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恋爱中[快穿]》晚留

5、白蛇报恩（五）

　　毋庸置疑，对妖怪而言，妖丹很重要。

　　听雨虽然生而有灵，一开始却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蛇，不仅蛇毒毒性弱，连身体也比其他同龄蛇要虚弱，为了生存，不得不付出成倍的努力才行。

　　直到妖丹形成的那一刻，听雨才欢欣地意识到自己终于可以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了。

　　若要渡妖丹，他的修为不会消失，但妖丹不能再修，他再想靠修炼延寿几乎就是不可能了。对听雨这种没师门没法门，只求活着的妖怪来说，这点反倒是真正致命的。

　　不过比起枕风而言，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之前看枕风越来越虚弱，喝药也不见好的时候听雨才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待到听那些人说枕风病重治不好的时候，听雨已经下定决心。

　　拥有妖丹后，枕风的体质便会有一个蜕变，到时便疾病再也不能折磨他，同时他会分得听雨寿命的一半，这样听雨就不用担心这个人类像其他人类一样死在时间面前。

　　剖丹太疼，听雨也没有一般人类的羞耻心，便想着以口相渡，只是蛇身确实不大方便，现在……

　　穿着一件白色衣袍的白发黑眸少年眼神茫然，精致的脸上露出无措，活像在哪里受了委屈，招人心疼。没有犹豫，意识到自己拥有更便利的形态后，听雨直接俯身，与枕风唇齿相交。

　　他轻轻用舌推开枕风闭合的牙齿，控制体内灵力，将内丹逼出，一点点渡过去。

　　虽然是自愿献出，可依然有疼痛，听雨眼角不自觉就溢出了泪水，他与枕风凑的太近，泪水滴落到枕风脸上。

　　枕风睁开眼，对上一双噙着泪水的黑色眼眸。唇瓣上微凉的触感滑过，意识到了什么的枕风难得愣住了。

　　耳朵那里红了一片，但枕风还是镇定的——至少表面上是：“你是谁？”

　　听雨咬唇，不说话。

　　他是很想说的，但是第一次用人类身体，还不大习惯，害怕没掌控好说话这个能力，在枕风面前露了馅。他怕露馅，他想陪在枕风身边。而且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他也不能说。

　　枕风给他讲过很多故事，他有些不大能听懂，不过里面人类对妖怪总是很坏的，而且一发现某某某是妖怪就要害怕疏离。

　　听雨越想越觉得不能说，不能告诉枕风自己的来历，又怪枕风为什么非要逼问，他想要回答又不敢回答——他当然知道枕风这样做根本没有半点不对，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委屈得很，眼睛里又开始冒水了。

　　听雨没见过多少人类，更没见过人类哭过。他自己作为一条没有泪腺的蛇更是从未哭泣，发现自己流泪，只当自己化人有瑕疵。

　　少年白发黑眸，配上过于精致的五官，有一种强烈尖锐的非人之感。但是现在他咬着嘴唇，哭得眼角泛红，却安静极了，一点声响都没有，透出一种软乎之感。

　　这样莫名其妙出现，一看就不是人类的存在自然是要趁机会好好盘问的。但可能是少年哭得太有感染力了，枕风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难过，他最终叹了口气，认输。

　　一觉醒来，从幼时起就忍受至今的痛苦消失的无影无踪，枕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试着安抚：“不哭了，乖一点？”

　　听雨还是那条乖乖的小蛇，他抽泣两下，努力地止住眼泪。

　　发现枕风一直看着他后，听雨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滚烫，他捂着脸，心想难道自己丢了内丹后也生病了?

　　他不想让枕风再盯着他，又不能当场变回小蛇，起身就想离开，到一个无人看见的地方转换形态后再回来。

　　“你像我养的一条小蛇。”

　　听雨害怕极了，离开的念想更强烈了些。

　　枕风唇边笑意渐深，他很自然地握住听雨的手腕：“等一下。”

　　力道很轻，听雨轻轻一抽手就能挣脱。

　　人类真是又脆弱又麻烦，面带泪痕的蛇精心中腹诽。

　　但是谁叫有条小蛇就喜欢这个又脆弱又麻烦的人类呢。

　　听雨乖乖不动。

　　枕风找了干净的手帕，细致温柔地把听雨脸上泪痕擦掉，然后道：“我要出去了，你可以待在这里。”

　　顿了顿，他又问：“你饿不饿？你待在这里，我找些吃食给你好不好？”

