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74、074、对戏

　　许成蹊一觉醒来天已隐隐擦黑，头疼欲裂的症状缓和不少，只还有些微的晕眩。他踢踏着穿上鞋，走出统共不过五步的小破房间，侧目觑去，在右手边的双人沙发上看到了贺辰旸，正与一陌生帅哥窝着看手机。
　　才一天不见，这尼玛又是谁？
　　怎么这么快就与认生的小混蛋混熟了？
　　他踢踏两步，走到两人中间，一屁股坐下，把那陌生帅哥挤出了沙发。
　　学凯：“……”
　　贺辰旸尴尬地咧了下嘴，朝被挤出沙发的学凯道：“好。”
　　学凯迅速恢复平日里的欢快：“那我下单啦~~~”
　　说罢他也不再多留，又哧溜躲回自己房间，并把房门留了条极细的缝。
　　许成蹊仰头往沙发背上一靠，若有似无地问：“下什么单？”
　　“外卖，厨房没食材。”贺辰旸道：“点了港式粥，醒酒养胃。”
　　许成蹊顿时心里痒痒，伸手在贺辰旸脑袋上薅了好几把：“你怎么这么乖？”
　　贺辰旸垂下眼眸，并不刻意躲闪，但也没了以往的那种热络与亲近。
　　许成蹊薅着薅着自己意识到了反常，想施展一下读心术，却发现此刻贺辰旸露出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他犹豫着停下手，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好苍白地转移开话题。
　　“先收拾东西吧！”他伸着懒腰站起身，把那堆行李箱挨个往贺辰旸房间里搬，解开拉链，露出里头满满当当的衣服。
　　衣柜……他抬头望去，这房里只有一口小衣柜，已经放了贺辰旸的几套衣服，大约还剩三分之二的空间。
　　根本不用奢望能放下六个行李箱的衣服。
　　两个都够呛。
　　贺辰旸跟着进来，并不多言，只靠在桌边，静静地看着许成蹊折腾。
　　许成蹊胡乱折腾了几分钟，决定放弃治疗，转而开始打电话：“大川，你去买两个那种拼装的衣柜来。”
　　动手能力基本为零的小少爷把任务转移出去，便坐在床沿开始发呆。一室沉闷，驱都驱散不开，直至外头传来外卖送达的敲门声。
　　“来啦~~~”学凯果断出动，接收下外卖，拿了一碗粥一盒点心，识相地消失不见。
　　许成蹊从发呆中回神，出去吃他今天的第一顿饭。中途大川扛着拼装衣柜的板吭哧吭哧上来，被许成蹊指使着搬进屋安装。
　　贺辰旸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你要住这里？”
　　许成蹊眉毛一挑：“怎么，你不愿意？”
　　贺辰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弄不明白许成蹊到底想干什么。
　　放着大别墅不住，非来跟他挤这十五平的老破小。
　　就算只是进组前住个两天，也很让人莫名。
　　吃完饭，大川已把简易拼装衣柜安装得差不多，许成蹊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开始往衣柜里塞衣服。
　　两口衣柜解决了四箱衣服，还有一箱都是鞋子，许成蹊把穿过的搬到门口，没穿过的挨着床沿摆了一排，勉强搞定。
　　“好！就这样！”他拍拍手掌，往床铺上一躺，大咧咧朝贺辰旸勾手指：“过来。”
　　贺辰旸拒绝道：“我要看剧本。”
　　有啥好看的！都看了一个多月了！许成蹊很不高兴，又不能直说，毕竟这也是工作，他眼珠转了转：“那过来对戏。”
　　对戏可是主业，是工作，贺辰旸无法拒绝，转过椅子问道：“对哪场？”
　　许成蹊揶揄道：“15集11场。”
　　贺辰旸：“……”
　　这场戏是四主角通过瀚海水道进入存放玄武缶的海底洞穴，由于方不言的潜水空气瓶出现故障，贺钺把自己的空气瓶给他，与他共用一个呼吸器，这才成功进入洞穴。
　　然而这是剧本内容，贺辰旸刚看了原著，原著里这是《奇谲》第三部中最暧昧的片段——嘴对嘴呼吸。
　　管它有没有科学道理，总之就是作者要小说人物嘴对嘴呼吸，他们就得嘴对嘴呼吸。
　　贺辰旸凌乱道：“怎么对戏？拿个口罩当呼吸器？”
　　许成蹊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按原著演？”
　　贺辰旸：“……”
　　贺辰旸：“你赶紧洗洗睡吧……”
　　许成蹊不想洗洗睡，陌生、狭小的环境当中，他莫名的兴奋异常，拍着硬邦邦的床铺：“来啊！”
　　贺辰旸不来，贺辰旸默默把椅子转了回去。
　　许成蹊哪肯善罢甘休，山不就自己，自己便去就山。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伸手又把那椅子给转了回来，两人面面相觑，无声互瞪，许成蹊扯起嘴角，俯身把嘴唇贴到了对方的嘴唇上。
　　本就僵硬无比的气氛霎时凝滞，唇间的那抹柔软却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让他无法接受。许成蹊瞪着眼，仔细观察贺辰旸的表情。那其中有一丝诧异，但很快便顿悟般收敛起来，长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朝右下方放空。
　　这个表情的意思是无奈和否认。
　　不是好的反应。
