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219、219、爷爷

　　贺辰旸收到视频电话的时候，正蹲在地上给自动喂食机添猫粮，看许成蹊打电话过来，也没感到奇怪，毕竟昨天才闹了那么大一出，今天算是重新和好，肯定要腻歪几下。
　　结果接通电话，就见那头的许成蹊眼神闪烁，支吾道：“喂包子呢？”
　　“嗯。”贺辰旸阖上喂食机的盖子，手机下移，把正在埋头嚼猫粮的两只猫纳入镜头当中。
　　“咳咳……”许成蹊干巴巴地假意咳嗽两声，总算把打电话过来的正事提上日程：“我爷爷说让你来我家过年……”
　　镜头对着猫拍，贺辰旸看不见许成蹊的脸，便总觉传出来的声音听得不甚真切，轻“啊？”一声，没啥反应。
　　许成蹊只得扯起嗓子重复：“我爷爷说让你来我家过年！现在！马上！”
　　拍着猫的镜头嗖的闪回人脸，贺辰旸惊魂未定地瞪向许成蹊：“啊？？？”
　　认真的吗？
　　开玩笑吗？
　　真不是小作精假传圣旨想把他骗去家里吗？！
　　许成蹊还在叨叨：“你赶紧出发，落地正好赶上吃年夜饭。对了，记得把我书房里那盒在榫市买的野山参带上，可以送给爷爷当礼物。”
　　贺辰旸表情顿显微妙，许成蹊连送给爷爷的礼物都替他准备好了，肯定早有盘算。他怀疑许成蹊就是打算先一步回家出柜，如果家人反对，反正别墅已经转到他名下，也没什么危险，如果家人同意，就得寸进尺让他过去过年。
　　虽然昨晚许成蹊说家里人接受得特别良好，但他也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接受到哪种程度，如果只是因为宠溺儿子无奈被迫同意，他这一过去，岂不就是上门示威？
　　贺辰旸实在不情愿贸然前往，苦寻借口：“没办签证我过不去吧……”
　　许成蹊道：“有啊，去年录《悠小游记》时我给你办的两年多次签证，还一年时间呢，你直接过来就行。”
　　鬼头鬼脑的小作精，居然去年就盘算好了！
　　贺辰旸还想再找点什么借口，就听那头兀的响起阵骚动，遂即镜头猛晃，一阵天旋地转。
　　“快让爷爷看看！”
　　“哎呀爷爷您别！您怎么抢手机啊！我还没跟他说完呢！”
　　“挡什么挡，呔，吃我一拐！边儿玩去！”
　　“嗷——！”
　　贺辰旸：“……”
　　几秒钟后，镜头重新稳定下来，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探头探脑，戳戳屏幕，抬手戴起一副老花镜。
　　贺辰旸大约能猜到小老头儿是谁，紧张得整个口干舌燥。今天没有工作，他早上起来晨练完，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毫无形象地穿着家居服喂猫，发型还乱七八糟，然后，突然间就变成要跟许爷爷视频？
　　他吓得纹丝不敢动，任由许爷爷对着镜头仔细端详，宛如网络卡顿造成的画面停滞。
　　许爷爷瞅了半晌，光见屏幕上的人眨眼，不见他说话，便率先出声问：“一个人在家啊？”
　　贺辰旸：“额，嗯……”
　　许爷爷和颜悦色道：“不然来咱家过年？我叫人去机场接你。”
　　贺辰旸：“额，嗯……”
　　许爷爷很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啊，赶紧过来。”
　　贺辰旸：“额，嗯……”
　　三声应完，许爷爷心满意足地直接挂断了视频电话，空留贺辰旸对着跳回聊天框界面的手机发愣。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火烧屁股般蹿起，直奔许成蹊的书房找野山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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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贺辰旸降落在泰和机场，下了飞机找到更衣室，刚换掉冬衣，就被地勤小姐姐逮住，懵头懵脑跟着她从一奇怪的出口出去，坐上保姆车。
　　坐在驾驶位上的大川朝他点头致意：“来了。”
　　贺辰旸整个坐立难安，眼见车子发动开始行驶，车里也没别人，他忍不住问：“大川，许家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川转着方向盘迟疑片刻，答：“传奇人物。”
　　这都是什么惊天大废话，贺辰旸简直想撞墙，忙追问：“说得详细点儿？”
　　职业使然，大川通常都习惯保持缄言，这会儿贺辰旸问他，他组织了半晌的语言，才说：“许家虽然往前数五六代都是富贵人家，但跟现在比起来只能算小富，大富是从许爷爷这辈儿才开始的。他的决策非常精准，看人、看事，从没出过纰漏，现在虽然八十多岁了，脑子还是很清醒，眼光又独到，绝对称得上传奇人物。”
　　……听起来就非常不好惹。
