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79、079、心虚

　　最后的最后，那个镜头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多才过。
　　导演喊出“收工”的那瞬间，众人不及说什么，迅速的领了盒饭就散场，各回各窝，吃饭睡觉。
　　许成蹊则是连盒饭都没拿，魂不守舍地回到酒店，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真不行。
　　他现在的思想非常诡异。
　　首先肯定不是继续把贺辰旸当弟弟看待，也远没到普通同事那么疏离。但如果说把他当作有一定好感、需要避嫌的搭档来看待的话……许成蹊仔细对比，就算是自己拍小言剧的时候，与女搭档的相处都没那么矫揉造作。
　　再说得直白点，他就是在瞎矫情。
　　瞎矫情在拍戏的时候简直就是致命的，他必须赶紧纠正这个问题。
　　可他又找不到人来请教。
　　原本最合适的人是白闵，科班出身，与他又熟，但自从上次白闵说出“弄上床睡两年”这样的话之后，他突然就意识到，他与白闵在对待感情上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白闵大概是无法理解他现在这种诡异的思想的。
　　不然就隐藏身份上网问问陌生人？最近不是挺流行给情感博主投稿，让他/她的粉丝们帮忙分析么？
　　许成蹊摸摸索索掏出手机，他自己的微博帐号已经交给夏澜打理了，因为不久之后就要与《恋爱祸心》剧组进行互动营业。临时改的感情线和剧情内容，成片也不知会被剪成哪样，由夏澜直接操作比较方便。
　　他只能切换成自己那个小号，进去就是【贺许人也】超话的一堆帖子刷屏，把他雷得想关屏，却又忍不住偷偷翻看起来。
　　超话里主要是些同人图和同人文，以及他俩的各种合影，还有粉丝各式各样的表白，其实看着挺文艺的。
　　……只要不点进标注了【慎！】【车！】之类字眼的帖子里就行。
　　……其实点进去看一看貌似也不错？
　　不行不行！
　　许成蹊赶紧晃晃脑袋，勒令自己保持清醒，继续往下翻看，很快他就翻到个有点儿意思的帖子。
　　【贺辰旸微表情分析系列之三——日常表情】
　　居然还能有这种玩意。
　　许成蹊被勾起了好奇心，倒真想看看这群粉丝能不能研究出贺辰旸的微表情，与他这个熟能生巧掌握读心术的人一较高下。
　　【鄙人不才，仔细看完了旸旸所有真实性比较高的综艺和通告，总结出以下五点，若有姐妹水平更胜一筹，热烈欢迎交流与纠错。
　　1、微微眯眼——表示困惑、无法理解、仔细回忆。
　　2、左横向看——表示无聊、生气烦闷、懒得理人。
　　3、右下方看——表示心虚、不想承认。
　　4、慢速眨眼——表示肯定、认同对方。
　　5、轻度挑眉——表示惊讶、集中精力。】
　　许成蹊震惊地张大了嘴。
　　这粉丝也太牛逼了，他与贺辰旸朝夕相处，饶是这样也花去好几个月时间，才慢慢学会的读心。粉丝却只能从综艺、通告里找讯息，并且还不能确认多少是演的，又有多少是真实的。
　　分析出来的准确率还高得吓人，至少从许成蹊的角度看，大多数都能对上。
　　比方说第二点那个左横向看，就是每次他跟何瑞烽搭话，贺辰旸都会露出这种表情，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至于第三点那个右下方看，许成蹊印象尤其深刻，他强吻那次，贺辰旸就是这么一个眼神，瞬间把他打入冷宫。
　　他当时解读的含义是无奈和否认。
　　粉丝分析的是什么？心虚和不想承认？
　　意思好像差不多，又好像不太一致……
　　否认和不想承认可算一个意思，但这个心虚……
　　是在心虚啥？
　　许成蹊费解地挠着床单，苦苦思索贺辰旸到底能心虚个啥。
　　莫非粉丝总结错了？
　　他蹙着眉点进评论区，迎面就是一条高赞。
　　【求旸旸多说点话吧！看都把超话的孩子们逼成啥样儿了，简直就是一群微表情心理学大师。】
　　许成蹊：“……”
　　评论区里没有纠错的，倒是有人贴了好几张动图，专门用来对应那总结的五点。
　　说实话，这种截个贺辰旸大头，时长只有短短两三秒的动图，就连许成蹊也读不出心来。
　　不过动图底下还贴心地写明了该表情出现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前因后果，一股子“学术分析”的氛围。
　　没人提及那个“心虚”，许成蹊没辙，又翻看几下，发现这条帖子写的是“系列之三”，显然前面起码还有两条，忙点进粉丝的微博主页查看。
