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歌》蓬蒿意

131、第一百三十章

　　梅尔与罗米恩斫木为舟，我们在西瑞恩河流随着夜风一路向南，来到一处闪烁着微光的池塘，池塘边的芦苇丛中闪烁着萤绿色的光芒，是一大群萤火虫。

　　我难得精神好，告诉罗米恩，在我的家乡，萤火虫是由腐烂的草或竹根变化而成的，它们生于淤泥，却执着地散发微弱的光芒。罗米恩是埃尔达的后裔，对于自然有着人类所不能及的亲近，她的双手伸向莹绿色的光点，萤火虫飞舞在她周身，映照得罗米恩苍白的肌肤愈发洁白如玉。

　　如今鲁尔的夜晚也是如此，漫天流萤如凡间的星子，光芒微弱却坚定。我望向晨色熹微的天边，是一大片废弃的麦田与农场，在那之后，是地平线，是悠久的，终将前往的归途，加德尼亚与丈夫孩子重逢后，归于东方的晨光之中。我顺手解决了一个A级冒险任务，优雅，永不过时。

　　当我来到诺曼底要塞时，柯林斯与阿尔弗雷德鏖战正酣，贝蒂率领的梅蒂尼铁蹄之下，奥克们被碾为泥浆，雷尔桑克斯的龙炎之下没有生灵能够生还。如今神圣帝国没有兽人奴隶们作为炮灰，骑士们终于能够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联军势如破竹，短短两年下来，神圣帝国版图沦陷大半，我曾向阿尔弗雷德提议，他作为最后的克雷斯后裔，应当夺回白城，即使克雷斯一族曾经背叛梅尔，但他们遥远的赎罪之旅，如今即将终结。将万神的头颅献于远古的埃尔达君王，命运的十四行诗将在阿尔弗雷德身上终结，克雷斯一族将浴火重生，迎来无罪的新生。

　　至第三纪元3064年春末，神圣帝国境内伊希利恩收复，一名虔诚的骑士于一处古老被废弃的“万有之父”祭坛旁，发现了发光的神圣白树宁洛丝的幼苗。他将此视为一如给予神圣帝国的赐福之兆，意味着克雷斯真正的皇帝即将回归，带领白城之人光复帝国的荣光。

　　阿尔弗雷德在一年前找我谈过，那是我们尚在诺曼底要塞对抗万神的龙群。他于夏归之月的最后一天找到我，经历了一年的浴血奋战同伴之情，我与他也结成了深厚的情谊。在巡防中，我迎着残破要塞望着西方的落日，将整片大地染成红色，他金色的长发也披上了如火的红色，柯林斯与雷尔桑克斯于天际上巡逻提防。

　　阿尔弗雷德以随意的口吻说：“玛利亚，我决定继承忏悔者阿尔弗雷德的遗愿，夺回属于克雷斯的皇位，并且尽我一切来赎罪，为了伊甸人曾背叛的远古君王，也为了柯林斯。”

　　我诧异地看着他，未置一词，与他走到海风凛冽的巨大海礁上，望着无边无际的海岸线，天与水之间，是火红如凤凰花被落日染红的海水。我开口问他：“你是为何会有这个想法的？”阿尔弗雷德看着落日，但我觉得，他的眼中看到的并非落日，而是炽烈如焰的海水，他说：“玛利亚，我的心灵被柯林斯所救赎，如今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他。我要完成他之所愿，若我成为神圣帝国皇帝，联盟对于白城的号召力将更上一层楼。”

　　海鸟盘旋至礁石上，带着远方的讯息，阿尔弗雷德似是回忆起布满阴霾的过去：“柯林斯饶恕了我杀死卡洛斯的罪行，但我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我宽慰他：“那并非你的意志，而是万神的罪恶，谁会将杀人的罪行归咎于武器之上呢？”

　　阿尔弗雷德低头，看着坚韧生长在岩石夹缝中的草：“忏悔者阿尔弗雷德说过，伊甸人总是为自己开脱，自己只不过被万神当成枪使，才会背叛自己曾经的主君。但是，这背叛带来了什么？给中洲带来无尽的灾难，我不能逃脱祖先的罪恶，也无法抹去自己身上沾染着无数无辜者的鲜血。我曾无数次于梦中惊醒，无数血手将我拖到血沼之中，若无柯林斯，我早已自戕。玛利亚，我曾起誓，为了柯林斯，我能做到一切，哪怕再次落入黑暗。”

　　我半晌无语，月亮银色的光辉洒在海面，我指着如黑夜中炽烈燃烧太阳的柯林斯与雷尔桑克斯：“阿尔弗雷德，柯林斯拯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再次落入深渊的。但，你的决定，不应对我说，而应与柯林斯商量，他是你的伴侣，你的战友，为了中洲生灵，他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阿尔弗雷德沉思良久，湛蓝的眼眸中如落入了星屑，向我行了一礼：“我明白了，玛利亚。”

　　他向柯林斯挥手，前方战斗的号角声响起，两人共同奔赴战场。

　　我不知晓阿尔弗雷德是怎么与柯林斯说的，柯林斯又是如何回应他的。之后，“毒蛇”就开始在神圣帝国境内散播“天命之皇”归来的讯息。

　　第三纪元3064年宁洛丝的幼苗再次于世间舒展枝条，那年的夏归之月，在伊希利恩修复的一如教堂，在雕刻着白树的彩绘玻璃，以及伴随白树的十颗八芒星窗口，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阿尔弗雷德阳光般的金发之上，仿佛给他带了一顶光之王冠。

　　他按照忏悔者阿尔弗雷德的教诲，打造了一顶镶嵌着星辰宝石的秘银额冠为加冕王冠，放置于红色的鹅绒垫之上。教堂很小，仓促建起，地点却如耶路撒冷一般神圣，虽只能容纳几十个人，来着都是中土的诸位王者：

　　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女王胡安娜与丈夫阿拉贡亲王，未来神圣帝国皇帝的弟弟菲利克斯，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布列塔尼的安妮与法兰克国王勒內，弗洛伦西亚大公安东尼一世，莱茵联盟九位选帝侯，海妖之王哈鲁，弗洛伦西亚海军总督恩里克，弗洛伦西亚元帅柯林斯，梅蒂尼骑士团团长比阿特丽丝，矮人之王都灵十世，兽人联军首领莫里斯，连奈瑟法师之首怀斯也来到此处。

　　我手捧王冠，为阿尔弗雷德·德·克雷斯加冕，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庄严的教堂中回响：“克雷斯的后裔，阿尔弗雷德，我将代表‘万有之父’赐予你神圣帝国之皇位，愿你爱护子民如自己的孩子，守护你的每一寸国土，当你完成凡世的使命后，你将与所爱之人重逢于一如的怀抱。”

　　阿尔弗雷德虔诚谦卑回答：“我答允。”雕刻着宁洛丝花朵树叶的秘银额冠于他金发间闪烁，庄严圣洁，如他的祖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