才能活得轻松快乐，明白吗？”十二年了，厉君彦终于从被救赎那个成为了救赎的角色。

　　他希望凌音活得轻松，活得幸福，而不是每天被无谓的东西钳制前进的脚步。

　　“试试吧。”夏天已过，晚风渐凉，凌音穿着单薄的衣服，吹了一会，浑身冰凉，人也清醒不少。

　　“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记得，那个愿望很微小，一间看得见海的公寓，从此与世无争。”情绪低落的时候再次说出当年的愿望，凌音仿佛已经得到救赎，但沉重的心事缠绕着她，一时半会无法解脱。

　　“早点回去休息，等到太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厉君彦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凌音不是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的人，她坚强头铁，打多少次都不会倒。

　　这么一会的时间，不经意间冒出一句冷笑话：“万一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太阳不再升起呢？”

　　“啧……”厉君彦是服气的，真不愧是凌音，“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晚安，别再跟踪我了，我不能邀请你去我家玩，出来吃个饭，喝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厉君彦汗颜，一瞬间成了问题人士。

　　回到家，客厅的狼藉收拾干净，妈妈在房间睡觉。

　　凌音松了一口气，以为妈妈已经恢复正常。但回到自己房间时，几乎再次崩溃。

　　床单被褥枕头全被划破，衣柜门开着，里面的衣物也没能逃脱，棉絮、鹅绒乱飘一地，电脑之类的东西也被砸得稀巴烂，整个房间就好像垃圾堆一般凌乱得戳人心肺。

　　不用猜也知道是妈妈做的，凌音再也无法忍受，去隔壁房间，强行叫醒妈妈。

　　她愤怒、低吼。

　　“为什么砸我的房间？你整天说浪费钱，砸了买新的就不浪费钱了吗！”

　　也许是砸了东西心情愉快，妈妈竟然真的睡着，眨着惺忪的双眼，缓缓坐起身。

　　毫不在意地回应道：“我有说准你买新的吗？”

　　“那是我的房间！我的东西！我自己花钱买的！没花你一分钱！”

　　“我是你妈，我想砸就砸，不准你买，你就不能买。”

　　从前为了面前，这不允许那不允许，现在直接开始操纵凌音的言行。

　　这一刻，凌音无比庆幸小时候妈妈不管她，否则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

　　“为什么今天这么过分？平时你只要求我回家吃晚饭，让你在邻居面前有点面子。”还差最后一口气就要爆发，凌音趁自己还有一丝理智，要问清楚妈妈的心思。

　　“你不让我有面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妈妈说完，躺下翻身，一气呵成，“关灯，别妨碍我睡觉！”

　　眼泪憋了回去，凌音狠狠吸着鼻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收拾，找出还能穿的衣物塞进行李箱，又从上锁的隐蔽抽屉中拿出各种证件塞进去。

　　她不是任人欺负的软骨头，妈妈也不行。她抱着善意想和妈妈好好相处，妈妈却从来不给她留一丝余地。既然这样，翻脸也别怪她无情。

　　房产证还有其他的财产证明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深夜，她确定妈妈熟睡以后，离开了家。

　　为了无谓的面子打她砸烂她的房间，那就什么面子也别要。

　　凌音没地方去，只能半夜打扰外公和舅舅。舅舅和表弟挤一间，把房间让给她。

　　可她心里难受，坐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靠在角落中，就这么过了一夜。

　　隔天一早，外公、舅舅和表弟的三张脸同时出现在她迷糊的睡眼前。

　　“小音呐，嫌舅舅的床太脏是不是？”舅舅秦如春还知道自己邋遢。

　　“昨天那么晚过来，一看我姐就累得不行，估计没摸着床就睡着了。”表弟秦康旭像模像样地分析。

　　只有外公知道凌音为什么会过来，一声没吭，见人醒了，反身出去准备早餐。

　　前些天凌音训斥过秦康旭以后，家里一度恢复正常。外公有精力的时候就做些饭来吃，舅舅秦如春也会帮忙做点，唯独秦康旭，只会吃，还各种买外卖。

　　早餐做好，凌音走出房间坐在餐桌上，还以为出现幻觉。她使劲揉眼睛，往阳台方向眺望，再回来看餐桌。

　　“这……”

