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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还真会讨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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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辜领着王苌回村了。
消息一经放出,失魂落魄地倒在树下的王老爹顿时爬起来,颤抖着跑回了村子。
“沈辜不就是那个小无赖嘛?”有个妇人望着王老爹的背影,和自家男人低语道。
“王家这爷俩最恨小无赖了,这回...要是真的,这家子就要欠那地痞无赖一个大人情咯!”
旁人也都拾起农具,嚷嚷:“你们还真信王苌是小无赖找回来的啊?大家伙刚刚都没见到她身影!这人回来了,还指不定是迟先生使的手段,别忘了当初先生进村子,那一手长枪,耍得比衙门里的官爷还厉害!”
“就是啊,说不准是迟先生叫小无赖把寻人的好名声顶了,好施恩呢!”
“别叨叨了,还不快下山去看!瞎子已经拖着药箱子给王家那小子看病了!”
众人又都收拾收拾,急忙奔向学堂。
......
沈辜抱着小狼倚在墙上,长棍欠在身侧。
茅草屋里挤不下很多人,她便按着王苌坐在庭院石桌旁,迟恕庸在小厨房备热水。
闻声先至的是村里的大夫,因瞎了只眼睛,故诨号瞎子。
他年老,没人叫他上山,才这么快地赶到。
王苌赤着上身,把受伤的左臂坦诚在瞎子面前,自己扭过头咬唇,不愿见血肉模糊的伤处。
“王苌?王苌!”王老爹第二个赶到的,他人还未进学堂,破锣嗓子就扯起来,大哭大喊的,好似将见到儿子的尸体。
“爹...”
不管在沈辜面前怎么猖狂,到了自家老爹面前,王苌还是膀子一耷,苦着脸哭唧唧求安慰。
“没事吧没事吧?怎么伤得这么重!你这死小子,不知道最近野兽要下山刨食过冬嘛!还往山上跑?啊?不要命了啊!”
“爹,我真挺疼的...”
“疼...多疼...活该,谁让你不听话!”
沈辜摸着小狼柔软的灰毛,在角落里忽地笑出了声。
王老爹这才看见她。
他不知道这小无赖是不是真的救了儿子,但还是抹了抹红眼,扭身走到她面前,宽厚的手掌落到她肩上。
一时沉默了。
沈辜咧嘴:“王老爹,您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这混不吝的口吻,王老爹无言以对,片刻后用力捏了捏她肩膀,沉声道:“沈辜是吧,谢谢你救了我家王苌。以后要吃肉了,就来你王叔家。”
“这多不好意思呢,”沈辜笑眯眯地从他腋下钻出来,“您让王苌兄勿要再打我就成。”
王苌瞪她一眼,低下头不敢看老爹。
“这,我确实不知道他整天在学堂干这些事情。你放心,既然今天是你救了王苌一命,我们王家就不会忘恩负义!”
王老爹杀猪无数,养出一身豪迈匪气,等瞎子处理好王苌伤口了,他一把把儿子拽过来,当面吩咐:“记住了,这位日后就是你非骨肉血缘的亲兄弟,她的话,你必须要听尽,好报答她救命之恩!”
“...爹,这或许不妥吧,”王苌欲哭无泪,他可是小刘村一霸,不能让十一岁的沈辜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吧。
“多谢王老爹。我和王苌兄,定能亲密无间的。”沈辜侧过头,在王老爹看不见的角度,对刚刚收入麾下的小弟邪性一笑。
“沈辜,过来。”
迟恕庸在小厨房门口观看闹剧已久,待沈辜玩得尽兴了,他朝她招了下手:“洗洗脸,沾了许多灰尘。”
“哎,好嘞先生。”
恰在此时,全村的男女老少似乎都聚集到了学堂门口。
诸人望着活生生有说有笑的王苌,又听完王老爹一番“亲兄弟、救命之恩”的话,纷纷惊愕地看向沈辜。
谁承想,这小无赖真会去救人呢?
她不是只会偷东西嘛!脾气还可差了!
