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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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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年。
红星大队知青所门口。
“昨天你穿得花枝招展在知青点门口,冲苏知青猛抛媚眼,今天又跑来故技重施,还嘴硬说不是想勾搭他?”
“抢别人对象真不嫌臊得慌!还有脸躺在地上装死是吧!”
……
时缨倒在地上,脸颊狼狈地蹭进泥灰尘土里,额头的一角传来阵阵疼痛,听着面前的女人一顿输出。
不远处一排三间的土坯房矮矮地立着,外面院墙上白石灰水刷着“人民公社无限好”几个规整的大字。正是霞光染天的傍晚时分,墙根下围着清一色灰黑蓝色调衣裳的人群,闹哄哄地看着热闹。
时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接收完脑海里所有的记忆,无了个大语。
她一个娇气美人儿,现代生活便利的好日子没过够,居然穿了,穿到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成了一本狗血年代文里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
记忆里,原主本来生产队大队长的孙女,家里娇养长大的姑娘。
有门娃娃亲是军官,前途无量,可对方在战场上伤及根本,失去了生育能力。
家里疼她,不舍得她跳这“火坑”,亲事便搁置下来。
没了这条好出路,原主猪油蒙了心,把主意打到了堂妹时亚娟的对象——知青苏京生身上。
苏京生是城里来的干部子弟,虽然父母被打成“□□”,他被迫下了乡,但那通身气度与农村青年截然不同。
原主想着,苏京生迟早要回城,跟了他,自己也能过上城里日子。
于是连日在知青点门口转悠,试图勾搭上对方,谁知被堂妹抓了现行,闹得人尽皆知。后来名声扫地,近处找不到好人家,最终被城里一个二婚家暴的老男人骗走,没几年就被打死了。
至于时亚娟?也没好下场。她痴恋的苏京生不过是利用大队长在生产队拥有话语权,从而在她的心疼和帮助下逃脱劳作的辛苦。
等父母平反,小轿车来接他回城那天,他毫不留情甩了时亚娟。时亚娟想不开,要死要活喝了农药,没救过来。
反观苏京生,回到城里遇到白富美女主,便立刻从“腹黑薄凉”人设化身宠妻狂魔,九十年代下海经商,更是成了本地响当当的首富,和女主过得幸福如意。
时缨简直要恶心吐了,渣男这都能被洗白……
总之说到底,姐妹俩不过是男主人生中不值一提的乡下“小芳”,纯粹的炮灰角色。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时亚娟见时缨怔愣,以为她怕了,气势更盛,“我告诉你时缨,苏京生是我对象,你少打歪主意!再让我看见你往知青点凑,信不信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看这堂妹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涨红,时缨本着姐妹俩都是炮灰,不想跟她硬碰硬。
蹙眉忍痛地从地上爬坐起来,面上适时露出服软的神情,怯声道,“亚娟,我们是姐妹,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只是路过,怎么就成勾搭了?苏知青是你对象,我能不知道避嫌吗?”
“你放屁!”时亚娟气得发抖,“你干了什么,当别人都是瞎子?”
“我真没有……”
“你还狡辩!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不收拾你一下,你老实不起来!”时亚娟说话间撸起袖子,举起拳头,朝着时缨就扑过来。
这堂妹也太暴躁了,两句话不对付居然要打她!真当她任人打骂欺辱的啊?
虽然平日里娇气怕疼,但真被欺负到脸上,想让她吃亏?没门,论起打架,时缨也半点不怵。
她暗中蓄力,时亚娟举着拳头往前一扑,她抬手攥住时亚娟的手腕,然后借着对方扑过来的力道,将人反扑在地,一个翻身结结实实骑到她背上,薅住她头发。
“嘶,放手,你给我放手!”头发拉扯着头皮,时亚娟痛得直叫唤。
放手?时缨冷笑,好好说话不听,现在晚了。
她要叫这堂妹也尝尝额头破皮流血的滋味,薅着堂妹头发,猛地就将她脑袋撞向地面。
“时缨你给我住手!勾搭亚娟对象你还敢打人!”赵兰芳听说知青所门口发生的事儿,刚找了过来,就看到自家闺女被时缨抓着,脑袋一下下撞在地上鬼哭狼嚎,她气得紧跑两步,就要上来亲自教训教训时缨。
结果没碰到时缨一片衣角,由远及近的一声河东狮吼炸在耳边,“赵兰芳你动我们家缨缨一下试试!”
