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恋爱中[快穿]》晚留

4、白蛇报恩（四）

　　王五在陆家干活多年，身材孔武有力，手脚麻利勤快，人也机灵，这才被挑出来陪陆枕风出来寻名医。

　　天一大早，他和其他几个人就被叫醒去找那条深受宠爱的小蛇。

　　老实说，以王五的视角来看，这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他怀疑那蛇怕不是成了精，这才勾得陆少爷如此痴迷。每次一看见陆少爷温温柔柔地摸着那条蛇，那条蛇也特别乖顺地由着陆少爷，王五就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讲道理，王五自认为自己也是个胆子大的，不怕蛇。只是陆少爷捡的那条蛇格外不同，王五被它看着，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双蛇目中是没有感情的，不知为何又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浑身上下都浸透了莫名的恐惧，动弹不得。

　　他甚至有种感觉，那条蛇要是真的想攻击自己，恐怕自己都没有机会反抗。后来沉默着抬走毛汉时，王五万分感谢自己没手贱招惹那条蛇。

　　其他几个随从和他感觉差不多，大家明里暗里也有提醒过陆少爷，偏偏陆少爷喜欢蛇喜欢的不得了，那蛇也好像有灵性一般，在陆枕风面前就是乖得不得了，又黏糊又乖巧，要不是换个物种，那还真是挺适合的宠物。后来王五自己私下里琢磨，人少爷说不定就是喜欢这种危险的乖宠呢，而且陆少爷吧，也不是看着那么温和亲切的，其实和这蛇风格还挺搭……

　　听说那些世家公子哥就喜欢养那种凶的宠物，还要越凶越好，陆少爷平日没看出有什么喜好，活的和个假人一样，这次也算是赶上了潮流。

　　现在说蛇跑了，王五第一个感觉是荒谬。倒不是觉得蛇逃不了，只是怎么看那条蛇都不会会舍得离开啊。

　　总不能是自己看走眼了吧，王五又一次一无所获地拨开草丛，心里嘀咕。

　　清晨雾气还未散去，打湿了枕风的衣角。他以手捂嘴，咳嗽两声。

　　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不大撑得住了，现在是强撑着出来的。

　　几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的随从陆续回来。

　　枕风看着远方的山脉，云蒸霞蔚间，一片青黛色连绵起伏。金色的日轮缓慢浮出，渐渐照散了那些缥缈的水雾。他能听到鸟雀的叽叽喳喳声，嗅到空气中花香和青草芳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给人一种生活的真实感。

　　枕风直觉自己的小蛇就在山中的某一处，但痛苦的是直觉也告诉他，是小蛇自己想走的，是小蛇自己选择离开他身边的……就在他说要带小蛇去京都之后。

　　一口血再次呕出。

　　伴随喷薄而出情感的是自心脏处蔓延到躯干四肢的疼痛。

　　枕风面无表情地掏出备用手帕擦干净嘴角残留的血迹，浑身无力。

　　他后悔了。

　　不该说要走的。

　　是不是不说的话就能一直留下来陪在他身边？

　　枕风闭了闭目，心脏又在抽痛了。

　　幸好他习惯忍受痛苦。

　　罢了，那就随小蛇开心。

　　本来也该这样的，既然是自己将死之人，又何必强留一个有灵智的小精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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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雨一觉醒来，觉得自己状态好得不得了。

　　洞穴里蛇蜕被他吸收的干干净净，一点渣子也没留下。

　　从洞穴里出来时，夜色深沉，漆黑的天空像是一张硕大的幕布，月亮被灰暗的云朵遮掩，几颗孤单的星散发着微弱渺远的光芒。

　　小蛇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不过他希望不要过去太久，不然他怕恩人担心。

　　悄悄摸摸到院中，听雨惊讶地发现几个随从忧愁地坐在院中。

　　一个脸尖尖的，有一双老鼠似的眼睛的男人说：“怎么办啊？少爷病得这么重，也不能赶路，本来定好的计划又被打乱了。”

　　另一个黑脸汉子白了他一眼：“还想着计划呢？先把少爷命给保下来吧。”

　　“少爷本来就病弱，现在情绪不稳病情加重，又吹风受了风寒，我觉得可能……”老鼠男还是给同僚们提出了一个大家都不愿意想的可能性。

　　“说什么你！少爷走了，我们一个都讨不了好！”黑脸汉子道。

　　“唉！那天我就该心细点，叫少爷多套几件衣服的。”长得最五大三粗的汉子捶胸顿足。

　　老鼠男嘲笑他：“得了吧，平日里自己都照顾不来，还想着去照顾少爷。还是等着我把药煎好，喂少爷喝下吧。”

　　“喝药，喝药就有用了吗！”之前一声不吭的体格瘦长的男人一开口就把老鼠男一呛。

　　老鼠男哼了一声，不和他吵，只说：“可药还是要的……”