村人们没有亲眼看见沈辜扶王苌下山,不由仍保持怀疑。
刘大首先站出来:“这,王大哥!真是小无赖救了你家苌小子啊?”
“欸,什么小无赖,人家有名有姓,叫沈辜。”王老爹呵斥道,“大家别因为沈辜以往一点坏事情,就把人想得坏到彻底嘛!”
“可是...王叔,她以前抢过我的糖葫芦吃。”门口的人群下方,钻出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嗓音稚嫩,指着沈辜的鼻子委屈说道。
糖葫芦,这东西在小刘村可是稀罕物。
怪不得人小姑娘记得这么久。
沈辜抹了把脸,把小狼放进先生的怀里,对迟恕庸笑了笑,让他莫要担心。
转而按住脸红想要辩驳的王老爹,从鼓鼓囊囊的怀中扯出一吊铜钱。
这钱她用碎银换的,刚回村还没来得及放下就上山下山的,可给她累得慌。
她掂着吊钱,到小姑娘面前,蹲下,举起铜钱晃了晃,“喏,小妹妹,抢你糖葫芦是我的不对。今天下午我进县里,换了许多钱,我给你两枚,这可以换两串糖葫芦哦。”
把铜钱放到小姑娘白嫩的手掌心,沈辜站起身,大声武气地说:“我沈辜一人做事一人当!以前我偷鸡摸狗,想必大家恨我恨得牙痒痒了,这里呢,我给诸位道歉。”
她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揖礼。
她这礼做得长久,直至人群里不断传出窃窃私语的声,方才起身,继续郑重道:“我如今既是迟先生的学生,便已经决心改过自新。也希望诸位给我个机会,之前的损失,沈辜愿散尽这吊钱补偿之前的损失。”
小刘村里都是种田的穷户人家,除了王家在县上做点生意,平日小菜饭里还能见点肉腥味,对其余人来说,一餐一饭都是珍贵无比的。
是以沈辜偷鸡偷蛋,才能招致如此的痛恨。
现在见她手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都面面相觑起来,难以置信自己失去的饭还能折成现钱还回来。
“刘大伯,来,请您收下。”
沈辜往刘大的手里塞了五枚铜钱,她笑笑:“玄册常与我说,您是小刘村里一等一勇猛的人物,我敬仰已久了。”
刘大冷哼,刚要甩手硬气地不要,谁知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过来用力狠狠拧住他的耳朵,随之也响起道隐含怒气的女声:“你傻了是不是,这钱我们应得的,你给我好好收下!”
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刘玄册,抬头看看龇牙咧嘴的爹,和凶巴巴的娘,最终叹口气,望向沈辜。
“喂,我怎么不知道我以前...”
“哎,玄册兄!这是给你的钱。”
沈辜对他眨眨眼,蹲身掰开他的手,放进去两枚铜钱。
“好吧,”刘玄册悄悄收起,咕哝:“就当我说过了。”
很快,一吊钱都分尽了,村人们看着手里的铜钱,这分明远远超过他们的饭钱了。
不由得再看向沈辜,个个脸红筋涨的,好似冒犯了贵人。
良久,有人开口:“沈辜啊,有空来婶子家吃饭。”
有人带头,其余的村民也就顺坡子用话缓和与沈辜的关系:“大娘这里也欢迎你。”
“二叔改天带你去捉野鸡。”
村里人多质朴单纯,如今损失的超额回来了,自然不会再在意沈辜那点子事情。
至于沈辜是不是真的救王苌之人?
人家王老爹都说了是,那自然就是了。
“谢谢婶子大娘叔叔伯伯们的厚爱,改日叨扰,改日叨扰。”
一桩事了,大家也都不团在学堂门口看热闹了,俱笑眯眯低头离去。
天黑了下来,远山穿来几声遥遥的夜枭声,茅草屋里迟恕庸掌了灯,剩下的几人透过稀薄的灯光,互相瞧着。
“沈辜,你的钱...”迟恕庸轻轻皱眉,指指沈辜手里空荡荡的吊绳问道。
“先生!今下午我遇上个富贵公子,替他打跑一寻事的汉子,人家奖我的。”
沈辜抱回小狼,为自证清白举手发誓:“若我有半点虚言,必学而无成,受世人唾弃!”
