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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记住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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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误会解除,陈析语跟林南溪之间的气氛变得格外融洽,仿佛许清允才是毫无关系的客人。
水流声不断从卫生间传来,林南溪懒散靠在沙发上拨弄长发,抬脚碰了碰许清允的胳膊提议:“喝点酒啊。”
“一会儿就要睡觉了喝什么酒。”许清允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已经习惯许清允的拒绝,林南溪浑不在意摆手继续坚持说:“哎呀,喝点喝点,好不容易到了年尾了,想放松放松嘛。”
许清允不再出声,认命起身去厨房,林南溪笑出声:“我就知道我们小三水最好了。”
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之前存放的酒,许清允又拉过放有零食的小推车到客厅提醒:“你自己喝,别带她。”
“那万一陈老师自己想喝呢。”林南溪一眼就看出这是上次她送给这人的酒,不禁问道,“你怎么都不喝啊。”
“我没你那么大的酒瘾。”自从那次酒醉大哭一场后许清允就很少再喝过酒,除了前阵子的同学会。
说话间卫生间门打开,陈析语用毛巾包住长发走出来朝许清允开口:“你去洗吧,我洗好了。”
许清允嗯了一声,在临走前她特意拍了下林南溪肩膀,而后进卧室拿起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陈析语不明所以走到客厅迎上林南溪的眼神,目光落在对方手上的酒瓶。
“要喝一杯吗?”
陈析语稍作思考后坐在沙发上,林南溪一笑,打开酒盖倒上两杯闲聊:“酒量怎么样?”
“还好,以前在公司的时候需要应酬就练出来了。”她抬手把毛巾拆开擦拭湿发回答。
“那怎么会改行当老师?行业不景气?”林南溪将酒杯递给她后又补充,“我也是从小三水那里听到的,说你在补习才知道你是老师。”
接过眼前的酒杯,陈析语轻声道谢,看似十分轻松说:“因为当老师的话能对生活稍微有点盼头,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到现在。”
“你辞职了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晚上王书兰在得知女儿辞职的消息,强压怒意质问。
“就是辞职了,不想做了。”陈析语淡淡开口,宛如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王书兰盯着女儿失去神采的双眼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尽管她自欺欺人不愿去承认,可最终的确是她亲手葬送了那个曾对生活充满向往的女儿。
“那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家公司对你未来的发展会很好?!而且你正是上升期,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我最不想半途而废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其他的无所谓了。”陈析语说到这里声音透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舔唇毫不畏惧迎上妈妈的眼神说出安排:“我完全没有竞争力和动力了,与其等待被辞,不如主动请辞。我已经有新的目标和打算,就不和你说了。我去睡了。”
陈析语就像一颗软钉子一样任由母亲的捶打而依旧稳如泰山,她起身走到卧室前被身后态度冷硬的话语叫住。
“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已经回不去了,也不要妄想用其他方式回去。”
心头压抑许久的埋怨与怒意被瞬间点燃,陈析语言语中的嘲讽犹如刀尖,彻底划破母女间那层摇摇欲坠的亲情。
“我还有什么脸奢求回到以前的生活?如果再来一次,我宁愿当初那一刀是背着你划下去的。”
话题的走向似乎在只言片语中沉重起来,林南溪仰头喝下酒问:“这些她都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陈析语低垂着眸子注视玻璃杯喃喃自语,“她根本不需要知道……”
卫生间的水流依旧冲刷着许清允微微泛红的肩背,她低头看着瓷砖迟迟没有动作,许久后缓缓舒出一口气,眨眼间掩盖发烫的眼尾。
“你难道不好奇我跟小三水的关系吗?”像是刻意转移话题,林南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主动抛出问题。
陈析语确实好奇,她觉得许清允现在的性格和为人处事都不像是能轻易结交到朋友。
可让她贸然去深究,陈析语担心许清允知道后会不高兴。
多年的空缺让她可以在别人面前强烈且坚定的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态度,却唯独无法在许清允那里充满底气。
看出她的纠结,林南溪长舒口气放轻语调娓娓道来:“我跟她认识大概有五年了。我的职业是配音演员,认识她的时候我正在努力挣钱想要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我除了工作外很喜欢给小说角色配音,她就是那个时候被我碰到的。”
——朋友,你的音质不错,只是情绪听起来有点勉强。你要是很喜欢配音的话,要不要我教你?免费的哦!
这是许清允打开配音软件时收到的留言,她谈不上喜欢配音,只是心理医生建议她从其他方面重新开始接触社交,她才会选择下载一个配音软件。
她点开这个叫南溪的主页发现对方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本想拒绝的手在空中停了一阵,最后作出决定。
“所以她就每天跟你学习吗?”陈析语说话间目光瞟向最角落的房门,许清允去那个房间的时候看来就是在配音。
“是啊,她很聪明,领悟能力也强。”
“她是很聪明。”陈析语不由分说点头表示赞同。
林南溪闻言笑而不语,接着想到什么,眼角的笑意减弱又说:“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因为随着我们配的故事越来越多,她也被很多人知道。有次我给她寄礼物,里面有我跟柚子,也就是我老婆到处玩的照片。事后我问她衣服好不好看,结果她描述的是柚子的衣服。”
“我当时觉得奇怪就又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问,明白她好像认不出人。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是她的语气实在太认真,根本就是在阐述。我也像是瞬间知道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抵触出来见面和发自拍。”
林南溪说到这里轻笑一声,“之后我沉默了一会儿来消化这件事,她好像感觉到了,索性直接和我说了实话。”
陈析语的掌心微微渗出薄汗,她仿佛能看到那时的许清允。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着照片,面前是已经拆开的快递箱,她怔怔地注视照片上的人很久露出气馁的神情。
短暂停顿间,林南溪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后递过去:“这就是她的账号。”
头像是几片竹叶,“三水青”这个昵称让陈析语恍然理解了林南溪一直叫小三水的疑惑。
她记住这个名字后把手机归还并立刻用手机下载那个软件,然而在成功搜索到时她指尖停住了,像是做了很艰难的内心挣扎才止住想要按下关注的举动。
“谢谢,我记住了。”陈析语抿嘴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眼前的女人虽然笑着,但眸中闪烁的光亮令林南溪感到惋惜。
她不了解这两个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许清允的轻描淡写捕捉有利信息。
“她选择放手的时候,应该付出了比决定跟你在一起时更大的勇气。”
“我宁愿她没有这个勇气……”
没有人去在意许清允洗澡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宛如是无形中的默许,一扇被雾气萦绕的房门将她们划分成两个世界,只为了尽情宣泄各自沉积的情绪。
许清允打开磨砂玻璃门时外面两个女人还在很有兴致地喝着,陈析语或许是心里泛苦,竟然有了几分醉意。
她循声扭头望去,在见到许清允后弯眸露出极为温柔乖顺的笑容。
然而看不出对方表情的许清允攥紧双手,她率先移开眼睛冲林南溪表示不满:“不是说好的吗?”