　　黑脸汉子问瘦长男人：“那你怎么看？”

　　“我寻思，根还是在那条蛇上。要不，我们抓条相似的蛇来让少爷心里好受些？”

　　“不行不行，少爷肯定能发现不一样。”

　　“唉！都是的，那条蛇跑什么跑！要不是它跑了，少爷也不会情绪起伏过大病情加重……算算，风寒也是因为要找那条蛇受的，当然风寒其实倒是好解决的……”

　　听雨在暗处听他们的谈话。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沉闷的钟声响在他的心上。

　　恩人病情加重了。

　　因为他跑了。

　　听雨灵巧地进了屋内，院中几个随从什么都没察觉到，还在那里发愁思索之后怎么办。

　　王五站在房门口，也愁的不行。

　　枕风病得厉害，之前还能撑着下床，现在却已经昏昏沉沉。按理说这时候得有一个人在旁边伺候才行，可是枕风却是拒绝了任何一个人。

　　这主子敏锐王五心里门清，但是现在明显敏锐的不是时候吧！可偏偏他又不敢违令——而且违令只会让枕风情绪更激动，所以只好站在门外听吩咐。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点心灰意冷了，不论怎么看，枕风的命都保不下来。他现在违令不违令，又能对枕风身体情况起多大影响呢？找来的神医都说救不了，他难道还能力挽狂澜不成，做梦没这种情况出现。

　　倏忽间，王五看到了一条雪一样白的小蛇。

　　他几乎要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了，忍不住用手用力揉了揉眼眶。揉完，小蛇果然不见了。王五失魂落魄，自己已经到产生幻觉这一步了吗？不管这事结果怎么样，之后肯定好好休息一下……

　　他下意识地往后倚，却发现门轻飘飘地每给他一丝地支持力。

　　门怎么开了？

　　那条蛇真的又跑回来了？

　　忍着惊异，满腹疑惑的王五把房门合上，继续等待命令。

　　听雨理都没理外面那个魂不守舍的男的，直接推门进来看恩人了。

　　可能是为了方便，屋内点着灯。当然有没有灯对听雨一丝一毫影响也没有，他一眼就看到了卧病于床的身影。

　　枕风闭着眼，常年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上是细密的冷汗。生病是痛苦的事情，但是枕风好像不痛苦，他神情很宁静，几乎算得上祥和。

　　听雨看他，就像往日里看那些老朽不堪、被驱逐的野兽。只能强撑着自己曾经的骄傲，最终在狼狈中变成一具尸体，被好运的家伙吃掉，残渣落入土里消融。

　　听雨嗅到死气。

　　枕风将要死了，他注定要死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他在人类中是很年轻的，听说人类长寿的能活到一百来岁，如果不是因为病，枕风还有很多年好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枕风或许还有更多的时间。

　　人类的血缘观念很重，枕风之前就想回家，现在他回不了家，见不了父母，一定很难过。

　　枕风忽然睁开眼，眼中只含几分清明。

　　听雨被他一吓，又是一喜，赶紧爬到枕风脸旁边，依恋地蹭蹭。

　　枕风整个人还处在混沌中，他看见小蛇，只当是自己的梦境。

　　但梦境中能见到也是极好的。

　　“我要死了，但你是很自由的。”他嘴唇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着。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单纯地因为虚弱罢了。每说一个字，枕风就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

　　梦里怎么也不顺心呢？

　　枕风有很多话想和小蛇说，但是如今他只能挑着说些。

　　“我不怪你。”

　　这条小蛇懵懂单纯，以后知道是因为它离开而刺激了自己的病情估计会很不安愧疚，所以枕风提前掐灭这份愧疚。
　　蛇走不走都是他的自由，现在这样本来就是他的问题。

　　“你要好好的。”

　　他看见小蛇眼睛里流露的震惊，忍不住扬起嘴角，笑起来。

　　真可爱。

　　妖怪都这么可爱吗？不不不，只有他这么可爱吧。

　　可惜不能陪着他。

　　大概是回光返照吧，枕风说完，再次昏了过去，气息变得更加微弱。

　　命若悬丝。

　　听雨想到蒲公英，一吹就飘走了。但是蒲公英飘走后，会在某个地方生根发芽，长成新的蒲公英，而枕风却不是，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下一个枕风了。

　　听雨觉得难过。实际上他已经难过到现在了。

　　他觉得自己给枕风带来了厄运——虽然枕风说不怪他，但是枕风救了他，给他好吃的，给他讲故事，出生以来听雨头一次被这样对待……他却把事情搞砸了。

　　但是还好，他有补救的机会。

　　小蛇看着枕风失去血色的双唇，想着要是能变成人就方便多了。

　　灯光下，一个影子由细细一条逐渐拉长变大，最后成了个人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