　　这也太夸张了吧，七笼包子摞在一起，旁边还有白粥、杂粮粥、酱油面，清汤面、两种小馄饨和一盘冷菜拼盘，还有荷包蛋和牛奶。

　　桌子边缘的位置甚至放在烧饼油条和冒着热气的鸡蛋煎饼。

　　“这一摞有菜包、肉包、豆沙包、三丁包、油糕、烧麦、蒸饺，不行还有摊子上的早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舅舅秦如春很自豪，这么多包子是他刚才去附近早茶店买的，连蒸笼一并借来。

　　平时总吃凌音的，他们也知道孩子心情不好，尽量多弄些好吃的回来安慰安慰。

　　“呃，呵呵，我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凌音脸色煞白，人还没回过神来。

　　“不说不说，吃早餐。”外公强行打断凌音，夹了一只她最喜欢的三丁包放在碗里。

　　真好呀，还有人担心她。

　　凌音时常会想到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不是很认同，自从爸爸去世后，她感觉哪里都比自己家强。

　　吃完早饭，凌音还是郁闷得很，竟然钻到餐桌下面，就地蜷缩成一团，别人不在意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中秋节的惯例是外公叫全家人去附近的酒楼吃饭，除了凌音的妈妈，其他亲戚全都很积极。

　　夏天之前因为二姨家的事闹得不愉快，外公有意向不叫二姨一家来吃饭。

　　没接到吃饭通知的二姨不请自来，见了外公和舅舅就像没事人一样，还好意思聊家常。

　　看到厨房剩下的牛奶就说：“爸，如春啊，你们知道吗，这个牛奶还有鸡蛋不能吃的。”

　　没人搭理她，她追着人说：“这些给年轻人吃就行了，我们老年人不能吃鸡蛋喝牛奶。”

　　“那你别吃。”纵使秦如春是多么老实的个性，听到这些也会认为说话的人非蠢即坏。

　　家里老、中、少三人谁也不理二姨秦荷，秦荷也不会觉得面子挂不住，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趟，玩起手机来。

　　过节吃饭是晚上，中午可没有招待人一说，家里亲戚也不会中午就跑来。

　　秦荷会来只说明一件事，于非洋一家三口出去吃喝玩乐不带她，她又舍不得花钱吃饭，所以来蹭饭吃。

　　到了午饭时间，那爷孙三个躲在房间里吃早上没吃完的东西垫肚子。

　　“哎呀，姐还在餐桌下面缩着呢。”秦康旭算是有点良心，还记得他姐。

　　“别叫她，这时候出去太明显，咱们再躲一会，兴许你二姑就走了。”舅舅秦如春不赞成，他实在是怕了秦荷那股缠人劲。

　　“也不知道小音饿不饿呢。”反正外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那边秦康旭选好了外卖，一直不能下单配送，急得不行。

　　客厅餐桌下面，凌音也饿得不行，钻出来找外公和舅舅，想叫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瞥见二姨秦荷时，才想起这人似乎已经待了很久。

　　“二姨，睡着了？”为了蹭一顿饭，还真是拼命。

　　“哎呀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二姨秦荷见了凌音也是没有好口气。

　　“外公他们没做饭，你不用等了，赶紧回家去吧，或者外面吃点什么。”二姨蹭饭的厉害事迹，凌音也有所耳闻，深表佩服。她不想让外公为难，亲自赶人。

　　“没做饭就现在做呀，我也不要求什么山珍海味，一碗面都可以，能吃饱就行。”二姨秦荷说话从来不知害臊。

　　最小的秦如春和老人一起住，负责照顾老人，四姐妹不用给家用，自然也没人会隔三差五回去蹭饭，除了秦荷。

　　给她一口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隔夜饭、不加料的面条，只要不用花钱，什么都可以。明明没有人欺负她虐待她，她总是想方设法地霸占好东西，再反过来哭穷装可怜。

　　“我带他们出去吃，你也不用在这等了，赶紧回家吧。”

　　“哎你这孩子，我人就在这呢，吃饭不带上我？”秦荷比躲在房间里那三个更着急，“我说了，要求不高，一碗面都可以。”

　　凌音心情没有那么好，不想应付人，她强行迈开针刺般疼痛的腿脚走进厨房，翻出秦康旭的碗装泡面塞给二姨秦荷。

　　“你要求的，一碗面，开水在那边，自己泡，然后带去外面吃吧，我要带外公他们出去了。”

　　“哎你这什么孩子啊，出去吃饭不带我，还塞个泡面给我？”

　　“看清楚了，”凌音指着泡面碗上方的字样，“进口货，一碗二十几块呢，比吃酱油面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