“可我又没答应。”林南溪委屈地放下杯子开口,“我今晚在你房间睡,你去跟陈老师睡呗。”
完全不接她这一茬的许清允走到客厅,从陈析语手中拿走酒杯放在茶几上回应:“我睡客厅就行。”
“这大冷天的感冒了怎么办?你看她也喝多了,你不得照顾照顾她?”林南溪不给她再反驳的机会拿起杯子开溜,“我就先回房跟我家宝宝聊天去了,这一晚上都没怎么见到她呢。晚安了二位。”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许清允又站了一会儿才拿起杯子准备离开,不想刚一动就感觉到有人拉住她的衣角。
陈析语仰着头目不转睛注视着扭回头的人,茫然问:“你去哪儿?”
“我去洗杯子。”许清允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显然对方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手指仍执着的揪着她的衣角不放。
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许清允无奈妥协说出实话:“我给去你冲杯蜂蜜水。”
话音落下过去两秒,那股力量慢慢松开,陈析语眯起眼睛笑得宛如餍足的猫一般轻语:“谢谢。”
许清允不再言语,冲好蜂蜜水再回来就看到陈析语向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睡过去了。
她当即拧眉走过去,随手把杯子放下试图叫醒对方。
可当她张嘴想发出声音时却突然停住动作,转而静静注视眼前的人。
微微湿润的发尾乖巧搭在陈析语的肩上,浅色的睡衣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她此刻的皮肤还透着些许的粉。
粉嫩的唇,纤巧挺立的鼻子,紧闭的双眼,如小刷子般的睫毛还有耐看的眉。
许清允用手虚空遮住其他部位这样一个一个的去看,一个一个的去记住,她奋力在脑海中渴望拼凑出最想看到的样子却以失败告终。
像是不甘心,许清允缓缓伸出食指隔空描摹陈析语的脸型轮廓,不料下一秒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背,紧接着在许清允愣住的空隙将手拉下。
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微微颤抖的唇,指尖真真实实的触感轻易调动起许清允紧张的神经。
她能感受到耳边被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吞没,此时的她犹如一个在黑夜里迷失方向的路人,而陈析语对她而言就是那束照亮归途方向的月光。
“就这样记住我就好。”陈析语睁开眼,映入眼帘是对方通红的眼圈,心蓦地像无数针尖一样碾过。
她松开手温柔贴在许清允的侧脸,拇指轻轻摩挲脸颊,片刻后疼惜呢喃:“一定很疼,对吧。”
一滴泪不受控制从许清允的眼眶跑出来浸湿陈析语的指尖,所有的伪装顷刻间被彻底击溃,她咬紧牙齿下意识低头却被另一只手阻止。
陈析语大概要感谢林南溪带她喝酒,才能让她趁着几分醉意的时候“耍耍酒疯”。
她细细端详许清允极力隐忍的表情,一种名为满足的情绪迅速充盈陈析语整个胸腔。
许清允对她还有感情,这就够了。
她双手向后移去勾住许清允脖颈将对方带进自己怀里,纤细手指极尽温柔抚摸胸前半干的湿润头发,就好像这样能替许清允赶走过去的疼痛一样。
强撑了几年的冷漠在这般安抚下化为乌有,上次拥抱时迟迟没能落实的双手在这回经过强烈挣扎后,选择遵从内心的想法。
察觉到被回拥的陈析语眼眶温热,她下巴抵在许清允发顶,语气饱含着浓烈歉疚诉说往日种种。
“我其实……其实回来过一次……可我……我不敢。”
陈析语没有说她最后忍不住去医院也没能见到许清允,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已经辞职很久了。
究竟为什么辞职,她总觉得一旦知晓,后果她根本承受不住。
那段许清允不愿想起的回忆如今看来是她自己误会了,她深吸口气平复好情绪拉开两人距离,低声抚平陈析语略有起伏的情绪。
“没事,都过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功让陈析语的神情添上一丝疑惑,她仰头看过去奇怪问:“你知道?”
“嗯,当时我看到了你。觉得你应该过得很好,所以就没有打扰。”许清允起身用手去碰已经偏凉的杯子,心想待会儿再重新给她弄一杯。
两人谁也没有说出具体的时间,可彼此都知道到底是哪次。
“你当时在医院?可你的师父明明说……”到嘴边的话猛然顿住,因为陈析语想起了当时的年份。
六年前……正好是许清允出事的时候。
当感性消失,理智回笼,许清允一瞬间又回到那个看似不近人情的模样。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或许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