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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再次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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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好点了吗?”电话那头,许清允温声安抚陈析语的情绪。
事发突然,她正在家里等着吃午饭就接到这人的电话,整个人慌不择言,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已经没事了。”陈析语守在病床前,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她真的吓坏了,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扑通倒下,闹出的动静让她心脏剧烈跳动。
短短一瞬间她忙不迭凑到妈妈身边,动作快速从抽屉里拿出药盒拧开,随后将药片倒在手心喂进嘴里让妈妈含服在舌下。
接着掏出手机拨打120后又给许清允打电话,按照对方说的步骤进一步查看情况。
直到肉眼可见妈妈的脸色缓解才敢放松,后知后觉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幸好急救措施做的及时,不然可能会引发病人心肌梗塞。别再让病人情绪太过激动了,不然出事就后悔吧。”
医生的话还萦绕在她耳边挥散不去,导致陈析语现在的注意力无法做到完全集中。
“只要急救及时,阿姨就会度过危险期。”听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真实起来,急促的脚步声踏进陈析语心脏,她握紧手机猛地抬头望去。
急诊病房内,许清允举着手机目不转睛注视对方,将她眼中的恐惧和疲惫尽收眼底。
陈析语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妈妈,挂断电话起身走过去,投入令自己感到心安的怀抱中。
强装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土崩瓦解,轻微的抽泣声从颈间传来,惹得许清允心疼不已。
“别太担心,等阿姨醒了带她做一次全面体检,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许清允很少去用表面化的说辞去哄陈析语,大多时刻都是用一些实在的情况为她分析对错。
陈析语平复好心情闷声回应: “我知道……我知道她心脏不好,庞嘉跟我说过。可我不知道……已经这么严重了,不到一个月,两次了。”
话里是试图掩盖却四下逃窜的慌乱无措,许清允抬手轻抚她的背低语:“阿姨要强,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
“刚才在救护车里,如果不是屏幕上一直在显示波动,我真的怕她就这么走了。”陈析语想过最坏的打算,是她最不能承受的。
“不会的。”许清允笃定回答,“阿姨不会再给你压力了。”
她承认说这句话时存在很大的心理安慰,眼睛不由自主看向病床,碰巧跟不知何时醒来的女人四目相对。
隔的有点远,尽管如此,许清允还是忍不住身体颤抖。明显察觉到这点变化,陈析语抬头看向脸色不算太好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回头。
“我……我在外面等你。”许清允低头松开手,正准备走时听到声响。
“我有话跟你说。”
陈析语闻言拧眉,正要反驳时被许清允握住手腕。
她故作轻松一笑:“要不你在外面等会我?”
“你在说什么。”陈析语眉头紧锁,恰巧护士过来通知她去缴费。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动,许清允无奈笑着哄她:“这是急诊病房,那么多病人呢,你还怕你妈妈吃了我啊。”
“可……”陈析语犹豫道。
“好了——”许清允故意拉长音,“你快去快回不就好了?快去吧。”
温和的嗓音犹如一双柔软温热的手抚过陈析语不安的情绪,她深深看眼对方,默许后转身快步离开。
许清允目送背影走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化消失,接着握紧双手缓步走到病床前。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就这样打量着彼此。
女人不复七年前的强势精明,眼角攀爬的皱纹让她看起来起码比真实年龄还要老上几岁,乌黑亮丽的头发也隐约能看到白色。
眼前的晚辈剃了短发,似乎把那份小心隐藏起来的狠劲儿放大出来。
王书兰发觉对方隐隐打颤的双手,看似挫败开口:“到底还是你赢了。”
许清允咬牙强忍情绪翻涌质问:“你都这样了,还要争输赢吗。如果你真的出事,你觉得她真的会开心吗。”
她看向跟陈析语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心境却截然不同。
当初的她就是因为这样的一张脸才几度心软,如今留给她的只有复杂和怨气,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许清允瞳孔睁大。
“上次我在外面突发心脏病,是你救了我。”
任许清允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让她临时改变主意的路人是王书兰,如果不是妹妹也在,她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尘封许久的记忆被打开与现在重叠,她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清允!”掺着担忧的女声急切响起,陈析语捏紧单子疾步上前用身体隔开两人。
王书兰看不到许清允的反应,眼里自嘲凝视女儿关切的神情。
“我,我先去外面一下。”许清允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冰凉的双手轻轻推开陈析语的手,步调略显踉跄逃离这个地方。
陈析语当即想要跟上,不料刚迈步就被身后的问题绊住腿,“你就这么打算丢下还在生病的妈妈?”
顾及到她现在的情绪,陈析语硬生生逼回眼里的愤怒,转而拿出手机给许清允发送信息。
急诊病房内其他病人和家属看在眼里,纷纷在心里议论起来之间的关系。
“我是死是活,是不是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王书兰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埋怨。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就在她认为女儿在回避问题的时候,女儿终于舍得出声,只是说出口的话如布满锈迹的刀刃,剌的她肉生疼。
“那你是不是又要拿自己的命去威胁她,或者是我。”
听起来不孝又冷血,陈析语面色沉静的可怕,好似眼前的人并不是亲生母亲一般。
王书兰迎上女儿的眼神,这双眼睛她从小看到大,有迷茫,有好奇,有开心,有依赖。直到七年前,这些全部荡然无存,留给她的就只有平静,疏离和愤怒。
从来在别人眼里都是佼佼者的王书兰在此刻不得不承认,作为母亲,她是失败的。
“在你眼里,我现在就已经这么不堪了吗。”夹杂着失望的疑问揪的陈析语心脏发疼。
她意识到自己没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垂眸不愿再面对。
气氛一时凝固,许久,王书兰开口:“你走吧,不用管我。”
陈析语抬眸,眸光闪动却没有搭话。
不想下一秒王书兰大喊:“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
声音立刻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陈析语只好作出退步:“我就在外面。”
说完她转身走出急诊病房,在心里惦记的人正弯着腰身垂头坐在大厅的椅子上。
许清允用右手用力揉按左手,即便双手冰凉发麻,也仍执拗地重复这个动作。
突然,热源覆盖在手上,她略微抬眼撞上对方的眼,僵硬扯动嘴角笑道:“怎么出来了?”
