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90、090、放弃

　　“可以是可以，毕竟合同都还没签。”方荃摊摊手：“但他们肯定不会高兴，估计会想办法抹黑你几句，到时候我们再公关。”
　　贺辰旸缓缓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感冒的症状让他头有点晕，汽车行驶的震动晃得他更晕，经历过一通激烈的冲突与争执之后，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有种晚上十点想要入睡的感觉。
　　方荃突然又开口：“倒是你，两百万的片酬，就这么放弃，舍得吗？”
　　贺辰旸眼睛眯成条缝，朝她那方向侧了下头，静默片刻，回答她道：“不想让贺钺毁在我手里。”
　　“宁可放弃两百万？”
　　“嗯。”
　　方荃望着贺辰旸的侧脸，听见自己心脏呯呯的跳动声，心绪复杂得要命。
　　良久，她才缓缓道：“先回宿舍吧，不着急，休息几天，姐再给你找几个工作。”
　　许成蹊自从早上给贺辰旸打完电话之后，就再没收到那头的消息。无聊地学写了一天毛笔字，上完集训课又怕贺辰旸那头还在忙，直熬到吃过晚餐，才按捺不住又打了个电话。
　　那头老半晌才接起，声音听着却不像是在拍戏，而是身处某种封闭空间当中。嗓音比之早上愈发瓮声瓮气，似乎还有些困倦，哑得人耳朵痒痒。
　　许成蹊蹙眉想了想：“……在洗澡？”
　　贺辰旸：“在睡觉。”
　　许成蹊没闹明白：“嗯？今天生病了没拍？”
　　贺辰旸不知该怎么与他解释，只得简单道：“在宿舍。”
　　许成蹊：“啊？”
　　不待那头再回答，许成蹊直接做决定：“我马上过来。”
　　贺辰旸听着手机那头的断线声，三秒后，主屏幕显现出来，墙纸上，被子舔着自己雪白的爪子，小舌头粉嫩，可爱无敌。
　　许成蹊的集训酒店差不多位处潜州影视城与创合宿舍之间，去两边的车程都是四十分钟左右，有大川的车技加持，再加交通顺畅，半小时就能赶到。大川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到创合宿舍楼下，不及停稳，小主子已经哧溜一下自己开门跑进楼道，唬得大川直愣神。
　　他把车停进车位，在附近巡逻一圈，没发现狗仔代拍，便安安分分地蹲守起来。
　　302的大门被拍得啪啪作响，间隔许久，里头才传出些许鞋子的踢踏声。大门被吱嘎推开，许成蹊望着门内脸色苍白的贺辰旸，心口堵得厉害。
　　他抬手摸了摸贺辰旸的额头，微微发烫，在寒冷的冬季显得尤为温暖。
　　“赶紧去躺下。”许成蹊轻推他一把，听他踢踏踢踏走回卧室，跟着进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么冷？……晚饭吃了吗？”
　　贺辰旸径直扑到床上，含糊一声，也听不清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他这间卧室朝北，老小区，门窗都不太封闭，也没有空调。许成蹊能感觉到接近零度的风从窗缝狡黠地溜进来，而贺辰旸盖的，还是进组之前的那床秋被。
　　这没病都得盖出病来啊！
　　许成蹊愁得抓心挠肝，左右四顾，往垃圾桶内瞅了一眼，里面是空的，多半连饭也没吃呢。他毛躁地抓抓头发，给大川发信息，让大川去买饭买药买厚被，再买个取暖器。
　　大川动作向来神速，很快便把东西买齐，送到楼上。许成蹊一通忙碌，用尽他这位小少爷能做到的伺候人的极限，好歹让居住环境不再那么恶劣，这才把贺辰旸叫醒起来吃东西。
　　贺辰旸睡得发懵，感冒使他头昏脑胀，手脚虚软。他平时极少生病，发烧的症状带给他一种极度的陌生感，动作都比往常慢了数分。
　　颤悠着喝下一碗养生粥，他迷糊地与许成蹊对视一眼，忽道：“我感冒了。”
　　许成蹊：“……”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感冒了啊……
　　贺辰旸：“会传染，不要离我那么近。”
　　好一招过河拆桥！许成蹊抽抽嘴角，不情不愿地把自己凑到近前的脸挪远几分，看着贺辰旸吃完粥喝完药，再度翻身回床，有种手痒想欺负欺负他的感觉。
　　当然，真让他动手他又舍不得。
　　算算这一个多月时间，先是天天下泳池泡水，再是差点被溺死，然后也没缓多久，又开始拍全程武戏。
　　他倒好，第三部剧情一进洞就中枪，也就不需要再动武。累的部分都在贺辰旸身上，不仅得打斗，时常还得背着他满场跑，最后更是足足在冰寒刺骨的冷水里浸了一个星期，铁人兄都扛不住。