人都被一股蛮力掀翻到了一边。
李凤莲也同样找自家闺女找到这里,无视时缨骑在侄女身上的模样,反而一眼看到时缨出门前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沾了灰,额头都破了皮,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拉起时缨护到身后,冲着时亚娟骂,“时亚娟,你反了天了,敢动手打你姐,谁给你的胆子!”
时亚娟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道,“大伯母,是她先不要脸勾搭我对象!”
“放你的狗屁!”李凤莲叉起腰,泼辣劲儿全开,“我家缨缨什么样我最清楚!她打小就乖,能干出那种事?我看是你自己心眼小,见不得缨缨比你长得好看、比你招人喜欢,在这儿造谣生事!”
“妈……”虽然不是自己亲妈,但看对方上来就这么护犊子的劲儿,时缨没怎么犹豫就喊出称呼,还立马装出一副柔弱又委屈的模样,拽住李凤莲衣角,抽噎着道,“我真没有,亚娟她误会了,推倒我,还想打我,我不想平白被她打才……呜呜,我额头好痛啊……”
李凤莲心疼不已的同时火气噌噌往上冒。她生了仨小子,就得了这一个娇娇软软的漂亮闺女,平日里疼得跟宝贝疙瘩似的,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赶忙安慰时缨两句,就对着时亚娟母女俩火冒三丈地放话,“今天这事没完,你们二房必须给个说法!”
她带着家里老大老二过来的,这话一出,老大老二时卫东和时卫民气势汹汹往前一站。兄弟俩都是大个头,常年干农活练出一身结实肌肉,往那儿一站,跟两座铁塔似的,气势逼人。
时亚娟有些怵了,但她不甘心,想到什么,忽然一把将人群里的苏京生拉到前面:“苏知青,你来说!时缨是不是对你抛媚眼了?是不是想勾搭你?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苏京生身上。
时缨也抬眼看去,只见这男主长得倒是面容清俊,穿得也人模狗样,崭新的白衬衣,草绿色裤子,在满目灰扑扑的黑灰蓝色调里格外扎眼。
呵,这身行头,还是时亚娟傻子一样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又扒拉着全家省吃俭用,拿攒了半年的鸡蛋换布票给他置办出来的。
书里人家吃软饭都能吃得理直气壮,装得很清高。
时缨心里冷笑着,倒是一点不担心被他攀咬。
这人做事谨慎,绝不肯让自己陷入麻烦,就刚才她反过来骑着时亚娟打,他躲在人群里连装装样子出来拉架都没有。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原主和时亚娟都是大队长时老头的孙女,原主一家作为时家大房,还比二房人多势众。
并且原主受全家上下疼爱,亲妈和两个哥哥可在旁边盯着呢。
他知道应该怎么说话。
果然时缨很快看到苏京生微微蹙着眉,眼里闪过一丝为难,然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又看向时亚娟,声音清朗,语气坦然,“亚娟,不要闹了,确实是误会。”
“不管时缨同志过来干什么,知青所又不是什么私人的地界,她过来走走,那是她的权利。至于我们之间,压根连交谈都没有,哪谈得上什么勾搭?”
时亚娟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苏京生,你、你说什么?她勾搭你是明摆着的事,你、你怎么还替她开脱上了!”
“亚娟,”苏京生语气带了责备,“你不要无中生有,影响同志间的团结。”
这男主,三言两语把自己摘了出去,压根不管所有是非扣到时亚娟的头上,时亚娟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
时缨心里又是冷笑。
这时候李凤莲腰杆也更直了,“听到没有?人家苏知青都说是误会!时亚娟,你今天必须给缨缨道歉!还有缨缨头上的伤,医药费、营养费,一样不能少!”
“李凤莲你少胡搅蛮缠,你闺女头上有伤,难道我闺女没有?别以为你闺女会哭两声,就能拿捏人。大家眼睛都看得到,她头上的伤明明比亚娟轻多了!要医疗费、营养费,也是我们跟你要!”
时亚娟被苏京生那些话气得眼圈发红。而赵兰芳一看李凤莲顺势得寸进尺的阵仗,赶紧扯着嗓子争辩起来。
很快两人就在一众围观的人群面前,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地起了骂仗。
时缨扫了眼,还是李凤莲更加彪悍泼辣,而且有两个哥哥撑腰,压根不用她操任何心。
她这才放轻松下来,抬手碰了碰发疼的额头。
视线放在远处的时候,忽然眼睫一闪,人群之外的一颗歪脖子树下,一抹高大挺拔的军绿色身影撞进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