　　前面两条并不是“日常表情分析”，而是提溜出来两个单独的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奋勇向前冲》第六集，早上五点到六点贺辰旸醒了他还没醒的时候。节目组当时是用快进和粉红泡泡特效带过的，但博主又把速度慢放下来，并只截取了他俩头部的位置。
　　许成蹊记得播出当时他看到这段吓得都没敢往下看，直接掏出手机给夏澜打电话。
　　这回被博主这么逐帧分析，许成蹊才发现六点钟自己闹钟响的时候，他在被窝里拱来拱去不肯醒，贺辰旸曾帮他关过一次闹钟。
　　当时他俩的手上套着环扣，贺辰旸估计是怕扯到他的手，所以只起了右半身，伸长右臂从他身体上方探过去，关了放在他枕头左边的手机闹钟。
　　……有什么问题吗？
　　许成蹊没整明白。
　　而这条微博的内容是这么写的。
　　【旸旸关完闹钟之后的表情好耐人寻味……】
　　哪里耐人寻味了啊！许成蹊又仔细观察两遍，只看出贺辰旸在那儿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毕竟已经六点多了，再赖床没时间晨跑，甚至会赶不上节目开录。
　　底下的评论还不忘给他补刀。
　　【那个凝望的眼神仿佛充满了爱怜[抱一抱]】
　　爱怜你大爷啊！
　　许成蹊凌乱地换了第二条微博看，这条提溜出来的场景是V娱乐的双人采访，基本可算作贺辰旸的第一次通告了，不算新剧发布会的话。
　　截取片段是V娱乐的主持人茗姐问贺辰旸在武校里还学过什么别的武器，贺辰旸说学过枪，他一时嘴快，脱口问是不是biubiubiu的那个枪。
　　……简直就是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许成蹊按捺着想死的心，仔细看博主分析。
　　【旸旸嘴角的那点笑意，我从来没在其它场合见过！是爱，是爱，一定是爱！他肯定从这里就开始喜欢小蹊了！】
　　许成蹊：“……”
　　他大受震撼地默默退出微博，仰望星空，平复内心。
　　他发现真人CP超话仿佛有种魔力，每次都看得他怀疑人生，怀疑贺辰旸真的喜欢他。
　　可是那抹微笑……他记得自己当时也有被惊艳到，还呆怔了良久，因为的确以前从未见过。
　　之后也再未见过。
　　即便贺辰旸再笑，微笑、轻笑、腼腆的、敷衍的笑、开怀大笑，各种各样的笑，却都没有那种滋味。
　　那抹微笑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什么含义也没有？
　　只是个首次赶通告的新人，怕自己乱笑会毁人设，但面对傻问题又忍不住想笑，所以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变得不太自然？
　　弄不清楚。
　　不对不对，重点跑偏了！
　　许成蹊赶紧把思绪扯回来。
　　他刚才上微博的原因，是想找个情感博主投稿来着，怎么去真人CP超话看了一圈，啥事没干，就又出来了？
　　……他是想投什么稿来着？
　　许成蹊精神恍惚地躺着回忆，中途时常不讲道理地参杂进来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害他时不时就得往回扯一下思绪。可到后来，他突然发现，相信贺辰旸喜欢他似乎也挺好的。
　　一旦相信这个念头，他就神奇的能保持冷静正常演戏了。
　　而如果觉得自己太投入，只要想想强吻那晚那个眼神，他又立马能摘出来。
　　这能算入戏吗？入的是什么戏？虚拟的爱与现实的不爱？
　　完全弄不清，但又奇迹般的能运行。
　　算了管它的呢，只要能正常把戏演完就行。
　　许成蹊如是安慰着自己，隔天早起时只觉神清气爽，跑到片场看见贺辰旸正在化妆，乐颠颠过去把手往人肩上一拍：“旸旸早！”
　　贺辰旸被惊得一抖，害得面前专心上妆的雯雯差点没把妆涂出去。他赶紧把脑袋摆正，偷偷斜过眼珠，古怪地觑许成蹊两眼。
　　显然看不懂这祖宗今天怎么突然又变了个状态。
　　今天的戏份还是在医院，大致是方不言搀扶着贺钺想逃离，途中与姬家打手过招，并得到戚飞白电脑技术的加持，最后坐温跃开过来的车逃出生天。
　　基本都是武戏，估计还得持续个好几天。
　　好在由于许成蹊“恢复正常”，拍起来还是挺顺利的。
　　今天唯一的争论点是，下楼时到底要不要方不言背贺钺。
　　讲究逻辑的伯乐导演提议：“小蹊你先试试能不能背动呗。”
　　其实原著里由于方不言小少爷的人设过于白面书生，下楼这个环节是由方不言和戚飞白一起搀扶着贺钺的。但改剧本的时候给戚飞白多加了些救场戏份，以突出他的人物性格，若再赶过去扶人，会显得太满当。
　　许成蹊闻言很配合地蹲低身子，露出后背：“来！上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