　　也难怪伯乐导演要把实景戏放在前面拍掉，除去冬景不合逻辑之外，想来也是担忧演员泡那么多水，会感冒生病影响拍戏进度。放到最后拍完直接杀青，那感冒不感冒的，就不关剧组事了。
　　许成蹊表情郁郁，心情糟糕。
　　既然小祖宗心情欠佳，那自然就要有人不好过。于是大晚上的，方荃收到小祖宗的来电，胆战心惊地接通，劈头挨骂。
　　“旸旸发高烧了你怎么都不关心一下！”
　　方荃：“啊……严重起来了吗？我让他严重的话打我电话来着。我现在马上过去，他需要点什么？”
　　许成蹊忍不住翻白眼：“等你赶到他估计都要挂了！你赶紧安排个人，明天早上过来替我班照顾他，我八点钟要集训。”
　　方荃火速听明白了，合辙小祖宗这会儿就在宿舍照顾人呢！她忙道：“好嘞我明早七点过去，下午学凯会回来，保证一直有人照顾他。”
　　许成蹊勉强满意，饶她一命。
　　第二天早上许成蹊与方荃交了个班，走的时候贺辰旸还没醒。病到生物钟罢工，显然症状不轻。
　　但也没辙，集训那边缺不得席，许成蹊心急火燎赶回去又写了一天的毛笔字，再赶回来时，宿舍里已经多了号人。
　　“又见面啦~~~”学凯依旧是那标志性的欢乐小嗓音：“晚上想吃什么~？我还没下单~~~”
　　许成蹊：“旸旸好点没？”
　　学凯：“他好多啦~~~晚上想吃什么~？”
　　许成蹊哧溜从他身侧钻过，蹿进贺辰旸房间。
　　学凯：“……”
　　贺辰旸正靠在床头看平板电脑，房间里许成蹊昨天刚买的取暖器开着，暖烘烘的，很舒服。许成蹊把羽绒外套一脱，爬到床铺上问：“在看什么？”
　　“《十八岁变奏曲》。”贺辰旸把屏幕转向他，竖起根大拇指：“演得不错。”
　　许成蹊无语地把屏幕又转回去，终于问道：“昨天怎么回事？”
　　贺辰旸的表情僵了僵，抿嘴沉默片刻，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许成蹊。
　　“谁？编剧骂你？！”许成蹊气歪了鼻子：“还动手打人？？？”
　　“这不是重点……”贺辰旸勉力想让他把注意力放到自已认为的重点上：“我觉得那个剧本好像有问题，可是我嘴笨，与他说不清……”
　　“他打你哪了？！”许成蹊暴怒得像头狮子：“老子让他十倍还回来！！！”
　　贺辰旸：“……不是，我是想说剧本……”
　　许成蹊拿起手机就要轰炸。
　　贺辰旸：“……”
　　贺辰旸：“凯哥！帮忙。”
　　学凯“哎~~~”地飘进来，仗着手长脚长，抢过许成蹊的手机撒腿就跑。
　　骂人工具离手，许成蹊终于冷静了。
　　贺辰旸抹了把汗，提醒道：“剧本。”
　　“剧本有啥好说的。”许成蹊撅着嘴嘟嘟囔囔：“明显就是那个编剧偷懒，找了枪手帮他写。可能为了节约时间还同时找好几个，一人写个几集，几天就能凑出一堆活见鬼的剧情……”
　　贺辰旸听傻了：“还能这样？”
　　许成蹊踢踢被子：“至于新加的那个贺筱蕊就更明显了，资方想捧人，就出资让编剧特意加个角色，让他们准备捧的演员来演。花了钱的，自然是话题度越高越好，那不就得可着方不言和贺钺使劲蹭剧情么。”
　　……刚入圈没多久的娱乐圈新人无话可说。
　　他本以为只是自己没能理解编剧的思路，但没想到，原来剧本里一切的一切，都有它背后的原因。
　　只是那个原因，并不是为了剧。
　　而是为了钱。
　　跟钱有关，又哪是他能随便跑过去置喙的，难怪编剧和导演都要凶他。
　　真是没眼力见儿。
　　“我感觉自己好蠢。”贺辰旸忧愁望天。
　　“跟蠢无关，圈里多混段时间，就懂背后的门道了。”许成蹊见他一副受打击的模样，趁机抬手摸他的头安慰：“而且我听说贾义导演档期全满，不可能有空来导这部剧，开拍到底会变成怎样完全是个未知数，你不接正好。”
　　贺辰旸被温热的手摸得眯了眼，这种久违的亲昵让他有些不自在的同时又异常受用。
　　他听许成蹊絮叨着让他好好休息段时间，不要急着进剧组，等挑到喜欢的剧本也来得及。就算一直都没有好剧本，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多学点东西，反正后面还有两部《奇谲》等着拍，不会没活干。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声中，学凯下单的滋补养身人参土鸡煲送达了宿舍，掀开盒盖，喷香的味道弥漫开来，温暖了胃，也温暖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