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歌》蓬蒿意

101、第一百章

　　我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腹中，随着波涛起起伏伏，身体疼到麻木，恨不得即刻死去。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当前往昆仑，调查异动吗？

　　我沉入意识的深海，看到了记忆中的阿房宫，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却无一名守卫，端坐殿堂的，是我戴着十二旒冕的父亲，始皇嬴政。他总是那般严苛，不像母亲那般温柔，他对我寄予厚望，文治武功样样都要我精通，若我躲懒，他只会严厉斥责我：“嬴扶苏，你还算是朕与阿容的孩子吗？”

　　我对父亲，惧怕大于亲近，而此时，他却含着倦意，朝我招手，我走上前后，他抚摸着我的面庞，叹息着说：“阿容，我们的扶苏，长大了。”

　　我疑惑，我不是才从昆仑回来吗？看着金砖映照出的模样，我怎么会长得与父亲越来越相似，除了眉宇间残存着母亲的温和，容貌越发倾国倾城，就如父亲那般。我惶恐极了，落下了泪。

　　父亲轻声斥责：“哭什么？”

　　我想起了一切：“父皇，我...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很累了...想永远睡去，可我还想回家，想看看外公外婆的小院子，想看看母亲......想再见你。”

　　父亲迟疑着，挽着黑色纹日月星辰的宽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扶苏，你可知，你为何叫扶苏？”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不在意，似乎回到了久远的记忆中：“朕虽为天命之人皇，却为神族忌惮，注定孤家寡人永生永世。可是，朕与阿容相遇了，朕与你母亲，第一世，于五万年前相逢于郑地，她爱诗经，爱草木，朕希望她这自由自在的凤鸟，能栖息于朕的庭木中。后来的三千世中，朕与她一步步，慢慢破解神族的诅咒，联合六道，推翻神族。”

　　他笑了，似乎想到了极欢欣的事：“朕与阿容，做过兄妹，做过姐弟，做过师徒，做过挚友，做过知己，也成为过敌人。但，她都陪伴着朕。最后一世，阿容以真正的身躯来到朕身边，而且，阿容终于同意，做朕的妻子，虽然她只剩短短二十年寿命。朕与她，历经三千世，五万多年，真正相守，唯独二十年罢了。朕终究破除了神族的诅咒，朕有心灵相通的妻子了。后来，朕与阿容也从未料想到，有了你，阿容的身体与魂魄，已不再适合诞育子女，朕也因诅咒命中无子嗣。但她执意要生下你，她说，待她离去，朕还有一女相伴，也不算孤家寡人。

　　你出生那日，疼了阿容三天三夜，朕原以为，朕会厌恶迁怒于你。朕的一生中，值得珍惜的人，唯有阿容，你有了朕没有的，与阿容相连的血脉。”

　　父亲厌恶嫉妒地望着我，转而，他又复杂看向我：“朕抱着你时，朕就看出，你的容貌会与朕一般，倾国倾城倾天下，但是...但是，你的眉宇间，有阿容的温和，你是阿容与朕的血脉。朕在三千世中，有过许多孩子，却从未有这么一个孩子，让朕抱在手中，害怕他人伤害到你。”

　　“你很出色，纯孝至善，但朕与阿容都知道，你是奇迹般的孩子，六道之外诞生的灵魂，你不属于朕或阿容的世界，注定要流离。但这怎么可能呢？你可是阿容和朕唯一的孩子，朕虽厌恶你，却定要让你得到所有。阿容笑着给你取名扶苏，朕就知晓，她终究为朕停留，她爱朕，正如朕爱着她。”

　　“而你，朕要给你朕的一切，天子之志，谋略，百家之术，文治武功，即使那一天你离开了，你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扶苏，你是朕与阿容的爱子，朕心中除了阿容，有极小一部分，装的是你。”

　　“你在濒死时，才会看到朕的一魄，朕的人皇龙魄，会守护着你的。”

　　我早已泪流满面，我拉住父亲的衣襟，第一次靠在他双腿上，他抚摸着我的发：“父皇，我如今沉入一个梦境，梦境中的世界却是真实的，我也爱上一名生灵，我应当快点脱离梦境回到现实世界救他，救那个世界，可是我却想沉溺于梦境中，与他相伴。”

　　父皇的残魂快要消散了，他柔声问我：“扶苏，朕从不做后悔之事，但此生，唯有一件事最后悔，没有在三千世中，与你母亲相守。有时候，真实与梦境，不必分得那么清。你尚且年幼，眼中非黑即白，但这世界最多的，还是灰色。只要不忘记自己的初心，努力向前走，那么同时欣赏道旁的美景又怎样呢？沉溺美梦，但不要放弃自己最终的目的，这样，你才能够真正救出你想救的那名...生灵。真实的梦境是双向的，在他的意识中，他想要与你沉沦在梦境中，不愿面对，你应当挽起他的双手，将他拉出深渊，告诉他光明有多美好，待他相信了你给予他的一切，待到你离开梦境之后，他为了追寻光明，自然就会醒来。”

　　父皇在消散前笑了，贴着我的耳朵说：“阿容说过，没有哪个生灵，见过光明之后还会甘于黑暗，朕如此，你心悦之生灵也是如此。不要怕，尝过美梦的滋味，他自然会挣扎着走出噩梦。”

　　父皇推了我一下，“去吧，你是朕与阿容之女，你我可能不会再见，但...朕的确爱你，虽然不多。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随后，阿房宫，父皇，都化为了金色的光芒。

　　我在无法忍受的剧痛中醒来，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名不过五岁的小孩，她的耳朵没有埃尔达那么尖而长，却也比人类的要尖。我躺在柔软的兽皮上，衣衫褴褛，我看看自己的右腿，膝盖以下都没了，被胡乱包扎了一下，全身骨头都碎了，丹田的内力也早已干涸，丹田破碎。我用仅剩的右手遮住脸，得，没死成挺好，但这次玩大发了，还有一个大BOSS没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