　　好吧，也许也不是那么麻烦。

　　自己既然没被发现，他又这么热情，留下来就留下来，一直留在他身边。

　　枕风看他亮晶晶的眼睛，轻笑一下，很快阖上门扉出去。

　　听雨不知道他笑什么，坐在床边，低头一声不吭。

　　他本来是打算变成蛇形态就直接走掉的，现在却又心心念念着枕风说的吃食，倒不方便变回去。

　　门外脚步声逐渐消失，听雨猜那个原来守在门口的家伙也一同离开了。

　　他试着走两步，很快就走的稳当了，就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正常。扒拉门缝看看，确认没人后，听雨又关上门。

　　嗓子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声音，声音渐渐变高又忽然变低，听雨试了好几次，很快掌握了说话的能力。

　　枕风很快回来，他一进门，就被听雨看到了。

　　白发少年笑弯了眼睛，声音清脆：“枕风！”

　　枕风心一颤，轻轻应了一声。

　　听雨就好像上了瘾，一声接一声地喊着。他也有小心机，只喊枕风不喊恩人，生怕被认出——他还没发现自己的白发与正常人类格格不入。

　　枕风很有耐心，也一声声回应他，等听雨玩累了，带听雨去饭桌。

　　这个时候再出去买食物显然不大现实，不过家里就有食材，所以枕风亲自下厨做了些。他过去也琢磨过做菜，试过几次，效果还可以，虽然会的不多，但是给听雨尝鲜还是绰绰有余。

　　因为不知道听雨的口味，所以荤素皆有。

　　时蔬汤散发着清香，焦糖色的红烧肉颤颤巍巍，好像一碰就能化掉，炒过的青蒿仍旧是青翠，含着充沛的水分，一粒粒饱满米饭最后被置在小碗里，形成可爱的拱形。

　　人类真会吃啊。

　　听雨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他学着之前看到过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拿起筷子，不是很熟练地试着夹起一块红烧肉，但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红烧肉已经掉下来很多次了。

　　听雨偷偷撇一眼枕风，发现他捧着书专心致志看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事后松了一口气，才安心地继续同筷子争斗。

　　万幸，听雨真的学习能力很强，不然看似看书的枕风不能保证自己能忍住不手把手教他。

　　吃饱喝足后听雨看了看枕风，心里犹豫要不要告诉恩人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觉得恩人是很好的人，告诉别人不行，但是可以告诉恩人。

　　从上次经历中汲取了错误教训的枕风决定留给小蛇足够的自我空间，不给他压迫感。发现小蛇看他后，以为小蛇想走，便主动递台阶：“你走吧。”

　　听雨震惊，恩人竟然要赶他走！

　　枕风看他那显眼至极的长长白发，忍着摸一摸的冲动，叮嘱说：“小心点，别被别人看见。”

　　听雨意识到枕风没有在开玩笑，是认真地要他走，沮丧又不解，还有点气愤。他看枕风平静的面孔，被骄纵惯了，又迟迟没听见枕风哄他，当即一气就真打算离开了。

　　外面还是夜晚，那些随从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听雨也没有地方去，他早就决定要和枕风待在一起了，现在突兀地被赶出来还很难过——虽然枕风和他说明天晚上见，还说很想在明天晚上看见他，但这也不能掩盖他把可怜小蛇赶出来的过错！

　　他不理解，明明是蛇的时候枕风就收留他，喜欢他，怎么变成人就不喜欢了呢。还是说人类都是这般喜新厌旧？

　　月亮已经出来了，清冷的月光像是碎了一地的霜雪。

　　听雨走到一片湖泊面前，看自己的身影映在湖面上。

　　他是蛇的时候是好看的蛇，他相信自己就算变成人了，也是好看的人。

　　如镜的平静湖面中，听雨看见了自己。

　　少年模样，近乎妖异的长相，偏偏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

　　听雨看了片刻，觉得自己化形化的很好，没有多出一个眼睛，少一个耳朵之类的，人类有的他都有，就算有点瑕疵（指流泪）也是无伤大雅的。

　　晚风吹过，长长的雪一样的白发轻轻摇曳。

　　听雨的心忽然也被吹得冰凉一片。

　　他回想起见到的人，有白发的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即便如此，如他一样纯白的情况也是罕见的。而如枕风，和其他青壮年，全部都是一头乌发。

　　糟了。

　　一定被发现妖怪的身份了。

　　怪不得恩人要赶走他，原来是发现他是妖怪了，讨厌害怕他。那句像蛇就是暗示……

　　人形的瑕疵又表现出来了。

　　听雨又变回蛇形。

　　只是心里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人类会喜欢一个妖怪吗？

　　……

　　枕风静坐一夜，没等到人。

　　隔天地上忽然多出几株水灵灵的人参。

　　枕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