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歌》蓬蒿意

35、第三十四章

　　远处弗洛伦西亚信仰的古老“万神之首”教堂响起了十二点的钟声，一群白鸽飞过我与西泽尔身边，我首先打破僵局，提起裙子，左脚后移垫脚屈膝，行了一个完美的淑女礼节，道：“不知道尊敬的瓦伦迪诺大公阁下来到弗洛伦西亚有何贵干，距离托斯卡纳大会议还有半个月才举行。”

　　西泽尔·博尔吉亚用如同低沉的大提琴一般的嗓音答非所问：“我在塔西斯集市上听到了优美的曲调，就想来看看是哪位淑女弹奏的，没想到是位骑士小姐啊。”

　　我笑了笑，绵里藏针：“瓦伦迪诺大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来弗洛伦西亚应当不是为了来听竖琴的吧？”

　　他也笑了，如同叹咏调调：“当然不是，只是想知道一个多月前，英勇抓住了教廷刺客的骑士小姐是哪位，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玛利亚小姐。”

　　我笑地越发灿烂：“不，不是教廷的刺客，是帕齐家族的刺客，瓦伦迪诺大公阁下，相比您应当是最清楚的。对了，那位刺客先生告诉了我们不少瓦伦迪诺的趣事呢。”

　　西泽尔血红色的双瞳立刻凌厉起来，我怕个球，我爹对我的眼神可一直凶多了。

　　我继续道：“而且大公阁下，您刚才可不是一名绅士对一位淑女应由的礼节。”

　　随后，西泽尔方才藏身的小巷里又响起了窸窣的声音，走出的是一名穿着滑稽不合身的骑士护甲，颤抖地拿着长剑的女孩，她虽然害怕，但是依旧颤声说：“请您住手。”

　　西泽尔立刻转身射出一剑，我可不能让他在弗洛伦西亚随意杀人，这里可不是他的瓦伦迪诺，我一个纵跃调过西泽尔，快速如鹰隼，在空中用匕首将毒箭调了个方向，哪里来就那里去。

　　西泽尔的面具被击碎了，露出了他被梅毒侵蚀的面容，十分骇人，红色的凸起布满了他的半个脸庞，另外一半面容白皙忧郁，轮廓分明，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让无数少女疯狂。

　　他的血红双瞳渐渐疯狂，如同见到阳光的吸血鬼，他遮着另半边面庞，如同毒蛇丝丝吐信，我火上浇油：“大公阁下，希望您回到瓦伦迪诺再杀人，这里是弗洛伦西亚。”

　　我将假装骑士的少女护在身后，防止发疯的毒蛇乱咬人。但是西泽尔反而大笑起来：“有趣，玛利亚小姐，您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随手扔了个刚才集市上买的，想要送给小安东尼的面具，但是太大了，小安东尼也带不上：“请您回瓦伦迪诺，等到一周后，弗洛伦西亚会有马车来接您的，到那时，我们再商讨事宜也不迟。还有，只有懦夫才会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真正的骑士不畏惧他人的眼光。”

　　说完，我牵着假装骑士的少女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西泽尔一人，捡起了地上滑稽的小丑面具，抚摸着，沉思了很久。

　　这些我当然都不关心，我还要给四个人买纪念品。

　　那名少女滑稽的骑士护甲“咯吱咯吱”在响，她比我还要高一个头，看起来已经成年了。我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她，她双颊涨红，灰色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唔”了一声，问道：“你是格雷家族的人？”

　　她的脸更红了，如同一只熟透的苹果，连忙摆手否认，破旧的剑都掉到地上了，她又窘迫地捡起来，嚅嗫道：“我...没有那个资格，我的父亲为了弗洛伦西亚战死，母亲他救回来的贫苦教廷修女，格雷家族不喜爱我的母亲...我是遗腹子，除了灰色的眼睛，没有一处像父亲...”

　　我了然，教廷的贫苦“修女”，说白了只是儿女过多的贫民卖给教廷的奴隶、□□罢了，他们终身都被打着“教廷”的标签，在弗洛伦西亚，万神殿就是罪恶，格雷家族又是梅蒂尼家族的脑残粉。

　　而这名少女的父亲战死在沙场后，她被“救风尘”但是教廷出身的母亲和还没有出生的她，就算格雷家族收容了她们，恐怕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她希冀卑微地看着我：“我听威廉和约翰大人说，您没有侍女，我想成为您的侍女，只要您能让我每天都看一眼训练场。”

　　她觉得过于僭越，立刻表明自己：“我干活很熟练的，格雷家族和弗洛伦西亚对战死骑士家属很好，也一直给我和母亲钱，母亲病了，她一直希望我能成为和父亲一样伟大的骑士。而且我不用薪水，只要每天，不，每个月看一眼训练场，一眼就好！”

　　她卑微地哀求着，险些跪倒在地，比我高一个头的身躯反而佝偻地与我一样，就像曾经的兽人女仆罗斯玛丽一样，被现实和种族或性别压弯了腰，在别人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中逐渐丧失了自我。

　　我语气严肃了些：“首先，骑士要一直挺直着背，除了效忠的主君，没有任何艰难与敌人能够让骑士屈膝或弯腰。”

　　“其次，我需要的不是女仆，我可以向大公要一名贴身见习骑士的后补名额，这位小姐，你想成为我的见习骑士吗？”

　　我俏皮地朝她挤挤眼睛，向她伸出了手：“我叫玛利亚，不用叫我殿下或大人。”

　　她激动到眼泪飚出，我无奈地给她一张手帕，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挺直了腰板说：“玛利亚小姐，我是威尔·格雷之女比阿特丽丝·格雷。”她报出格雷家族姓氏的时候，语调提高了些，看来格雷家族给予了比阿特丽丝姓氏，应当是承认了她的血统。

　　我笑着说：“那我叫你贝蒂好吗？希望有一天，我能为你授礼为正式骑士。”

　　贝蒂一听，激动极了：“好的，玛利亚小姐，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笑了：“那么明天和我一起到训练场看看吧，不过身份是女仆噢。”

　　她头猛点，像是要把破旧的骑士头盔都摇得散了架。

　　梅尔又阴阳怪气：“不知道是谁说不要女仆伺候的。”

　　我懒得理他，收获了一枚女仆小姐姐让我心情很好。我喜爱会自己寻找机会和求救的人，每个没有失去自我的苦难之人，我都会回应他们。但是我不会理会一直自怨自艾，甚至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他人的人。

　　梅尔见我不理他，也悻悻地沉入我的意识中。

　　恐怕西泽尔也听到了我和贝蒂的对话，但是我懒得理他，只要他不杀人，我就当他是寻常来弗洛伦西亚观光的游客。

　　当然，我一直让梅尔监视他，但是西泽尔·博尔吉亚一直如雕塑一般，知道半夜他的属下来寻找他，他才如梦初醒，带着搞笑的小丑面具回到瓦伦迪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