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歌》蓬蒿意

102、第一百零一章

　　我唤着那小孩，她的脸上都是伤，穿着不合身的白色破布，她来到我身边，我艰难用右手拂开她额前散发，眼瞳漆黑如墨，与我相同，罕见的黑发黑瞳，眼神锐利倔强，就像我第一次见到的幼崽梅尔。

　　想到露西恩向我诉苦，梅尔有着“迈格林”，辛达语里锐利的眼神的意思，我忍不住笑了，牵动了伤口，她不解地望望我，我笑了，指了指她锐利的眼神，笑着重复了：“迈格林。”

　　她笑了，拱拱我的右手，似是野兽幼崽一般与我亲近，不清不楚嘟囔着“迈格林”。

　　我时常昏睡，这幅身体被我耗了干净，又不能换号重新上，好容易打掉的五个BOSS的存档我也不想放弃。头痛欲裂，索性不想了，我摆烂任自己昏睡，不知晓睡了多久。

　　那小孩常常蹲在一旁幽深地看着我，晚上也不睡，像是防着什么，我忍痛招招手，让她躺在我胳肢窝里，胡乱给她唱着小星星，虫儿飞和天黑黑，都是妈妈小时候用来哄我的。童谣的力量不可估量，她睡着了，我也把自己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她照常给我喂了水和果子，清理了我的身体，我早就自暴自弃，让个孩子照顾我，她指了指自己：“迈格林。”又指了指我，我笑了：“玛利亚。”

　　她口齿不清：“MA...MA？”我无奈：“不是妈妈，是玛利亚。”她撒着欢：“MAMA，MAMA！”绕着我跑圈，头拱着我。我这是喜当妈了？头痛，算了，不想了。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破屋外传来马蹄声，我虚虚睁开眼，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踢开门。我皱眉，别打扰老子睡觉！这么粗暴踢门，真是没有教养！随后，我看到红色高大身影蹲下，戴着黑色手套的有力双手，轻柔地抱着我，像是抱着一团雪，他体温倒是很高，我如今失血过多，冷得很，我无意识地向他考去，他愣了下，抱得更紧了。

　　我似乎看到小孩像是野狼一样，举着一把比她还高、漆黑的剑，毫不留情朝红色的身影砍去，小孩哀叫一声，剑跌落在地，她似乎被握住了咽喉，渐渐没了声音。我潜意识里直到他是谁，但想不起来了，嘟囔道：“别伤她，她救了我。”随后耗尽了积攒的力气，又晕过去了。

　　我又咒骂了安格班的座狼，老子都快练到满级了，还给我砍号重来，索性只剩一个BOSS没推了。我准备听一回老爹的，反正这里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悠着点遛BOSS，做个风景党也不错。

　　我又一次幽幽转醒，身如白絮飘荡，一直被团火抱着，火不灼人，很温暖。这次环境好多了，不是破屋子，倒像是西方中世纪的城堡里，我躺在一张大床上，白色的鹅绒被，床还在窗边，我转头一看，顿时睡意没了。

　　窗外是一座宏伟的城市，建筑精美，鳞次栉比，像是，我以前呆过的哪个地方来着？哦，对了，佛罗伦西亚，还有点提里安的味道。弗洛伦西亚的建筑没有这座城市的精美宏伟，这座城市如同被一位最伟大的工匠一点一点细心雕琢出的。

　　房间里多是红色的装饰，还有银色八芒星的徽记，书桌上的花瓶里还放着金色的小花。

　　我环顾一周，房间连个苍蝇都没有，嗓子如破锣，发不出声音，只能张嘴，“啊”了一声。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如炮弹冲我袭来，是迈格林，她还抱着那把黑色的剑。她的速度一旦冲到我身上，我整个刚拼起来的人又要散架了，我扭曲地想躲，没力气躲，一动就痛到昏迷。有抹熟悉的红色背影摁住了她，提溜着迈格林出去了。他顿了顿，没看我，却一直守在门口。

　　哟呵，还生气了？好吧，想想梅尔生前的猫猫性格，的确是我这个铲屎官的错。

　　我又睡着了，不知道有人在我昏睡时给我喂了什么，我精神好多了，起码可以说话了。外面华灯璀璨，诺多们、辛达们彻夜狂欢，跳着舞、喝着酒，好不热闹，他们在庆祝安格班的胜利。灯火照出门外高大的身影，他知道我醒了，但还是不肯进来见我，徒留一个背影。

　　我哑着嗓子说：“库茹芬威陛下，你真的让我从此只见你的背影？你可以背对我几十年，但我如今可能连一年都活不了，你以后要想起有什么话，我不在了，记得对我的坟墓说。”

　　红色身影像是被戳到了痛点，他嘭地打开门，穿着诺多常服，没穿长袍，面容扭曲，想对我发脾气，看到我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发不出，铁灰色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他抱着头跪在我床边，左手食指上戴着至高王的戒指，右手食指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额冠都被他揉乱，他的黑色长发散落一地，覆盖了我满身。

　　他无措极了，攒着我两次不告而别的火气，最后一次我还在他哀求后鸽了他，整整十年，他恐怕很不好过。想对我发火，但我做的事在整个大局上都是完美正确的，如今折腾得破布一般，他怕他一震，我就散了。我右手缓缓地，忍住疼痛摸摸他的头，还是小时候的感觉，哎嘿。

　　他铁灰色的眼睛无助看着我，我眨了眨眼，坦白说：“对不起，费雅纳罗，十年前，我不应该不告而别，两年前，我不应该践踏你的信任。”

　　我苦笑：“只是，你知道的，我并非阿尔达之人，那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做到，所以，我必须做到。我不想几百年后，你与你的同族，还有众多生灵，只能不如绝望的深渊。”

　　他想说些什么，我不给他空档：“现在，暂时告一段落，只剩下魔苟斯了，茜玛丽尔也抢回来两个，我剩个右手都能宰了索伦和肇格路因，如今我还活着。按照人类的时间，他很长一段日子都不敢出来了，而安格班合围防线失地也收复了，他只能如阴沟中的老鼠苟延残喘。诺多、辛达、矮人和人类也需要休养生息，等待最后的大战。”

　　我慢慢，一字一句，忍着吐血，说给他听：“所以，我可以停留了，我也累了，一个人干这么多事也耗尽了我的精力，我想留在爱的人身边，原谅我的任性吧，库茹芬威陛下。”

　　他铁灰色的眼中茫然无助褪去，随即是狂喜，但只有一瞬间，又被火焰所覆盖。我吁了口气，猫咪果然要顺毛撸，老爹yyds，沉沦一下也没事，只要不耽误正事，恐怕他从前和妈妈也错过很多，才说出这含着血泪的经验之谈。

　　说完这些，我又吐血了，把洁白的床单大片染成了红色，梅尔铁灰色的眼中满满是担忧，轻轻抱起我，喊着医疗师，我右手艰难安抚着他，我不会走了，我就在这儿，我想告诉他。他炽热的左手握住了我仅剩的右手，十指交错，再也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