　　贺辰旸心虚地挠挠手掌心，他对许爷爷完全不了解，就刚才候机的时候抓紧时间上网搜了搜，搜出来的都只是些浮于表面的东西，什么发家史、富豪榜排名之类，根本搜不到他想知道的内容。
　　唯一的感想就是越搜越害怕，不明白这种大人物非把他叫去一起过年是要干什么。
　　逗乐子么？
　　保姆车在紧张与恐惧中开到熟悉的许家别墅，老远，贺辰旸就看见门口站着许成蹊和一个小老头儿，正是他早上在视频电话里见过的那位。他愈发惊慌，想到那么大一号人物杵在门口等他，就忍不住打哆嗦。
　　“到了。”大川浑然不觉，下车给他开门。
　　贺辰旸硬着头皮，憋着口气往别墅门口走去。
　　“嚯，练家子啊。”小老头儿赞许地戳戳拐杖：“体态真好。”
　　不愧是火眼金睛，贺辰旸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就着他的身高，结巴道：“爷、爷爷好。”
　　“好。”许爷爷笑眯眯道：“就等你啦！”
　　说话间，芮雪青从门背后探出头：“旸旸来啦，快进屋！”
　　贺辰旸又结巴道：“阿、阿姨好。”
　　芮雪青狡黠偷笑：“为什么叫爷爷就是爷爷，叫我就是阿姨？”
　　贺辰旸顿时面容一僵。
　　那要叫什么……莫非叫爷爷不对？要叫许老先生？许家大爷？许家老祖宗？许……
　　他正头脑风暴，许成蹊抓狂道：“Enough！！！”
　　芮雪青顿时乐出声来：“好玩儿死了，快进屋快进屋，先吃饭的！”
　　贺辰旸一脸茫然地被芮雪青拉进屋，直奔已经放了满桌菜的餐厅，显然的确就等着他开饭了。
　　许成娇的丈夫正在酒柜挑酒，劳伦依旧穿着正装，煞有其事地站在他身边替他拿酒，许成娇与许泰和则已落座，见四人走过来，复又站起身。
　　贺辰旸赶紧叫道：“叔叔好，姐好……姐夫好？”
　　芮雪青轻笑一声：“为什么只有叫我们是叔叔阿姨？”
　　贺辰旸：“？”
　　那不然，要叫什么？上回来的时候不也是叫的叔叔阿姨吗？
　　许成蹊整个有气无力：“妈，能不能别逗他了……”
　　“哈哈哈，来坐。”许成娇赶紧打圆场：“旸旸坐姐姐身边。”
　　贺辰旸恍惚地在许成娇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劳伦很快便拿着支红酒过来，给大家的杯子里倒上酒。
　　许爷爷坐在主位，环视一圈，对于成双成对的现状非常满意。他举起筷子示意大家开吃，顺嘴轻问芮雪青：“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旸旸？”
　　芮雪青小声与他回话：“叫贺辰旸。”
　　许爷爷又问了写法，嘿道：“挺有意思的名字，谁给取的？”
　　贺辰旸忍不住偷瞥许成蹊一眼，他怀疑许成蹊压根就没跟家人说他的身世，不然许家怎么可能接受得那么坦然？
　　眼尖的许爷爷瞅见，当即调侃道：“怎么问谁取的名都要看小蹊啊，莫非是小蹊取的？”
　　贺辰旸赶紧又把视线收回来，心中暗想就算他不说，以许爷爷的能力肯定也能分分钟查到答案，便直接坦白：“福利院老师取的。意思是贺州福利院，龙年出生，晴天的早上捡到的。”
　　许爷爷放松的表情微怔，似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话说出口，贺辰旸反倒沉下了心，静静地望着他。
　　没错，他就是个孤儿，与富庶贵气的许家天差地别的孤儿。
　　反正事实如此，不会改变，他也没什么好隐瞒。许家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都不是他能左右的，还不如坦然面对。
　　俗称——死猪不怕开水烫。
　　许爷爷并未马上说什么，他用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双眸扫过贺辰旸，又在略显紧张的许成蹊身上停了停，若有所思地“唔”了声。
　　“先吃饭吧，爸。”许泰和拾筷布菜：“您吃点这个鱼生，今天刚到的，很新鲜。”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沉闷了些许，贺辰旸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场面变成这样，但他更不能对着一群许家人撒谎。
　　真希望自己随机应变的口才能锻炼得好些。
　　一顿年夜饭吃完，许爷爷放下碗筷，清清嗓子，指示道：“旸旸跟我来书房。”
　　果然……贺辰旸缓缓平复着呼吸，知道自己逃不过这劫，想到早上刚被许爷爷唤着匆匆赶来，晚上估摸着就又要原路返回，情绪难免失落。
　　这下说不定连东省别墅都没法再待了。
　　许成蹊眼见不妙，急忙试图起身：“我……”
　　许爷爷制止道：“就旸旸来。”
　　许成蹊愁得直冒冷汗，又不敢忤逆爷爷，想去书房门口偷听，被准备阖门的许爷爷瞪了一眼，当即脚底抹油哧溜逃远。
　　罢了，他打定主意，只要爷爷赶人，就必须把他俩一起赶走，想拆散他俩，没门儿！