　　许成蹊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特别没意思。
　　非要试探出个什么呢？
　　试探他能接受把弟弟转变成床伴，弄上床睡两年，等拍完《奇谲》就散伙？
　　还是试探贺辰旸能忍受身份从弟弟转变为床伴，陪他睡两年，等拍完《奇谲》就散伙？
　　有意思吗？
　　许成蹊松开手，失去力道控制的转椅半转不转，正朝向房门口。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冷道：“出去。”
　　贺辰旸起身便出了门。
　　没意思，真的完全没有意思。
　　许成蹊郁郁地躺回床铺，望着掉漆的天花板发呆。
　　好了，现在弟弟也没得做了，床伴也没得做了。
　　而他们还得忍着这种诡异又尴尬的关系拍两年戏。
　　简直就是作大死。
　　他愣愣地发了半晌呆，回过神时，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想起贺辰旸的标准作息，赶紧起身出去看情况。
　　客厅没人。
　　不可能，贺辰旸不会跑出去，因为他根本无处可去。
　　那就只可能在一个地方。许成蹊莫名心头火起，去斜对面乓乓拍门。
　　学凯很快便把房门打开：“咋啦~~~”
　　许成蹊愠怒道：“他人呢？”
　　学凯：“睡啦~~~有事明天再聊哈~~~”
　　许成蹊抬脚把阖拢过来的门挡住，想挤进房内。
　　学凯急了，招牌的欢乐小嗓音消失无踪：“你能不能放他喘口气？他刚在卫生间躲了快一个小时，你还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情吗？”
　　许成蹊也着了恼，横眉竖目骂道：“你他妈谁啊有你什么事？”
　　学凯寸步不让：“这是我的房间你说有没有我事？”
　　“是你大爷！”许成蹊怒踹一脚房门：“你给我让开！”
　　“我还就不让了怎么着！”学凯一米八|九的模特身高，再挺胸叉腰踮个脚，简直碾压许成蹊：“有本事你动用关系封杀我啊！嘿~我懂了，你是不是就在用这个胁迫他呢？！”
　　我胁迫……许成蹊简直要被他气死，反手指指自己，竟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学凯趁着把人气懵的机会，迅速后撤半步，呯的关上了门。
　　许成蹊是真被气懵了，一步三歇的勉强挪回贺辰旸房间，坐下来死命深呼吸。
　　我他妈胁迫……
　　我他妈胁迫还给他地方住……
　　我他妈胁迫还给他买那么多东西……
　　这长颈鹿他妈到底谁啊！凭啥梗着个怼到门框的脖子对着他唧唧歪歪？！
　　足足耗去半小时，许成蹊才勉强平复下心绪。
　　虽然内心叫嚣着老子怎么可能胁迫，但他心底仍极度不情愿的意识到，他似乎的确有些胁迫的嫌疑。
　　为什么他敢让贺辰旸从自己家搬出去？
　　为什么他敢做那种堪称性骚扰的试探？
　　因为他知道贺辰旸签了两年的合同想把《奇谲》拍完，他就算做得再过分，贺辰旸也不敢离开。
　　也无法离开。
　　他们谁也没明说这点，但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而他许成蹊，就是倚仗着这点，为了满足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去肆意地伤害对方。
　　就是种隐藏的胁迫。
　　至始至终，他都没把贺辰旸放在与自己等同的位置上，嘴上说着是当弟弟，实际，或许就跟包子的宠物地位差不多。
　　一旦宠物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旦宠物意图脱离他的掌控，他立马像个炸药包般，原地点燃，炸得身边所有人血肉模糊。
　　说透了，想清了，他突然就不恼怒了。
　　他转而开始后悔刚才那个吻……
　　许成蹊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又觉这想法不够诚实。
　　他不后悔刚才那个吻，因为他发现自己是能接受那种程度的亲热的，甚至更进个一步两步也可以。
　　活了二十三年，一朝发现原来自己不是钢铁直……好家伙。
　　可惜贺辰旸明显表现出了不乐意，所以他也没机会继续往下试。
　　等等，扯远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把人惹恼了，该怎么办？
　　想想该怎么求原谅？
　　他小少爷说实话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求”的事儿，正如他的那些粉丝所说，他一身唯我独尊的少爷脾气，或许短时间相处觉察不出太多，长时间交往的话，能忍他的真没几个。
　　连白闵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熟得扔不开他，才勉强能忍住。饶是这样，还时常被他气得不轻，连连骂他有病。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求得一次真心的原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