“你们说什么了。”陈析语见她状态差到极点,眉宇间的担心越发浓烈。
“没说什么……”许清允想要活跃气氛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对方也不信她的说法。
沉默片刻,她在陈析语的眼神里宣告。
干涩的喉咙犹如年久失修的收音机,艰难挤出声音:“你妈妈说我赢了,还说……之前她,是我救了她。可我……分明因为看不见她的脸就停下了,差点就……。”
充斥着后怕的话语敲的陈析语心颤,她握紧对方的手努力安慰:“清允,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已经好了,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状况了。”
发红的眼眶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许清允如鲠在喉道:“我……我差点让你失去妈妈。”
“我刚刚不也经历了吗。”陈析语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清允,不要怪自己。就像你刚才劝我的那样,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许清允额头抵在陈析语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直冲大脑的庆幸。
幸好妹妹在场,幸好发现及时,幸好……真的幸好。
空旷的大厅内,两具身体仿佛大海中漂浮不定的树叶彼此依靠。王书兰站在门口望着她们,脸上看不出喜怒。
舒缓的铃声响起,许清允直起身拿出手机看清显示接通:“老师,嗯,我……”
她想说先不去了,但陈析语捏了捏她的手,她立即会意改口:“我这就出发了,嗯,好。”
通话结束,许清允握住手机说:“我想陪陪你。”
“她都不让我陪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陈析语抬手轻抚对方带有凉意的眼角,“你去吧,我有事的话就给你打电话。”
许清允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地方来缓冲这份情绪,老师那里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在医院分开,陈析语坐在刚才许清允的位置上,背靠在椅背上阖眼看似休息。
另一头,许清允打车来到老师家,她拎着礼盒站在门口敲门,很快就有人出来开门。
李向薇脸上的笑容因看到学生强颜欢笑而减淡,脸上瞬时盛满担心:“怎么了?”
眼前的女人跟七年前没有太大变化,气色好了很多,或许是不做老师的缘故,瞧着居然更年轻了一点。
席卷全身的委屈伴随见到家长的踏实感而来,许清允抿嘴一笑,轻声开口:“老师,你家里如果人多的话,方便出来走走吗。”
李向薇将礼盒拿进去之后穿上厚外套陪自己在意的学生出来,两人并肩在胡同里走着,不难看出身边孩子有心事。
“析语妈妈今天突发心脏病,不到一个月就两次,短期内她不能再受刺激。”许清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成为气声。
恍惚间,李向薇又看到那个蹲在门口无助哭泣的孩子,她满眼疼惜笃定回答:“不会重蹈覆辙的。”
许清允愣住,继而侧头看过去,眼里透着不解。
“同样的选择放在同一时间内或许还会重复,一旦发生变化,那个选项就会因为后来的经历而改变了。”
“可是,她妈妈很显然还是不能接受,我……”难道真的要让陈析语对她妈妈漠不关心吗?许清允自问做不到。
李向薇知道她又钻进了牛角尖里,抬手轻轻拍在她手臂上提议:“那就交给析语去决定吧,这件事说起来,也只能她们母女解开。”
发涨的太阳穴忽的松懈下来,许清允听话点头,心里惦记着陈析语现在在做什么。
这段时间她不是感受不到陈析语似乎对自己妈妈的态度变了,那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能让王书兰认输。
一个打算正在许清允的心里埋下种子,破土发芽只是时间问题。
送老师回家后她约程亦礼见面,不想还有意外收获。
“你们两个……”她坐在奶茶店,视线从两人身上游走。
“她今天被我妈叫到家里吃饭。”沈念率先解释,程亦礼应和并主动询问:“是,师父,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是想问问关于析语以前的事,她在外地工作的时候,你们是同事,那你见到过她妈妈吗。”
自从两人再遇到后都默契的很少提及过去,可陈析语从旁人那里了解过她,她却等着这人主动开口。
是了,陈析语其实没什么朋友,鲜少有能知晓她过去的人。
庞嘉她不想去问,王书兰她也不指望,唯一能问的,似乎也只有程亦礼了。
显然程亦礼没有想到许清允问的是这个,当即拧眉正色如实回答:“析语太能包裹自己,我又不擅长去挖掘人内心想法,所以大多情况只能看到表面。”
她说完犹豫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目光下意识瞥向沈念,碰巧四目相对,后者立刻移开视线佯装无事发生。
许清允看出对方挣扎,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双手捧住温热的杯子,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紧绷的神经。
因为元宵节的缘故奶茶店的人不少,店内还算热闹,唯独角落的座位安静无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程亦礼决定告知自己当时看到的情形:“大概五六年前,我晚上送她去过医院,因为她割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