“行了,吃饭吧。”迟恕庸不追究,他把白粥端出,除他外,每人都分到了满满一碗稠米粥。
瞎子还没走,他不拘小节,第一个端碗吃起来。
王苌因是在先生家里的缘故,还有些扭捏,举着筷子不敢动。
“王苌,你吃吧,如今已下学了,无需怕我。”迟恕庸见状,温声安慰。
王家父子都敬怕他,闻言这才动筷。
沈辜端着碗,愣愣地盯着迟恕庸好一会儿。
惹得他回看:“怎么?”
“总觉着要有何事未做似的,只是刚刚事情太多,现在闲了,却总想不起来。”
她挠头,堪称羞赧地一笑。
王苌瞥到她的表情,默默翻了个白眼,瘪嘴怪里怪气地做着口型:“我总也想不起来。”
“嗯...”“哦对了!”
沈辜扒拉两口后,忽地拍了拍脑袋,赶忙丢下筷子跑向小厨房。
终于,她从米袋子和面袋中间,扣出一块茶饼,和一串...被压得细碎的糖葫芦。
她的糖葫芦啊,沈辜心内哀嚎,很甜的。
不过也管不了那多,幸而茶是好的。
快步跑回来,她挪动木凳凑近迟恕庸,先捧着茶饼,献宝道:“先生先生,这是我特意为您买的茶叶!我让那贩子给挑的最好最贵的!”
这茶...他还以为沈辜会用剩下的钱买自己喜欢的糕点呢。
她竟这般惦念他。
迟恕庸真切地愣了愣,这难得地很,反应过来后,他僵着手指接过茶饼,刹那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
茶饼的香清冽诱人,可与他曾喝过的琼浆玉露来比,还是粗劣不堪。
“多谢。”抿了抿唇,迟恕庸收好茶饼。
“您爱清茶小粥,学生好您所好,日后也欢喜喝粥。”说着,为表承诺可信,她囫囵吞下一大口热粥,烫得嘴皮通红,两眼水光潋滟,要哭出来似的。
“慢些,各人各爱,你学我做什么?”
迟恕庸眼梢微弯,便如带着柔情,他拿自己袖子给沈辜擦了擦嘴角。
“自然因为先生待我好,我便欲先生开心呢。”沈辜得寸进尺,扯住迟恕庸的袖子不让他收回。
“先生,我爱您所爱,您也照拂照拂,吃了这一颗糖葫芦吧!很甜的。”
迟恕庸来不及拒绝,嘴里已被塞进一颗裹着糖浆的山楂球。
其实他不爱吃甜。
“先生,可甜吗?”
“不错。”迟恕庸嚼碎糖块,咽了下去,“我能再吃一颗吗?”
沈辜把宝贝的糖葫芦拿出,讪笑:“先生,卖相不佳,您别嫌弃。”
“无碍。”
迟先生拿着糖块细碎的糖葫芦,与在案的其他人告辞完,便又进屋了。
留下的四人,瞎子乐呵呵望着沈辜,王家父子复杂地望着沈辜。
沈辜摸摸头,“吃啊,吃饭,看我做什么?”
王苌缓缓鼓掌:“牛。”
嘿,讨好人罢了。
前世她还不屑得做呢。
...也不是不屑,只是后来地位高了,都是他人巴结她。
倒在李持慎府里做过些讨人欢喜的事情,那段时间,李持慎看她眼神虽古怪,但待她亲近不少。
不过这也正言明了,无人不爱卖乖讨巧的孩子。
沈辜吹吹粥,慢条斯理喝了口。
笑意隐没在碗边。
王家父子、小刘村众人、先生...若都喜欢她,那她想住多久,住得舒服与否,自然由她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